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热恼为清凉
古来啦,赵州老人,道风高俊,学人都参拜他,那天呢,有两个僧人来,赵州老人问一僧:“上座你是来过否?”僧对:“不曾到。”赵州云:“吃茶去。”问另一僧:“你曾来过否?”僧曰:“来过。”赵州云:“吃茶去。”
当家师听了这话生疑,问赵州曰:“您对未曾来过的说吃茶去,这倒合理,来过的怎么亦叫吃茶去呢?”赵州老人曰:“当家师!”当家师答应一声,赵州曰:“吃茶去!”
昔日虚老提及这则公案,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后来我也常对弟子讲述。赵州老人“吃茶去”的公案,在禅宗里很是著名,关于它的深意,历来解说纷纭,并没有统一的标准答案。但是有一点,一定是心思清净,才有吃茶的余暇。一天到晚想东想西,奔左忙右的人,别说吃茶了,恐怕连停下来的闲暇工夫都没有。
为什么停不下来?心里头满是欲望之火,把生活烧得火急火燎,求得了这个,又想求另一个,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满足,这样一来,脚步自然停不下来。内心永远充满喧嚣、热恼,也就无法为生活打造出一方清净的安心之所。
《法华经》中有这样一句偈语:“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什么意思呢?我们所处的环境,无论好坏,都像是火宅一样,充满各种躁动的情绪和难测的危险。白居易为杭州太守时,曾去拜访鸟窠禅师。他看到鸟窠禅师稳坐在松树之上,就担心起来,他说:“禅师,您的处境很危险啊!”禅师却回答说:“太守大人,你的处境才危险呢!”白居易大惑不解:“您坐在树端,随时可能因不慎而掉下来;我稳稳地站在地上,且身居要职,地位名声都有,怎么会危险呢?”鸟窠禅师解释道:“你身居官场,犹如干燥的薪柴放在烈火之侧,怎么能说不危险呢?”
每一个活着的人身旁,都有死亡虎视眈眈;每一个身处高位的人,都有跌下低谷的可能;每一场得到的前方,都有失去在等待;每一次成功的背后,失败的种子早已被种下。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察觉不到危险,是因为他们忘记了人生和世间无处不在的无常。
天灾,人祸,欲望,名利,追求,求不得的痛苦,以及情感上的伤害等,构成了我们周围的环境和生活的内容,身处其中的人,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团团乱转。如果说,我们期待外在环境的改变,以此来安住身心,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周遭的环境永远都不可能绝对的安全,正如人生不可能只有得到,没有失去。最好的改变应该是自我内心的改变。一切境界,出于心造,源于心受,心境烦恼,便处于火宅之中,心境清净,便生于佛国净土。所以,内心清净,环境即太平,便见世外桃源。
内心清净的人,不会想太多,亦不会要求太多,就像母体中的婴儿,处于一种无可无不可的快乐无忧的境界。心若清净,凡事简单,这样才能尽享生命的清闲之福。真正的清闲就是身处这复杂的繁华世间,心中能不生浮躁,不起烦恼,拥有一颗无分别的心,从容面对任何境遇。可是世界上的人有清闲不肯享受,有好身体,也要去消耗掉,真到了清闲暇满的时候,自己反而悲哀起来。这类人内心是喧嚣的,所以他们不知道清净的感觉,不懂清闲的滋味。
对于外物的追求和执着,是人生痛苦的根源。世人常常对生命有太多苛求,所以生活得筋疲力尽,远离幸福与快乐,生命也变得仓促,充满忧虑和恐惧。其实,人生于世,赤条条而来,离开时也不过两手空空,在生命的过程中,一切拥有都是暂时的,一切物都是身外物,没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如此,就不应该执着于外物,也不应该甘愿被外物所役。超越外物,就是超越自我,无物就是无我。不拘于物,给生命一份从容,给自己一片坦然,心境就不会随外界的变迁而变化。
忙碌过光阴,辛苦为谁忙
“日出东,日落西,忙忙碌碌过光阴”,在一次戒期中,吟出此句,如今看来,真是现代人的写照。看那城市道路上朝九晚五的拥挤,看那为糊口生计奔波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人们,看看这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每个人都奔波着,忙碌着,为工作,为更好的生活,连喝一口茶的时间都变得奢侈。
大家有没有想过,这般忙碌究竟是为了什么?忙忙碌碌何处去,一双空手见阎罗。再怎么忙,最后每个人都是空手奔赴生命的尽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为了欲望的满足而牺牲清闲的生活,闲适的心情呢?
