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茵的草地后面,是一片高高耸起的树林,青翠欲滴的叶子在轻风中摇曳。蓬蓬勃勃的万绿丛中矗立着一座漂亮别致的小楼。
小楼的窗前,墨雪静静地坐着,望着远处密密层层的树木和重重叠叠的山峦。
他早已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服,黑色的披肩,更趁得他面孔像雪一样白,像玉一般晶莹。他的身下是一把做工精致的轮椅,暗紫色的椅身,泛着浅浅的光泽。
墨雪的目光依然澄澈,只是比以往更加幽深,似乎藏着太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短短半日,墨雪已经了解到,秦九卿虽然做了琉璃宫主,却很少待在琉璃宫,所以,琉璃宫的事务多数是由秦九卿的女儿秦小如处理。
半年前,秦小如有事离开琉璃宫,却再也没有回来,宫中事务才暂时交给袖娘。
秦九卿每年都要从琉璃宫的弟子中选择一批最优秀的带走,据说是进行特殊的训练。这些接受训练的弟子很少再回琉璃宫,偶尔回来也是鲜衣怒马,一掷千金,让那些落选的弟子羡慕不已,却也引起了袖娘的怀疑。于是,袖娘派张小春下山查访,竟然发现此事与永安侯燕空城有关,所以张小春在迷夏河见到燕空城会失神。
燕空城自然也发现了张小春,才会授意秦小音,趁机杀死袖娘,以免影响大事。
墨雪也已猜到,“燕杀”的杀手必是来自琉璃宫。
千羽安静地走到他的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久,才轻轻地问:“墨雪,你在想什么?”
墨雪转过轮椅,微微一笑:“没想什么,只是刚才一直在听小春报告琉璃宫的事务,感觉有些累了,这会儿歇一歇。”
千羽跪在地毯上,轻轻抚摸着墨雪的腿:“还痛吗?”
墨雪伸手握住千羽:“傻瓜,我倒希望它会痛,总比没有任何感觉要好。”
千羽忧伤地靠在墨雪的腿上:“墨雪,你为什么不骂我呢?都是我害了你。”
墨雪沉默了一下:“千羽,你确实错了,你可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若是你那时出手,死的一定是雍华,他活着,将来绝对是我们的心腹之患。”
千羽哽咽了:“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不让我代替你失去双腿呢?”
墨雪温柔地抚摸千羽的头发:“不,我倒庆幸失去双腿的是我,不论你有多少过失,我都愿意替你去承受代价。况且若非是你,我怕是早已死在小白的手中。”
千羽身体一颤,埋头在墨雪的腿中,轻声哽咽,墨雪的话又触动了她最痛心的记忆。她自己也不知道,当初若是认出小白,她还会不会射出那一箭?
若是知道墨雪会因为她的心软而失去双腿,她的箭在面对雍华的时候,又会怎样选择?
千羽真的不知道,光是想象,便已非常痛苦了!
镜湖之底,她自认是在为民除害,再也不会错了,所以毫不犹豫地射穿了那个怪物。谁能想到,那怪物竟是张小春的父亲,被坏人暗算,才会变成那种鬼怪的模样。他忍受了这么多年非人的折磨,只为了能够重返琉璃宫,重新与妻儿团聚,最终却死在千羽的箭下(没有千羽那一箭,墨雪也不会有机会夺取张现云的元婴)。
看到张小春跪在父亲灵前,无声哭泣的样子,千羽的心又一次揪紧了。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千羽越来越不懂了!
“墨雪,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好吗?”千羽抬起满布泪痕的小脸,求助于墨雪。
墨雪这一次沉默得更久,浅淡的眸光流转不定,像是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千羽迫切地看着他,似乎也感觉墨雪这一回出口的话,一定会改变什么。
终于,墨雪说话了,他没有去看千羽,反而望着窗外,眸光中映着山影云影:“千羽,愿意嫁给我吗?”
轰!
