第二天,天还没亮,号角就吹响了,营帐中的各人立即收拾东西,整装待发。千羽也跟着大军一起,在茫无边际的森林中前进。
因为队伍拉得很长,千羽一直也搞不清楚这支军队到底有多少人?只能肯定前面有开路的先锋军队,因为他们走过的地方,灌木杂草都已被铲平,开出了一条可供行走的小路。从倒下去的草木切口来看,怕是有一段时间了,由此可见,这支队伍应该很大。低声问小三子,小三子也是茫然不知所以,他只知道跟着大家走,至于具体的事情,想都没想过。
在森林中走了三四天了,依然没有走到边缘的迹象,千羽越来越着急,甚至有些后悔跟着这支队伍了,若是自己走,即便不认识路,也会快上很多。尤其这些天,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破绽,她话也不敢说,脸也不敢洗,每天又都在林叶中穿梭,身上脏得可以和土蛇媲美了。
更让千羽忧心的是,不知道现在的倦夜怎么样了?虽然千羽相信,无论遭遇什么,倦夜一定会比她处理得更好,可是面对这种突发的诡异事件,谁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魔界,果然是变化万端,无从捉摸,前一秒还是春花碧草,后一秒就可能变成了风雪迷途。
千羽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现在的自己会不会还在魔界,只不过是到了断云山之外的另一个地方,可是又一想,这支军队明明都是普通人,难道魔界之中也有人类的存在吗?
千羽左思右想,依然找不到答案,反而越想越头疼。连队伍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直到小三子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她才回过神。小三子递过来一块儿干饼和牛肉,千羽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发现小三子正把最后一口牛肉咽下肚。千羽这才发觉,大家都已经吃完了,全在瞪着自己。她三口并作两口吃完了食物,继续跟着队伍前进。
直到第五天的中午,队伍开始登山,沿途依然是密密丛丛的高树,山势越来越险,路也越来越陡,队伍走得非常艰难。这个时候,最轻松的反而是千羽,她身轻如羽,爬起山来毫不费事。
攀上一片高坡之后,眼前陡然亮了起来,高大的树木逐渐减少了,对于这些近月不见阳光的人,简直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立即有人欢呼了起来。可是当他们看到唯一的小路横在前途的时候,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条小路竟是依崖而建,又长又窄,只容得一个人侧身通过。右边是石崖壁立,左边是幽深的峡谷,云层在脚下翻滚着,层层叠叠,看得人头晕目眩。
众人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走上小路,每走过去一个人,就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欢呼声。
轮到千羽的时候,队长担忧地看着她,千羽微微一笑,回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千羽非常坦然地走上小路,走得又轻又快,众人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地看着她。立即有人感染到千羽的勇气,快步跟上,然后是队长……最后是小三。
千羽很快就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千羽慌忙回头,正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崖壁坠落。
“小三!”队长吼了一声,下意识伸出去的手却显得那么无力。
千羽想也没想,翻身就跳下了悬崖,追随着小三子的身影,迅速坠落。
众人惊呆了,傻傻地站在小路上,瞪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在云间消逝,忘了前进,也忘了后退。
一声威严的命令突然响起:“继续前进,快一点!”
小路尽头的平地,一个身着戎装的中年男人正看着队长,队长咬了咬牙:“我们走!”
小路似乎变得更长了,队长只觉得心神恍惚,终于走到尽头,他步伐不稳地跌坐地上,忍不住回望悬崖,那个埋葬了千羽与小三的地方……
突然,队长从地上蹦了起来:“你们快看!”
日近正午,云雾开始消散,崖壁的下端也清晰地显露出来,疏疏落落地长着几棵树。众人惊呼,因为其中一棵树上摇摇欲坠地站着两个人,竟是千羽与小三子。小三子似乎晕倒了,靠在千羽怀中,千羽一边抱着他,一边手扶崖壁,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千羽一人,自然可以轻易地飞上悬崖,可是现在却多了一个小三子,她虽然追上小三子,并抱着他降落在这棵大树上,却无力带着一个人的重量飞升。
队长急了:“谁带着绳子?快一点!”