和尚说这话,意思并不是说大家都应该活得悠闲,无所事事。该做的事一样要去做,甚至还应该加倍努力地去做,因为忙碌是生活的常态,也是人生的意义所在。我们出家人也是如此,如果四体不勤,大众供养我们有什么用?我们接受了大众的供养,自然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尽力去帮助大众,救度大众,把所得的一切回报给社会。所以,大家看到很多出家人尽管年纪已经很大,仍然奔忙在慈善事业里,社会公益里,他们仍然用老迈的身躯行善举,施恩惠,助益世间。
如果说,我们为了别人,为了大众的利益去忙,这是好的,但是,不要为了多赚一点钱,多赚些名声去拼命,因为这样并不值得。还有什么比这仅有的一次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呢?与其为了一些终将成空的东西去耗费一生的心力,争来一世的烦恼,不如用这有限的生命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佛典中有这样一则故事:有一对兄弟,继承了父亲留下的遗产,并且分了家。两兄弟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遗产后,也一样勤勤恳恳工作着。不同的是,弟弟把遗产陆陆续续布施出去,尽力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哥哥却一味地拼命工作,没过几年,手中的财富就翻了好几番。弟弟见哥哥整日忙碌,从不行善布施,就去劝说哥哥,哥哥总推说没有时间,说是要等到事业告一段落了再去布施。
后来,两兄弟死后转世,弟弟因为生前布施,积累了福报,所以投生成一位比丘。这一日,弟弟出来行脚,路过一处农田,看到一个农人在用牛耕地,不管农人怎么鞭打那头牛,牛都不肯往前走。弟弟见了,立刻就认出那头牛是他哥哥的转世。于是就走上前去说:“哥哥啊,我以前总劝说你行善布施,你都不听,因为前生太过劳碌,今生你才转世为牛,继续劳碌啊。”
忙碌要忙得有意义,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奔忙,或者只是麻木地为了忙碌而忙碌,那么,人生除了赚来一场辛苦劳碌之外,很可能一无所得。
现代社会很多人都抱怨工作太过忙碌,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生活一点余暇都没有。这固然是因为现代生活节奏太快,要做的事情,要承担的责任更多,但是,抱怨太忙太累的人,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需求是不是出了问题,是不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想得到的太多,才让自己陷入了忙碌的怪圈,不得解脱。
很多人在工作中都有这样的体会:工作真是永远也忙不完。完成了今天的事,明天又会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即使每天加班,事情仍然做不完,但是却停不下忙碌的脚步。为了在工作上做到完美,为了从工作中获取物质和精神上的报酬,不惜牺牲身体、健康、家庭。
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其实是我们的恶报。是内心不息的欲望,造就了它们。之所以大叫着“好累”却无法停下来,是因为我们想要得到一切,却不懂权衡和取舍。痛苦有时候只是一种选择。你可以选择在忙不完的工作中没顶,或者选择享受更多的快乐和愉悦。可是大多数人却害怕选择,因为害怕被他人超过,害怕失去优裕的生活。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意识地让自己停下来。让自己休个假,或者仅仅是在正常时间下班,回家做一顿饭给自己吃,再好好泡个澡。放松下来,把那些虚荣心、名利的欲望都抛开,仅仅只为自己,好好地享受一次生活。要知道,停下脚步,并不意味着世界会因此而停止运转。
看了用了就放下
人的眼见、耳闻都会生烦恼。你吃饭,味道好不好?这是烦恼;你喝水,冷了热了也生烦恼。一个人与烦恼一起过日子怎么过?你看莲花处在污泥里,可它的叶子却水不沾,泥不沾,因此说烦恼自是烦恼,清净自是清净,你有菩提心,你有不染心,哪里会有烦恼?烦恼都是自寻的,放下就是自在。
禅宗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下雨天,两个和尚在匆匆赶路,突然看见前面有一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对着一段泥泞的路不知所措,于是其中一个和尚说:“来吧,我抱你过去。”和尚就这样把女子抱过了这段泥泞之路。一路上两个和尚谁都没再说话。到了天黑寄宿后,另一个和尚终于憋不住了,说:“我们出家人是不近女色的,你为什么要抱她呢?”这个和尚答道:“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呐?”