千羽的脑袋像是炸开了,傻傻地看着墨雪,真以为刚才的一刹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墨雪依然没有转头,却好像完全了解千羽的反应:“你可以先考虑一下,不一定现在回答。”
“我……我……”
千羽不知该说什么好?对墨雪,就像是对燕空城、对小白,她把他们当作朋友,不!也可以说是亲人。千羽特殊的身世决定她来到这个世界,就只有孤单的一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牵系,自然也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所以千羽渴望亲情,渴望友情,渴望被人关爱,也渴望关爱别人。
只有倦夜,是千羽全心全意的依靠。她或许并不懂什么是爱人,对倦夜的情也不仅仅是爱情,那是一种注定彼此相属,彼此依托的感情,似乎从有了生命的那一刹那,就已决定,无可改变。
面对墨雪的求婚,千羽只感到无限彷徨,因为她知道若是同意墨雪的求婚几乎就意味着要与倦夜分开,这个事实是她不能忍受的。可是墨雪为了她,失去了双腿,甚至几乎丢掉性命,这种全心全意的付出,千羽怎能不感动?只是感动并不代表愿意相守一生。
若是说不,千羽又有顾忌,以墨雪骄傲的性情,他真的能接受拒绝吗?
所以,千羽只能低着头,垂着眉:“让我想想,好吗?”
墨雪已经非常了解千羽,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更知道她的不忍,聪明如他当然不会强求,只是温柔地说:“好,我等你的答案。”
说话的时候,墨雪随手拿出了琉璃令,一边把玩,一边眨了眨眼:“这个令牌是不是很漂亮?有了它,在琉璃宫绝对可以为所欲为哦!”
千羽一怔,不由想起囚禁中的小白,心跳立刻加快了!真的可以吗?“墨雪,能……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墨雪笑得别有用心:“连我的人都可以给你,更何况一块儿小小的令牌?”把琉璃令塞到千羽手中,“要记得哦,用完了要还给我。”
千羽兴奋地握紧了琉璃令,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墨雪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我用完了一定还给你。”飞快地跑了出去。
抚着被亲的脸颊,缓缓的,墨雪面孔上浮起一抹微笑。
千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选择我,绝对不会错的!
有了琉璃令,果然能在琉璃宫为所欲为!
千羽“威风凛凛”地命令守卫们放出了小白,然后大摇大摆地带着小白离开了琉璃宫,一路没有任何阻碍,千羽简直要笑呆了。
可是,小白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千羽,只是依在千羽身边,磨蹭着她的身体,就像是在向母亲撒娇的孩子。
面对小白单纯可爱的样子,千羽心中的“母性”完全被激发出来!所以,她决定与小白一起离开,起码确认小白能够自己生活,她再回来向倦夜道歉。
拉着小白走在下山的路上,千羽不忘指点小白认识这个世界:
记住了,这个叫树哦!有绿色的叶子。
这个是山枣,可以吃的!哇,你那什么表情,有那么酸吗?
这个是蘑菇,也可以吃!喂,现在不能吃,要炒熟了才能吃!快吐掉啦!
小白好笨!还笑,再笑我敲你头哦!
没等千羽出手,小白已经踮起脚,先在千羽头上敲了一下,然后歪头看着千羽,是不是这样?
哎呦!好大的力气!
千羽痛得直咧嘴,气得追杀小白,小白嘻嘻笑着跑开,非常喜欢这种游戏。
千羽突然停下了脚步,怔然望着前方。
翠绿如伞的树盖下,倦夜静静地看着正在嬉闹的千羽和小白。
千羽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小白身前,像是捍卫孩子的母亲:“我不会把小白给你的。”
倦夜目光沉沉:“告诉我,你怎么拿到的琉璃令?”
“我,从墨雪手里骗来的。”
骗墨雪?凭千羽。
倦夜目光流转不定:“他还说了什么?”
千羽瞬也不瞬地盯着倦夜:“他……向我求婚。”
倦夜沉默,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情绪似乎也没有任何波动。所以,千羽没能看到,在那一瞬间,倦夜的右手指尖颤了一下。
却是千羽沉不住气了,大叫:“难道你不问我的回答吗?”
倦夜目光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伤感,微微垂头:“你可曾想过,没有小白,湘乐郡主会死,月夕会伤心一生?”
千羽定定地看着倦夜,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哀:“是,我对不起他们!我会去向他们请罪,我宁愿用自己的血去救湘乐郡主,也绝不会用小白的。”
你果然不在乎我,那我活着或者死了,都没什么关系。
“你的血?有用吗!”倦夜没有说出来,即便可用,他也不允许。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愿意试一试!倦夜,我求你了!”
扑通!
千羽跪在了倦夜身前,背却挺得直直的,她仰头望着倦夜,目光中满是恳求,也满是坚决。
倦夜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千羽,恼怒而无奈,终于,他一声长叹:“你带他走吧!”