中年人走到他面前,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疯了,你也不想想,他们落脚的地方距离这边有多远?绳子根本扔不过去。”
“我们可以到小路上把绳子扔下去……”
“闭嘴,路那么窄,人站上去连转身都不能,又怎么使力?到时候,人没拽上来,反可能再拖两个人下去!再说,大军被阻塞在这里,耽误了行军,你能负责吗?”
队长张了张嘴,颓丧地低下了头。
队里的另外一个士兵忍不住说:“曹副将,难道你让我们见死不救吗?”
曹副将毫不惭愧:“两军战前,个人生死微不足道,你一定给我记住这一点。听我命令,立即前进!”
队长几次想说话,但张嘴后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只能无力地继续迈动脚步……
很突然的,一道白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崖顶飞射而下,千羽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经抱起了小三子,柔声说:“你等在这里,我很快回来。”说完,那人抱着小三子飞身上崖,千羽不敢相信地愣在了那里,怎么可能?
那如江海般深远的褐色双眸,那如小溪般跳荡的浅浅笑容,还有额前那一抹黑带,一颗白珠,竟然是——沧溪!
沧溪不是已经回到九焰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脑中灵光一闪,千羽吃惊地张大了嘴,难道这里不是魔界,而是九焰国?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把嘴张这么大,是想表示惊讶吗?”
千羽瞪着沧溪俊秀英挺的面孔,他稳稳地站在树枝上,临风而立,衣袂飞扬,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千羽慌忙闭紧了嘴,紧张地看着沧溪,他不会认出自己吧?
沧溪轻轻一笑,伸出右臂拢住千羽的腰,两个人缓缓地飞上崖顶,众人大声欢呼着,跪了一地:“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羽疑惑沧王的称呼,曹副将却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沧王,您怎么可以以身犯险?您一人身系天下安危,就该善自珍重才是。”
沧溪微笑:“这些士兵随我千里跋涉,与兄弟无二,我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兄弟?况且对于我来讲,救他们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犯险。”
队长激动地大叫着:“沧王仁厚,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跟着高呼,情绪高涨,千羽终于明白,眼前的沧溪竟然是九焰的王爷。奇怪的是他出使泽越,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沧溪皱起眉,看着地上的小三子:“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军中怎么会有孩子?他恐怕连十二岁都不到。”
昏睡中的小三子下意识地接口:“不,不!我十七了!”
千羽扶起小三子:“小三子,你怎么样了?”
沧溪蹲下身为小三子把脉,脸色渐渐沉重起来,他恼火地站起身:“他气血匮乏,分明是饿极所至,想不到在我军中也有苛扣军粮之事?”
千羽立刻明白了,眼圈一红,低头看着小三子。这个小傻瓜一定是把自己的那份粮食分给了她。怪不得每次吃饭的时候,千羽只能看到他吃下最后一口,或许那一口饭就是他的全部口粮。
是她太疏忽了,竟然没有及时发觉。小三子只是一个孩子呀,连续几天饿肚子,难怪会突然晕倒,摔下了悬崖。
小三子还有些迷糊,不住地说:“我十七岁了,我十七岁了,别赶我走!”
沧溪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转向千羽和小三子:“你们两个随我来。”
小三子终于清醒了,他抓紧千羽的手,目光中满是惶恐,他一定闯祸了!
可是让小三子惊愕的是,沧溪并没有如他想象般地“严刑铐问”,反而亲自端来了一盘热腾腾的饭菜递给小三子。
小三子使劲吞咽口水,却不敢接,反而是千羽替他接过饭菜,小三子看着沧溪鼓励的眼神,放心大胆地猛吃起来。他从来没吃得这么饱过!留在唇齿之间的饭香,让他想起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抱里闻到的奶香,让他再三回味。
沧溪没有多问什么,反而让千羽和小三子做了他的贴身侍从,似乎对千羽的来历没有丝毫怀疑。
千羽却越来越不安,终于忍不住问沧溪:“军中有许多武士,为什么偏偏选我做你的贴身侍卫?”
沧溪微笑:“因为他们没有你的勇气,只有你敢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
千羽歪着头看沧溪,表示不信。
沧溪笑得更是愉快:“好吧,我是觉得你太莽撞了,放在我身边,可以方便我随时看着你。”
千羽还是不信,沧溪很无奈:“那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
千羽想了想:“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不是九焰国,这支军队是不是九焰的军队?”