佛法是心法,一切在心。我们常说安住,怎样才是安住呢,心无所住就是住。事来则迎,事过不留,事情来了就迎着,事情过了就过了,不放在心上,你永远地活在当下,心不滞留在任何事情上面,这样子你才能够安住自己。不然,心总跟着外境打转,那就等于把自己扔进了无边的烦恼里。
日常生活中,自己跟自己生烦恼的事比比皆是。其实,只要不给自己烦恼,别人永远也不可能给我们烦恼。希迁禅师住在湖南。有一次他问一位新来参学的学僧:“你从什么地方来?”学僧恭敬地回答:“从江西来。”禅师问:“那你见过马祖道一禅师吗?”学僧回答:“见过。”禅师随意用手指着一堆木柴问道:“马祖禅师像一堆木柴吗?”学僧无言以对。
这位学僧回到江西见马祖禅师,讲述了他与希迁禅师的对话。马祖道一禅师听完后,笑着问学僧:"你看那一堆木柴大约有多少重?”学僧说:“我没仔细量过。”马祖哈哈大笑:“你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学僧很惊讶,问:“为什么呢?”马祖说:“你从南岳那么远的地方,背了一堆柴来,还不够有力气?”
马祖禅师用诙谐的说法点出了学僧的心态:“放不下”他人对自己的毁誉,一点小小的烦恼便时时放在心上,不肯释怀。其实,只要自己放得下,那么一切烦恼便都在身外,不会对自己产生丝毫影响。有句话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在哪里呢?现在就是岸,一切当下放下,岸就在这里。
有一个龙湖普闻禅师,普闻是他的名字,他是唐朝僖宗太子,看破了人生,出了家,到石霜庆诸禅师那里问佛法。他说:“师父啊,你告诉我一个简单的方法,怎么能够悟道?”师父用手指一下庙前面的案山,说:“等前面案山点头的时候,再向你讲。”他听了这一句话,就开悟了。才说点头头已点,案山自有点头时。说一声回头是岸,不必回头,岸就在这里,等你回头已经不是岸了。
你当下放下了,出离了烦恼,当下就能够解脱。一切有为之法,用之可以,但不可执著,看了用了就要放下。比方说,钱不能没有,没有的话,我们连生存都会出问题,但是只可看,只可用,把钱放在钱包里就好,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时时刻刻把钱放在心上,对钱太过执著,就容易为了钱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情绪上也很难放开,心心念念都是钱,生活会少掉很多快乐。过往的经历也是如此,不论好的,坏的,都没必要一直挂怀,有些老人家喜欢抱怨当下,喜欢说“想当年我如何如何”,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里,这就很不好,因为这样一来,生命的进程就停滞了,你连当下的生命都过不好,又怎么能奢求安然的晚年生活呢。
要学会全然的放下,不仅放下那些名利、欲望,还要放下情绪,放下纠结,放下那些对过往的沉湎。成功来了,不过于欣喜,失败来了,也不过于沮丧,果真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就能够解脱痛苦了。
静坐一须臾
佛经里有“若人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河七宝塔”的说法,可见静坐的功德之大。静坐的时候要求摈除杂念,一心不乱,对于忙碌的现代人来讲,这实在是一个消除焦虑、放下烦恼的好方法。
虚老当年在禅七中开示道:“故有众生,终日忙碌,无一日休闲,稍作思惟,实乃无益。但是有种人一生在世,昼夜奔忙,痴想丰衣足食,贪图歌台舞榭,惟愿子孙发富发贵,万世的荣华,到了一气不来,做了一个死鬼,还要想保佑他儿女,人财兴旺,这种人真是愚痴已极。还有一种人,稍知一些善恶因果,要做功德,但是只知打斋供僧,或装佛像,或修庙宇等一些有漏之因,冀求来生福报,因他不解无漏功德的可贵,故偏弃不行。静坐这一法,可以使我们脱离尘劳,使身心安泰,使自性圆明,生死了脱。你我及一般人,平常总是在尘劳里,在喜怒里,在得失里,在五欲里,在一切图快活享用里过活,而今一到禅堂中,一生止静,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为什么要静坐呢?这其实是一种收摄自己的方式。平日里,大多数人的心都是向外攀援的,攀援多了,烦恼也就多了,正如虚老所言,尘劳、喜怒、得失、五欲,令人奔忙不休,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人就会感觉疲惫,长期的疲惫,不仅导致事情做不好,也很容易引发心理上的疾病。
谈及静坐,虚老还讲了一则公案:海狗喜食鱼鳖,一见乌龟在海滩上爬,它就跑去吃它,乌龟知其要吃它,便把四只脚、一个头、一条尾,统统缩进壳里去,海狗见之咬它不着,空费一番辛苦,弃而他去,此时乌龟亦脱其险。我们人生在世,无钱的为衣食忙得要死,有钱的贪婪****不得出离,正如被海狗咬着,若知其害,便把六根收摄,返照回光,都可以从死里逃生的。
静坐就是把向外攀援的心念收回来,“宁静即释迦”,我们的心若能常常清静,没有贪、嗔、痴,遇到什么境界都不受影响——不论外在的利诱,或是险恶的威胁,内心都不受其影响,这就叫做宁静。而这片刻的清净,就已经是佛的境界了。
对生活紧张而焦灼的人来说,身外的嘈杂和喧哗太多,令他们很难品味到静的妙处。身外的嘈杂和喧嚣来自哪里呢?来自对名誉、钱财等身外之物的追逐。他们奔忙劳碌,忽略自己的内心,让身外的堆积越来越多,从而也就让自己离生活最本真的清静越来越远。人总是活在心浮气躁、患得患失里,怎么能得到沉静的安宁呢?人哪,有些时候真的不必太急功近利,不如将心跳放缓,安静下来,安然领略人生的每一场风景。
那么,怎样静坐呢?