千羽用力咬住下唇,忍住了即将脱口的哭泣:“倦夜,谢谢。”
她站起身,倦夜却突然拉住了她,然后伸出另一支手的手指,轻轻擦拭她咬破的唇,几滴血珠留在倦夜的指尖。
倦夜的声音就像他的目光,暗暗的:“不要乱跑,快点回来。”
千羽用力点头,然后拉起小白的手,转身就跑。直到跑出了好远好远,千羽才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小白在旁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衣袖,摇啊摇。
千羽回头抱紧了小白,大哭!
小白还不到她的肩膀,脑袋被埋在千羽胸前,都要喘不过气了,却不敢说!强忍着快要窒息的感觉,任凭千羽把自己当作大抱枕。
好不容易感觉千羽松开了一些,小白才挣扎着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无意中看到对面树枝上落着一只小鸟,圆圆的眼睛好可爱。
小白兴奋地指着小鸟:“千羽,看!看。”
千羽回过头,脸上还挂着泪,已经开始教小白了:“那是燕子,秋天会到南方过冬,春天再回去北方……”突然意识到什么,燕子!
千羽脸色变了,警觉地拉紧小白,盯着那只燕子,不!它不是燕子,是燕杀!
更多的燕子飞来,小白更加兴奋,千羽更加紧张。
燕子飞舞,黑色与白色交织,浅浅的羽笛声越来越近,小小白的身影飘落到树枝上,俯视着千羽和小白。
“千羽,我们又见面了!上一次让你逃过,这一次绝对不会了。”
千羽把小白拉向自己身后:“小小白,随便你怎么对我,只求你不要伤害小白。”
小小白怔了征,突然大怒起来:“千羽,小白是最最圣洁的名字,只有我哥哥才可以用,它不配用!”
千羽倔强地昂起头:“他就是小白,我知道的。”
“千羽,我看你是疯了,他是翼龙的孩子,不是我哥哥!”
千羽露出不和你争辩的神情:“反正我知道就好。”
小小白快要气死了:“我告诉你,我来就是为了杀他,你保不了他的。”
“为什么?”
“因为湘乐郡主绝对不可以活着,杀了他,便杜绝了一切机会。”
昭和当然知道倦夜寻找翼龙的目的,所以,她命令秦小音杀死翼龙,不让湘乐郡主有重生的机会。湘乐郡主一死,月夕就失去了一大助力。所以,秦小音事败,小小白立刻接替了她的任务。
千羽愤怒地叫:“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小白,倦夜不可以,你也不可以。”
小小白也叫:“我再说一遍,他不是小白。”
“他是小白,就是,就是!”千羽不肯示弱,解开小白胸前的衣服,“你看看他胸前的伤疤,这明明是我那一箭留下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伤疤,或许翼龙就长这个样子,也或许他天生就是个……畸形儿!”
“才不是你说的,因为他是小白,所以才有伤疤!小白明明是为了让我能够认出他来。”
“你……我不和你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他。”小小白吹响了羽笛,飞落枝头的燕杀重新飞起,在空中快速穿梭。
千羽把小白推到树下,右手一抬,玄天弓便被握在手中,她无所畏惧地迎视燕杀。
小小白的心一跳,因为就在那一刻,她终于发现,千羽变了!
千羽的目光依然纯净,却不再柔弱,不再羞怯,反而充满了凛然不惧,那种气势可以俯仰天地,傲视万物。
千羽告诉自己,这一回,她不会再错,她一定要保护小白!
小小白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情,但是那一瞬间,她真的心软了!可是她绝不能手软,因为这是昭和殿下的命令,她若无法完成,难做的是燕空城。
羽笛高昂起来,像是骤然响起的战鼓,催促着燕杀扑向千羽和小白。
千羽闭了下眼,然后睁开,目光更是决然厉烈!她快速拉动弓弦,于是,无实无体的光箭连续射出,像是冲破乌云的电光,一下子照亮了大地,劈向了人间。
燕杀没等碰到光箭,便被飞闪的光芒击落,粉碎,再也无法飞起。
羽笛声变得急切,更多的燕杀从空中飞来,以不同的方向,卷袭而至。千羽虽然有些心慌,却没有手忙脚乱,强自镇定地不断变换射箭方向。
可是千羽毕竟没有武功基础,做不到听风辩位,只是凭直觉与自然的反应。
小小白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催战的羽笛声,突然多了一道尖尖的,细细的韵律。
千羽没有丝毫察觉,几只燕杀却错开了正面攻击,偷偷飞绕到千羽的身后,悄然地降落地面,然后骤飞而起,袭向千羽。
千羽的注意全放在空中的燕杀上,他们从四面八方卷来,已经让千羽应接不暇,自然没有能力顾及地面。
但是躲在树后的小白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几只燕杀像匕首一样穿向千羽,那一刹那,小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记忆中闪过!