谁也没想到,那种惊愕的表情会出现在向来淡定从容的沧溪脸上:“不要告诉我,你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九焰国,甚至不知道自己加入了谁的军队?”
千羽肯定地点头:“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的吗?”
沧溪看了千羽很久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那我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这里是九焰国的大还山,而你眼前的人,九焰沧王,是御封的大将军,也就是西路大军的统帅。”
千羽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终于变了:“难道你们艰苦跋涉,是为了打仗?”
“是。”
“和谁?”
沧溪定定地看着千羽:“泽越。”
天,千羽呻吟了一声,果然如此,想必她与倦夜进入魔界之后,九焰已经和泽越开战了。
倦夜早就说过,延平王妃死于凤王天衣之事已经让两国关系暗流汹涌,之后还君明又受刑于水牢,惨死于归途,誓必再一次引起两国战端,从此以后,东若大陆又将是锋火四起了。
千羽只觉得头疼,倦夜,你到底在哪里呢?快来帮帮我吧。我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人间,又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九焰与泽越的战争,我该怎么办呢?
沧溪古怪地看着千羽,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冒出一句更是古怪的话:“小羽,你确定不把脸洗一洗吗?”在这里,千羽谎称自己的名字是小羽。
千羽连忙摇头:“不,不,不用了,我喜欢黑着脸,这样比较……威严。”慌忙溜走了。
大军又走了四天,远远的,便听到澎湃的江水一声一声拍打着江岸,军中立刻响起了欢呼声,竟像是到了家一样。
千羽不明所以地望着辽阔无边的大江,这里既没有桥,也没有船,甚至没有人家,光秃秃的一大片江岸,大军到了这里,前无可进,后无可退,有什么好高兴的?
沧溪命令大军在江边扎营,却把千羽叫了过来:“小羽,带上一点吃的,跟我来。”
曹副将更是吃惊:“王爷,你不会只叫他一个人跟着你去吧?”
沧溪微笑:“不错,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千羽跟着沧溪沿着江岸往上游的方向走,几次想问他去哪里,都忍住了。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搞不懂沧溪。
出使泽越的时候,他是温文尔雅的沧溪公子,朝堂之上,不去讨好太子月夕与昭和殿下,反而与无权无势的倦夜攀交,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水牢中,他坦然自若,身陷困境却不见丝毫困顿之意,竟然与身上的一只小虫闲话聊天,自得其乐。
逃离泽越的途中,千羽无意中被他扣为人质,他依然温柔有礼,只要千羽答应不会逃跑,便任由她坐在马车中,没有点穴,也没有捆绑,反而让千羽不好意思逃走了。
只有还君明死的时候,千羽看到了沧溪眼中毫无隐藏的悲痛,甚至透过那抹悲怆,看到了一种漫延无际的杀意。果然,他一回到九焰,战争就爆发了。
而现在,他作为大军统帅,依然温文淡定,但千羽却能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沧溪已经不同以往,他的心里,似乎藏了太多的情绪,只待时机一到,便会汹涌而出。
“在乱想什么呢?快过来!”
沧溪的声音突然响在千羽的耳边,千羽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沧溪站在一块巨石前面。
巨石矗立在江边,大得像是一座小山,临江的一面已经被江水冲刷得又平又亮,像是镜子一样。沧溪站在背水的一面,石壁粗糙,布满了嶙峋的条纹,上面稀稀落落地挂着一些枝蔓类的杂草。
沧溪拨开了藤蔓,右手扣向壁面,壁面立刻凹陷下去,缓缓的,一个洞口现了出来,里面幽黑深邃,卷出一阵阵冷风,千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是……”
沧溪解释:“这个洞口直达江底,能够穿越恒江,到达对岸,也就是泽越国。告诉你,这条路算是我九焰的秘密武器,是秦九卿秦大将军的杰作,他走遍恒江,才找到了这段最窄最浅的江面,并亲自督工,开凿了这条江底隧道。二十五年前,他就是从这里秘密穿越恒江,奇军突袭泽越,将泽越名将燕然围困于土城,大败泽越,燕然也于那一役后,获罪被斩。”
“燕然?”