首先,摈除杂念,控制自己的动心起念。虚云老和尚住终南山保任的时候,有一天煮毛芋头,坐下来等它熟,一坐就是十八天,不吃饭,入定了。你看他的定力几深,若有杂念是无法入定的。如果我们静坐时,思绪仍然很乱,就像一支蜡烛点在那里,虽然有光亮,却也在不断冒烟,又像是一块石头压草,杂草还是从旁边长出来,那就不叫一心不乱。
这样问题又来了,究竟要怎样才能摈除杂念呢?一个有效的办法就是观想。所谓观想,就是找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可以是任何有形的物体,最好是小尊的佛像,因为佛像可以帮助我们静心。将这个有形的物体放在眼前观看,然后将脑中的想法集中在眼前的物体上,控制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直到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身体,忘记了周围的环境。经常训练观想,让心灵入定,就能有效驱除杂念。
此心常在静处,谁能差遣?拥有一颗宁静的心,才能平静看待世间的计较与得失,从容地面对自己的生活。很多时候,太多不切实际的杂念,往往是我们登上人生顶峰的最大阻碍。这时候,如果能够让心沉下来,不因外界的干扰而动念,那么就有可能更接近成功,生活的本真快乐也能在沉静的瞬间自然显现。
慢慢来,急不得
现代人有很多烦恼,学生要努力考大学,毕业又要担心就业,找到工作后还要担心买房买车,每个人都想成功,但是这些事情都是没办法着急的,着急也没用。因为各人有各人的因缘,各人有各人的福德因果。有了福德就能成功,没有福德就不能成功。
明白了这一点,大家的心里头或许就能够少一些烦恼。烦恼的根源是什么,就是着急,急功近利。因为着急,所以总是为更快、更早地达到目的而心浮气躁,一旦现实不能如愿,就满腹埋怨,焦躁不安。可是花开有花期,树绿有节气,一棵小苗永远不可能在一天内开花结果。达成一件事,就像培植花种,你盼它发芽、盼它开花,但它还是会照着自然的规律一步步来,它要耐心等待一个温度、水分、时间恰到好处的时刻,早一点不行,晚一点也不行。我们做事情也可以以养花的心去做,静候一个恰当的契机,和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真心想要的所求相遇。
一位学僧问禅师:“师父,以我的资质多久可以开悟?”禅师说:“十年。”学僧又问:“要十年吗?师父,如果我加倍苦修的话,又需要多久开悟呢?”禅师说:“得要二十年。”学僧很是疑惑,于是又问:“如果我夜以继日,不休不眠,只为禅修,又需要多久开悟呢?”禅师说:“那样你永无开悟之日。”学僧惊讶道:“为什么?”禅师说:“因为你只在意禅修的结果,又如何有时间来关注自己呢?”