这一幕,如此熟悉!
连小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飞出去的,他突然就张开了双臂,扑到了千羽的身前,于是,几只燕杀的攻击对象变成了小白。
扑!扑!扑!
千羽惊愕,不,不会的,小白!
小白倒在千羽怀中,目光却落在自己的双臂上,什么时候,它们变成了一对翅膀,金灿灿的,像是流闪的阳光。
燕杀的攻击突然停止了,小小白呆呆地看着小白,手里的羽笛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
她看到了,小白振起的双翅。
那飞翔的动作如此优雅,翅缘划在空中,带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只有它们鹤,才会这样飞翔。
尤其双翅刚出现的那一刹那,小小白不会看错,绝对是白色!后来才变幻成金色。
金色属于翼龙,白色属于——鹤。
难道……小小白在颤抖,他真的是小白,是她的哥哥回来了!
“小白,小白!”
千羽吓得抱紧小白,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
可是——
千羽呆掉了,小白的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金色的翅膀都重新化为手臂抱住了她,除了小白肩膀处被双翅撑裂的衣服,刚才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一样。
几只燕杀躺在小白身后的土地上,脑袋被撞歪了,翅膀也掉了。
隔着衣服,千羽疑惑地戳了戳小白的身体,好痛!好硬!
千羽笑了起来,笑得好开心,小白没事!她怎么忘了,小白和他母亲一样,也是钢筋铁骨!燕杀撞上他的身体,就等于自杀一样,千羽能不开心吗?
小小白的声音也在发颤:“他……真的是哥哥吗?”
千羽更加用力地点头:“是真的,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小白一定是舍不得我们,才会重新回到人间,他因为习惯了有翅膀的生活,所以就选择做翼龙的孩子。又怕我们认不出来,就故意留下箭伤,暗示我们他的身份。”
“可是,他若真的是我哥哥,那我的任务怎么办呢?三殿下一定会怪罪我的。”小小白情不自禁地看着小白,感觉怪怪的。
他好矮!好小!和哥哥一点儿都不一样。
千羽义正词严:“是小白重要,还是三殿下重要?你要想清楚哦。”
“当然是……”
小小白的话被一个慵懒而危险的声音打断:“这种无稽之谈,你也相信?”
身边骤然热了许多,几朵火光闪在树间,昭和到了。
小小白慌忙跪下:“小小白不知三殿下驾到,叩请失仪之罪!”
昭和一摆手,目光凝向了千羽,带着三分恨,三分妒,三分怒,还有一分轻蔑。
这就是倦夜念念不忘的女人,她有什么好?
千羽虽然不了解昭和的心情,却知道眼前的人不顾兄弟之情,与月夕争夺皇位,指使燕空城杀月夕,毁墨江楼,甚至任由乱媚儿残害湘乐郡主。
这个人,是最最危险无情的。
千羽不怕他,只是鄙视她:“你就是昭和?”
昭和冷笑:“你就是千羽?”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已经彼此厌恶,就像是天生的仇家。
连千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向与人为善,喜欢结交朋友,却下意识地讨厌昭和,似是感觉到昭和要与自己抢最重要的东西。
昭和更恨不得千羽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倦夜所有的牵挂都属于她。昭和原本是最能忍的,属于那种善思善判,心机深沉的角色,可是自从遇到倦夜后,她却不能控制自己了。
爱到极点,恨也自然会到极点。
小小白感受到昭和心底的杀意,暗叫不妙,偷偷地摸出一片羽毛,轻轻一抖,那片羽毛立即燃烧起来,化为一股轻烟飞去。
这片羽毛是雍华给她的,小白出事之后,雍华只怕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便给了小小白一片属于他的羽毛,只要点燃这片羽毛,雍华便会闻讯赶到。
千羽并不知道昭和的恨意是针对她,反而以为昭和的对象也是小白,她立即把小白推到身后:“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动小白的。”
昭和的额心火焰飞窜:“那你就去死吧!”