千羽心里泛起了浓浓的苦涩,原来他竟是败在这条隧道上。不,更确切的说,燕然是败在了命运上,若是没有两国战争,没有机关算尽的秦九卿,没有受尽诅咒之苦、寻求真爱的优原,没有多情好色、无心仕途的赵蓝,没有爱弟情深、滥用职权的赵军侯,燕然都不会死,可是偏偏这些都有了,于是,燕然便成了这一切的牺牲品。
“不过,毕竟这条路已经弃置不用二十五年了,所以在大军进入之前,必须先查看一下有无变化或变故,而且那么久的时间,里面又潮又冷,怕是免不了滋生毒虫什么的。”
隧道又深又长,越往下去,越是阴冷,每一步踩下去,都带起满鞋底的污泥。
奇特的是,沧溪额上的珠子一直散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现出由碎石砌成的顶壁和面墙。壁面虽然不算平整,却非常坚实牢固,当年的秦九卿为了建成隧道想必是费尽心力了。不过可能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墙面都生了青苔,有的地方甚至滴下水来。
千羽盯着沧溪额上的白色宝珠,自然知道那是倦夜送他的。奇怪的是,这珠子竟然还能当夜明珠用,倦夜的东西果然都很古怪。
沧溪察觉了千羽的视线,神色有些黯然:“这颗珠子是泽越的一个朋友送我的,相隔几个月而已,却遥远得像是做梦一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千羽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她比沧溪更想知道现在的倦夜怎么样了?
沧溪似乎很是感伤,不再说话,千羽看着他轩然挺拔的背影,竟然也感染到他复杂多变的心绪,心情也变得寥落起来。
道路竟似越走越长,绵延不见尽头,而且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是向下走的,千羽甚至能感觉到头顶的江声咆哮,像是随时能冲破隧道的石墙,淹没整条道路一样。
千羽越来越佩服秦九卿,竟然能从浩荡千里的恒江之下开凿这样一条石路,实在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只要稍有差错,就可能导致江水涌入,前功尽弃了。
湿冷的风在身边回旋,千羽有些瑟缩地抱紧了身体。
沧溪皱眉:“很冷吗?”
千羽苦笑:“你说呢?”
沧溪连忙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千羽身上:“是我疏忽了。”
千羽突然瞪大眼睛,恐惧地盯着沧溪的身后,发出一声惊叫:“沧溪……身后……”
沧溪心里一寒,猛地回头,竟也不由自主地轻呼一声:“天,那是什么?”
似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竟突然涌现出无数光点,幽绿颜色,闪闪灭灭,就像是一双双眼睛,贪婪凶猛地盯住了两人。
沧溪甚至能听到一声声轻喘,像是一群猛兽终于找到了食物,又怕将它惊走,所以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气息。
千羽也感觉到了,所以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悄悄地靠近沧溪,低声问:“我们怎么办?”
沧溪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身体四周却已经充斥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流,慢慢地荡漾开去,直逼那群“碧眼”。
变化几乎发生在一瞬间,那群碧眼突然不见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冷风依然在回旋,扑到脸上,湿湿的,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千羽惊愕地张大了嘴,怎么可能?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沧溪当然不会这么认为,所以他走了过去,仔细查看着,目光很快就定在了墙壁上。
墙壁上竟然雕着一堆零乱的图画,古怪得毫无章法的图纹在壁面扭动,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唯一可以看清的是,画面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只狼,火红的毛色,仰首而卧,孤独而高傲。
很突然的,千羽心中泛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只狼……她与倦夜从黑沙府赶去墨江楼去见月夕的途中,就从云中看到了这只狼的幻影;皇宫之内为了争夺凤王天衣,倦夜、墨雪和自己聚于迷宫出口,那扇门上画的也是这只狼。
那身金红的毛色,那双孤独冷酷的眼睛,绝对就是它!
可是,它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沧溪盯着这幅画,想了好久,脸色变幻不定,终于,他转向千羽:“我们继续走!”
从这里开始,道路已经向上去了,想必这里已经是隧道的最低点。想不到的是,这一路再也没有遇到阻碍,隧道内竟然没有丝毫受损的地方,除了墙壁长了苔藓,就连一只小虫都没见。
当沧溪打开了门口的石门,两人终于走出了隧道,外面同样被杂草覆盖着,两人好不容易才把杂草整理干净,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这里是一处山谷,被密密的丛林掩盖着,不远处就是恒江,翻涌的江水伴着风打林叶的声音,在这夏日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两人随便找了一块儿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千羽把食水递给沧溪一半:“我们今晚还翻回去吗?”