太过注重的结果的时候,行走的步调会紊乱。我们都知道,匆忙赶路的过程中,双脚触及地面的力度就会减轻,这样一来,这路走得就不踏实啊。生活的脚步若太急躁虚浮,生活岂不是也会有失踏实,生活、成功的质量岂不是也会降低?凡事切不可急躁冒进,戒除急躁,能够真正静下心来,才能看清自己的混乱,看清自己真正想追求的是什么。
世间美好的东西实在多得数不过来。我们总是希望尽可能多的东西为自己所拥有,于是心浮气躁、汲汲营营地追求。求得了这个,丢失了那个,心中满是愤懑,求不得、舍不得,懊恼不堪,生命就这样在拥有和失去之间流走。
佛经里说:“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不增不减的道理,其实就是自然界运行的一种规律。好比阴阳图,阴盛,阳就会衰,但从整体来看,阴阳的总量并没有变化。在佛教看来,增减是一种假相,但世人却以为增减是实在的,因而整日在增与减的变化中计较。手中拥有的东西,比如财富增加了,就喜不自胜;握住的东西,如权势少了,就心焦绝望。其实从人生的大范围来看,有增必有减,此时增了,彼时就要减;财富增了,其他的“有”便要减;财富减少了,或许幸福反而能增。
老子说过:“孰能安以久动之而徐生。”“动之徐生”,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解释,就是慢活。“徐生”贵在一个“慢”字,就像能源一样,长远地开采,慢慢地享用,珍惜地利用,就不至于过快地枯竭,如若不加节制,乱用一通,即使能源无数,无限再生,也只是糟蹋而已。“慢”是万物生生不息的长生妙用,同时也是做人做事的法则。
在现代社会,几乎每个人都是天天分秒必争,忙忙碌碌,事事穷紧张。紧张的结果,便是身体疲累,心理负担过重,健康亮起红灯。做人做事,且慢一拍。一切都讲“快”,反而容易产生损失。好比爬山,一口气爬上山顶,先不论身体能不能承受,至少就无心欣赏山上的风景,这样的登山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不如以“慢慢来”的心,换一种生活方式,放慢脚步,有条不紊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成功。
是生意人,就慢慢地赚钱,细水长流,让钱像活水的源头一般,一点点涌出来,这样子好过靠运气一下子成为暴发户,下次就没得赚啦。是小职员,就慢慢地学习,循序渐进,别着急,成长的空间永远都存在。操之过急,功利心太盛,难免让人看出你的浮躁,这样一来就难受重用。如果你只是一个无权无钱的小人物,那就慢慢享受小人物的小幸福,把手边的事做好,享受生命的过程,也就足够了。
简而言之,不论处在何种职位,收入多少,都可以慢一拍,花时间慢慢生活。如果只拥有物质上的舒适,却是一个时间上的穷人,就很难拥有真正的快乐,因为这样的人没有时间与亲人、朋友、恋人聚在一起,享受悠然的时光,享受情谊的美好。
慢一拍生活并不意味着必须花两三个小时去喝一杯茶,或者花好几天时间举办一场亲朋间的聚会,而是意味着能真正以充实、平和之心享受生活。慢慢生活,就不会对自己所拥有的永不满足,不会陷入忙碌的工作怪圈,不会为了追逐财富奔波不止。有更多时间做让自己感到愉悦和幸福的事,花更多时间关心自己和他人,这才是富足生活的本质。
花一天时间为自己开脱
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出家,但是有些人又想要体验出家人的修学生活,所以,寺庙里就有专门的活动,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来集中体验一把出家人的生活。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生活中的琐事,工作上的烦恼,情感上的问题,统统都要放下,如果在这一天一夜中不能做到放下凡尘琐事,依然烦烦恼恼、牵牵挂挂的思前想后、想东想西的,那参加这个活动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现代社会中,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人都习惯为自己做各种周密细致的盘算,权衡着各种各样的收益和损失,很少有人有余暇为自己留一份空隙。像这样来寺庙参加一天一夜的修习,其实就是一种为自己的生活和心灵留空间的做法。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可以放下琐事和烦恼,让自己在一种清净的氛围中洗净内心的污浊,平复心灵的喧扰。事实上,保持一份内心的宁静,用淡泊梳理生活,就会发现,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拥挤,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难耐。