骤然之间,地面、空中、树梢、石尖到处都有火焰窜升,燃烧的烈火迅速汇聚一起,从四面八方卷向千羽与小白,窒人的热气与黑烟像一张毫无空隙的大网,把两个人罩在中间一点。
千羽手中的玄天弓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本想带着小白向空中飞去,谁想,空中竟也降下火焰,把两人逼回原地。
千羽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小白紧紧地护住千羽,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化为一双翅膀,将近身的火焰扇飞扇远。
熊熊大火越卷越高,越燃越裂,烟火弥漫之中,千羽和小白的身影逐渐模糊不清了。
一点白光突然出现在火焰之间,迅速蔓延,以圆形向周围扩展,所到之处,像是洪水冲过,大火很快就被熄灭了。
千羽惊愕地抱着小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光收缩于一点,被握在纤长优美的手中。
还是白衣白发,小小的羽扇在他的鼻翼闪光,雍华来得好快!
雍华还没说话,他肩膀上的云欢反而先笑了:“傻瓜千羽,我们又见面了。”
千羽回过神,恼怒:“白痴云欢,怎么又是你?”
云欢笑得在雍华肩上打滚:“我若是白痴,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不对,是聪明鸟。”
昭和强忍着怒气:“雍先生,你要与我为敌吗?”
雍华不同于其他人,他并非昭和的属下。上一次随着乱媚儿到墨江楼,也是为了替小白报仇。让两个徒弟辅佐燕空城,却是因为他与燕空城的交情,至于昭和,雍华从来都是不冷不热,不卑不亢,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态度。
这时雍华的注意全被小白吸引了去,尤其是小白胸前那道伤疤,因为衣服被烧得差不多了,所以露出了胸膛。
小白也在盯着雍华,目中闪动着奇异的感情,就像是一个孤儿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幸福也疏远。
昭和察觉到雍华的异样,讽刺地问:“雍先生不会也以为他是小白转世吧?”
雍华深深吸气,泰然自若:“三殿下,不管他是不是小白,都是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我想收他为徒。”
昭和冷涩地说:“可是,他必须死!”这一次,燃烧的不仅是她的额心,还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手指。
“真的吗?”雍华优雅地将手背在身后,白发微微飘动,扬起很美的风景。
小小白紧张地看着他们,下意识地挪到千羽和小白身边。
千羽也抓紧了小白的手,闭上眼睛,默默祈祷:雍华,你一定要打败昭和!
千羽闭眼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缕泥土的清香,混着草叶的清新,就像是在雨后的早晨,轻轻打开窗子,扑面而来的气息。
这味道,好熟悉!
“燕子!”
千羽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燕空城。
燕空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昭和身边,递给她一封信:“三殿下,这是秦小音传来的信件。”
昭和皱眉:“她不是被囚禁了吗?”
“写信的不是她,是倦夜让她代传的。”
一听到倦夜的名字,昭和立刻来了精神,连忙打开信,看着看着,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最后,她丢给燕空城一句话:“这里交给你了!”就急匆匆走了,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喜悦。
燕空城有些责备地看着雍华:“幸好我来得及时,你与他对上,胜负真的难料!”
雍华没有否认,温柔地摸了摸小白的头:“愿意和我回去吗?”
小白看了眼雍华,却紧紧地拉住了千羽,分明是舍不得离开她。
千羽捧着小白的脸,伤感地说:“小白,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千羽……好笨好笨,没有能力保护你,雍先生很厉害,你和他在一起,我才放心。”
小白使劲摇头,钻进千羽怀中。
燕空城微微一笑:“小白,你是男子汉,不能只眷恋于别人的爱护,千羽不能保护你,你却可以保护她。前提是,你必须学好本领。”
小白好像听懂了燕空城的话,犹豫地看着千羽,摸摸她被火焰熏得发黑的脸,他的拳握紧了,终于点了点头,走到雍华身边,目光依然留恋在千羽身上。
千羽松了一口气:“有雍先生保护小白,相信没人能伤害他了,我……也该回去了。”她伤感地垂头,湘乐郡主,我放走了小白,我会用自己来交换。
燕空城似乎知道千羽在想什么:“千羽,除了小白,还有一个人能救湘乐郡主。”
千羽激动地抓住燕空城:“真的吗?是谁?”
“昭和殿下。”
昭和的武功是乱媚儿传授的,两人的气息相同,即便乱媚儿已经修炼成魔,但仍然属于一脉,所以,昭和完全可以吸出湘乐郡主体内的魔气,为自己所用。
千羽想到刚才燕空城交给昭和的信,难道,倦夜就是因为……
千羽心里一冷,昭和怎么会答应救湘乐郡主呢?倦夜找她,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