沧溪点了点头:“是的,兵贵神速,另一路大军还在燕峡与泽越隔江对峙,我们必须尽快穿越恒江,由泽越大军身后突袭,配合九焰水军,两面夹击,泽越必败无疑。”
燕峡位于恒江中游,地属九焰,九焰的水军就驻扎在那里,由九焰的凌王东涯统领。
凌王东涯与沧王沧溪都不是九焰国主之子,东涯是当年紫阳王的儿子,紫阳王死时,他才两岁,自小聪敏好学,却因为父亲紫阳王曾经与当今国主重颜争位的缘故,不得重颜欢心,还是丞相还君明上书推荐,才重新起用,封为凌王,之后得以鼎立朝堂。
沧溪的父亲与九焰国主重颜是一母同胞,也是极为儒雅风流的一个人,因为无心权位,极得重颜信任,却不幸早逝。重颜又一直没有儿子,已经把沧溪视作亲生。只是沧溪性情极像父亲,对皇位并无兴趣,才给了东涯扩展势力的机会。
这一次,九焰挥军南下,兵分两路,就是东涯策划,东涯率领水军据守燕峡,沧溪率军从秘密通道穿越恒江,绕到泽越大军身后,然后两路大军一起发动进攻,给泽越一个措手不及。
千羽瞪着手里的干粮,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她有些后悔与沧溪同来了,她本想到了泽越就离开沧溪的大军,去找月夕他们。可是她若这时候离开,岂不是辜负了沧溪对自己的信任。另外,若是见到月夕和墨雪,应不应该告诉他们九焰国的动向呢?
烦死了!
小脑袋无力地垂落双膝,千羽呻吟似地轻叫:“为什么要打仗呢?”
沧溪竟然也低下了头:“谁会想打仗呢?可是有些事由不得自己,九焰丞相不能白死,九焰使臣所遭受的屈辱必须讨回来,这就是公平!是泽越不义在先,又怎能怪我九焰无情?”
“可是……”千羽犹豫,“是你们先害死了延平王妃?”
沧溪冷笑:“你真以为是我们九焰害死了延平王妃吗?泽越根本就是贼喊捉贼,他们王室内部的权利斗争不但牵连了九焰,更牵连了天下人,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挑起两国争端,然后在乱中求胜。”
千羽疑惑:“你的意思是……”
沧溪容色悲哀:“延平王妃的死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的死只是一个小小的火引而已,熊熊大火还在后面,这一次战争之后,必将给两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翻天覆地?难道……”
“该来的早晚会来。”沧溪苦笑,“谁让我生在皇家,哎,真想抛却了宝马金鞍,换它一世的闲亭信步,浅斟低唱。”
晃动的叶影投射在沧溪的面孔上,映出了几分昏暗,几分迷茫,几分无奈。
千羽突然想起了月夕,同样的无奈,同样的悲哀,只不过沧溪懂得在必要时候敛藏心绪,勇于面对,主动出击,月夕却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事情临身,也只是挥挥手,弹开便是,却不管它还会不会再被弹回来。
两人回途的时候非常顺利,只是在经过那幅壁画的时候,千羽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知为什么,眼神一碰到那只狼,千羽就会心跳加速,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凶顽的强敌。
一直在沧溪心底徘徊不去的是那群“碧眼”,它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实在诡异难测。
沧溪突然想起大军开拔之前,秦九卿的叮嘱:如果你在隧道中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必介意,只需献上一点祭礼,我会为你准备好的,你只管走你的路。
莫非那群“碧眼”就是秦九卿提到的奇怪东西,那么所谓的祭礼又是什么呢?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沧溪与千羽没有休息,马上率领大军启程。
途中,沧溪好奇地问起领路的老兵。当年的土城战役中,这人一直跟随秦九卿身边,这一次才会被秦九卿派来做引路人。大军能在大还岭通行无阻,多亏有这个人在。
老兵听了沧溪的问题,眼中竟闪出几分恐惧,几分古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确实准备好了……只是秦公吩咐,通过隧道之前,不能透露,还望沧王恕罪。”
沧溪越发感到奇怪,什么祭礼,竟如此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