书法上有一种技巧叫飞白,国画也有一种讲究叫留白。不论飞白还是留白,都是一种通过在空间上留空白,从而在视觉欣赏上留下空隙的方法。恰如其分地为有限的空间留下空隙,就能创造一种高雅简约之美,令观者心旷神怡,而且还能给人带来无限的想象空间。
艺术作品是这样,人生更应该这样。很多人在生活中,常常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生怕身边的人将自己抛下,于是在追赶的过程中渐渐失去了自己。等到想要转身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我身边有一位事业有成的居士,他跟我说,他每周都至少有一天时间,会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关掉,一心一意只与自己相处。
给自己的生活留有空隙,才有余地转身和后退,生命才能因此更有弹性。如果一切都处于饱和状态,那怎么还能吸收新的东西呢?修行也是一样的道理,有时之所以迟迟无法开悟,正是因为不懂得保持平常心,给自己留一个转身停留的余地。
有一个僧人向禅师请教如何开悟。他说:“我每日早起早睡,勤打坐勤念经,心无杂念,为什么还是无法开悟?”禅师交给僧人一个葫芦,一块盐,叫他将葫芦装满水,再把盐倒进去。僧人照禅师所说的去做了,过了一会儿,他向禅师抱怨:“我把盐块装进葫芦,可它化不了,葫芦口太小,拿一双筷子伸进去,却搅不动。看来我没办法开悟。”禅师拿过葫芦,倒掉一些水,然后摇晃几下,盐一下子就化掉了。
禅师说:“从早到晚不停用功,不留一点间隙,即使心无杂念,可是连平常心也没了,就像装满水的葫芦,摇不动又搅不动,如何化盐,又如何开悟?”禅师的话听起来很精妙,其实只不过说明了一个平凡的真理:过犹不及。心太过紧张焦虑,会导致压力和烦恼缠身,太松弛懒惰,又会一事无成。所以,生活中应当时时保持一颗平常心,在努力工作,不断追求更高目标的同时,不忘给自己留一道空隙。
世间万事万物,都需要空隙。建筑与建筑之间需要空隙才不会显得拥挤,家居环境中需要空隙才有生活的空间,两辆车之间需要空隙才不会相互碰撞,树与树之间需要空隙才有生长的余地,人与人之间也需要空隙才能和谐相处。一无所有的时候,要留空隙;功成名就的时候,更要懂得留空隙。因为人在高处时,不容易看清自己。有了一点成就,就以这点成就来标榜自己,评价自己,就因此而沾沾自喜,陷入其中不可自拔。这样一来,真正的自己就被蒙蔽了,人生的路就被堵住了。
时不时为自己的生活留一份空隙,时常为自己空出一天时间,洗涤心灵,这样与身外遭遇保持一定的距离和空间,会使我们与真实的人生贴得更紧。生活的空间,需要借清理挪减而留出;心灵的空间,则需要借思考开悟而扩展。给心灵留遐,其实是在心灵的角落为自己留一个位置。每天花一点时间退回内心,才能在为人处世上清醒地坚守自我。
跳到圈外来看一看自己的生活
下棋的时候,我们都说“旁观者清”,站在旁边观棋的人心里头明镜似的,对于棋盘上的局势,比起下棋的人来,那可要清楚多了。这个下棋的道理和生活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如果把生活比作一台戏,你是自己这台戏的主角,投身在戏台上,投入进剧情里,这个时候当然是台下看戏的观众把你看得更透彻,更清楚。所以为什么我们常常迷失了自己,需要旁人点醒,才恍然大悟,这是因为我们入戏太深,对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心反而看不分明了。
偶尔,也要从戏台上跳下来,去台下当一当观众,要跳出生活的圈子,去圈外看一看自己的生活。这样才能够暂时地让心歇下来,然后以一种平和的心境,换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观照我们的人生。这么做,不仅能够看清平日里烦恼焦虑的根源,也可能会对生活、事业、感情有新的发现。
跳出既有的圈子意味着摆脱固有的视野,以扩大的眼光去看待原有的生活。平日里一天要接无数个电话,应酬许多人,四处奔忙,如今把手机关掉,不再去上网收发邮件,在家休养,或外出游玩。然后,你会发现,原来的追逐太多,欲求太多,工作或事业里做的无用功太多,生活里自己的小心眼太多,情绪问题太多,一切原本需要你斤斤计较的事情突然间变得不再重要了,一切原本让你烦累不堪的事务,以及让你心力交瘁的人际来往,突然间变得轻松了。当你再回到生活和工作中,就能更超然、更有智慧地去面对一切困难和烦恼。
佛教说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也是这个道理。入世太深,必将陷于生活的繁琐和苦恼之中,在现实生活中的恩怨、****、得失、利害、关系、成败、对错里纠缠辗转,难以超脱出来;反过来,要是只一味地出世,一味地冷眼旁观,一味地自恃清高,一味地不食人间烟火,而不去做一点入世的、利于社会的事情,到头来也只能是“闲白了少年头”。因此,用出世的态度或精神,来做入世的事业;立足于尘世,心怀着出世的追求,是一种睿智、欢喜的生活方式。
出世的心即是超脱,入世的行为即是投入。人应该在投入和超脱之间自如转换,该去做时,就做得出彩;不该去贪求的,就根本不去想它。一方面努力去活,另一方面,你有超然的心态,不至于迷失在人事里,也不至于对得失成败太过执著。
古人说名利说得好,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身在其中的人以为眼前的利益很大,抽离出来的人才知道世人争来争去,所争的不过是蜗角和蝇头这样方寸之间的利益。所以说,做人做事一定要学会抽离出现有的处境,从另一个立足点反观,这样才能把人事看得透彻。
如果感觉自己已经疲累,不堪重负,或者感到迷茫,不知所措,那就一定要停下来,从原有的处境里跳出来,给心放一个假。不然的话,生命的当下就是痛苦。我们要有停一停的智慧和魄力,千万不要以为停下来意味着落后于人,也不要以为停下来是懦弱、认输,心里头要有这样的认识:停下来是为了平复伤痛,驱除烦恼,然后更好地重新启程。
为什么呢?因为停下来其实是一个清心的过程。原本被俗世琐事扰乱的心湖,在抛开琐事后,蓦地平静下来,一面如明镜般的心湖,能够清晰映照出心灵的指向,生活的模样。清净的心,能够生出智慧。有了智慧,才不至于被生活的繁杂扰乱了心神,控制了情绪;有了智慧,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能要什么,该做什么,不去做什么;有了智慧,才知道必要的时候停一停,甚至退一步,才能更快、更平直地达到目的。
放下负面情绪,坚定从容地去做事
唐朝六祖以下出了个马祖大师,六祖曾对怀让禅师讲:“汝足下出一马驹,踏杀天下人。”所谓“马驹”,就是指马祖大师。马祖是四川什邡人,后来出家修禅定,禅定功夫很好,在罗汉寺受戒,喜欢打坐。听说南岳山很好,且有高僧,故来南岳衡山结一茅棚打坐。有一天,怀让禅师看到马祖打坐,问他话不回答。怀让禅师就拿块砖头在石头上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时间久了,马祖觉得打闲岔,便问怀让禅师:“你磨砖做什么?”他说:“做镜。”马祖说:“磨砖岂能做镜?”让师曰:“打坐就能成佛吗?”马祖说:“那如何即是?”让师曰:“牛拖车不动,是打牛,还是打车?”马祖一听就悟道了。
很多人在生活中遇到困难,很容易犯这种错误:牛拖车不动,不打牛,却去打车。什么意思呢,他不去想着如何坚定心志,创造条件去克服困难,而只是一味地发泄着内心的苦恼、抱怨、悲观绝望等负面情绪。负面情绪发泄得再多,对于处理问题有什么帮助呢?只会有害无益。
负面情绪从哪里来?从人心底的执著里来。因为一心想要得到,厌弃失去,也因为不能够接受成败之间的落差,所以在困境面前,才会变得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生老病痛,输赢,成败,福祸。不论境遇如何,倘若都能保持一份随缘心,不挂心,无窒碍,不纠结,就能随时超脱烦恼。这世间哪有永久的幸福,永久的不幸呢,起起落落本就是生活,所以要懂得随缘,不能够把心放在某一类境遇上,不得解脱。
幸运的时候,不要得意洋洋,固步自封;厄运来了,也没必要悲观沮丧,一蹶不振。假如说,我们的内心坚定从容,那么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没办法扰乱我们。强者总是善于从顺境中找到阴影,从逆境中找到光亮,时时校准自己前进的方向。任何时候,都不要因厄运而气馁,因为厄运不会时时跟在你身旁。
在我的一生中,也曾经历了人生非常艰难的岁月,也面临过各种灾难性的打击,但是面对这些我从来没有生起过烦恼。一切由心生,在困难的处境面前,如果用一副沮丧的面容、苦闷的表情、恐惧的思想和焦虑的态度来应对,那么,困难就会变得比你更强大。你不能够控制周遭的环境,那就只能被环境所束缚。如果能够放下那些使你失败的恶习和使你堕落的念头,告别担忧、焦虑、沉重、自私,避免与愚蠢、虚假、错误、虚荣和肤浅为伍,把痛苦的过去抛到九霄云外,不让不良情绪消耗你的精力,就能把精力全心投入到正在做的事情当中去。
谁不曾对生活灰心过、失望过?在一次次的受挫、碰壁后,奋发的热情、欲望被“自我设限”压制、扼杀,谁都会经历这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你开始对失败惶恐不安,却又习以为常,丧失了信心和勇气,渐渐养成了懦弱、犹豫、害怕承担责任、不思进取、不敢拼搏的消极心理。
这样的消极心理和负面情绪给人带来的危害很大,但是,这种情绪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当我们处在负面情绪的包围中时,可以尝试寻找这种情绪中存在的积极的一面。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积极”和“负面”的情绪不能简单地区分出好与坏。当人处于积极情绪中时,做事情很可能效率更高,速度更快,而负面情绪的存在则会让人更加谨慎,从而保持“冷静”的状态,回到对细节的关注上。
过度的负面情绪当然不可取,但在做一件事的过程中,负面的情绪也可以是必要的,关键在于如何把控“负面”的度,克服“负面情绪”的害处,以及从这种负面情绪中挖掘出正面需求。长期处于负面、消极的状态中时,要试着主动突破现有的工作和生活圈,用行动来带动情绪,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开朗一些;或者也可以找人倾诉,允许自己进行有限度的发泄;另外,还可以用语言进行自我暗示,比方说,告诉自己“抬起头来”,“沮丧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等等。
人人都希望生活顺畅,都希望拥抱幸福,可是现实中很多遭遇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痛苦也好,难以忍耐的遭遇也罢,关键不是为此失去了什么,而是在经历过这些遭遇之后,学会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张弛有度,缓急有节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办道修学也是要契于这样一个道理,张弛有度,缓急有节。而今人则多是驰而有余,张之不足,而致以散漫懈怠。所谓“过犹不及”,为人处事应该把握好“度”的问题。任何事物都不能走极端,一旦走了极端,好的事物便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变成坏的事物。
克契到佛光禅师那里学禅的时候,遇事总会想办法自己解决,就连修行,也是一个人闷着头默默地进行。一天,佛光禅师问他:“你来我这儿也有12个年头了,有没有什么问题?要不要坐下来聊聊?”克契连忙回答:“禅师您已经很忙了,学僧怎好随便打扰呢?”过了几年,佛光禅师又在路上碰到克契,这回他又主动问道:“克契啊!你在参禅修道上可有遇到些什么问题吗?有的话就要开口问。”克契答道:“禅师您那么忙,学僧不好耽误您的时间!”
佛光禅师知道克契过分谦虚,这样的话,再怎样参禅,也无法开悟,所以就对克契说:“学道坐禅,要不断参究,你为何老是不来问我呢?”克契仍然应道:“老禅师,您忙!学僧实在是不敢打扰!”这时,佛光禅师大声喝道:“忙!忙!我究竟是为谁在忙呢?除了别人,我也可以为你忙呀!”谦虚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是过度的谦虚就不好了,闭门苦思数年,也许还不如与禅师的一席对谈来得有用。你们看,要是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出了问题,说话和办事都走极端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因为极端的东西往往容易走向反面。譬如极端的热爱,转眼就会是刻骨的仇恨;过分的甜蜜,稍稍过分就是苦涩了;过头的思想,可能也是精神失常的前兆;极端的享乐,是悲痛的开始;极端的权术,是惨败的根源;自以为是的言语,是愚蠢的象征;极端的溺爱,转眼就会变成杀人的软刀;极端的美丽,转眼就会是丑陋的标志。从来不运动的人,突然心血来潮,激烈的跑动,很可能会引起心脏麻痹;肚子饿昏的时候,一下子吃下太多的食物,就会造成肠胃的不适。可见,一个人突然做出极端相反的事情,必定会产生排斥的现象;所以,一个人言行若是走向极端,实在是很危险。
《四十二章经》中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佛曰:“弦松是如何?”对曰:“不鸣。”
佛曰:“弦紧是如何?”对曰:“声绝。”
这段话的来历是这样的:
当富家子弟衹陀归依皈依释尊时,为了脱离从前堕落的生活,他自愿做最痛苦的修行,甚至双足淌血,也毫无怨言。可是,他苦心修行之后,仍然无法斩断烦恼之根,得到彻悟,因而心里十分失望。于是,释尊用琴弦为例,对他说:“琴弦太松,无法发出美妙的声音;琴弦太紧,又反而弹不出声音。同样,修行时若过于散漫,内心就会松懈,过于严格,内心也无法忍受。因此,身心都应该保持中道。”
一个喜欢出风头,唠叨不休的人,必定会引起他人的反感,可是,过于沉默,别人也会敬而远之的。过分精明或一点也不精明,人生都不会好过。要做到恰到好处,只能靠经验去体会。每天的一举一动,都应该要不断地追求中道。人生就好像在蜿蜒崎岖的道路上驾驶汽车一样,如果脾气暴躁,猛踩油门,车子便会横冲直撞;如果顾虑太多,又会常踩刹车,使车子行进缓慢,甚至完全停顿下来。如果过于紧张的话,会使方向盘向左或向右转,而滑出道路;过于松懈的话,转弯时又会因疏忽而来不及刹车。做人处事不走极端,才能够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