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星期二晚上,”我继续说,“丹伯利小姐和亨利·萨姆纳两人的房间都被闯入了。星期三,也就是今天早上,警察在丹伯利小姐的木制梳妆台上,发现了一个女人留下的血手印。同样,在萨姆纳的房间里也发现了一些血迹!”
科学家并没有像我那样大惊小怪,“梅雷迪斯教授是教什么专业的?”他突然开口问,
“希腊文。”我有点被科学家毫不相干的问题搞糊涂了。
“威林先生是谁?”
“是丹伯利小姐的律师。”
“丹伯利小姐的尸体,你见过吗?”
“见过了,并且详细听了法医的鉴定。”
“她的嘴巴张开得大吗?”
“很小。”我回忆了一下,“而且嘴唇上有被一个圆形的、约二十五分硬币大小的东西用力压下似的痕迹,最奇怪的是她的面颊还有一个奇怪的小伤口。”
“果然没错。”“思考机器”神秘地说,“萨姆纳也是这样吗?”
“是的,您说‘果然没错’,难道说……”我满怀希望,好像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科学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思考,最后他说:“我敢说萨姆纳是个英国人,因为他的姓氏是英国人惯用的,对吧?”
“确实如此,他体格强壮,酒量很好,并且工作勤奋。”
“梅雷迪斯教授对物理学感不感兴趣?”
“不清楚。”
“这件事需要马上确定。”科学家简洁地吩咐着,“另外你去和威林先生好好谈谈,看看尊贵的丹伯利小姐和卑微的亨利·萨姆纳之间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关联。若没有任何证据确定他们之间有过交集,那么你所要的谜底就毫无神秘感可言了。”
“毫无神秘?那是什么死因?”
“死因其实很简单,验尸的法医也知道,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活用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罢了。”
“那你肯定这是他杀吗?”我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当然,而且是十分巧妙的谋杀。整个过程中没有呼喊、没有挣扎、也没有毒药可追踪,只有一点……”
“是不是左颊上的小洞?”我试探地问。
“说对了。事实上,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由此我可以推断出这个杀人犯一定是对物理学颇有研究的人。”
“因此,如果确定梅雷迪斯教授对物理感兴趣,那么以您的猜想,他极有可能是凶手?”我说。
“我从不胡乱猜想。”“思考机器”不客气地说,“所以我必须确定他对物理学了解多少,我也要知道丹伯利小姐和码头工人之间有何关联。如果你能马上……”
科学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玛莎就冲进了实验室,她面无血色、无限惊恐。
“先生,不好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就像她的手一样在颤动。
“什么事?”科学家问。
“先让我喘口气,回回神,”玛莎说,“否则我会晕倒的。” 这时她的身体真的在向后仰了,仿佛是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思考机器”赶忙跑过去,他满头大汗地忙活了一刻钟,玛莎总算是醒了,并开始用微弱的声音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刚才有人打电话过来,说要找凡·杜森教授,我就问他是谁,可他却说不管他是谁,只要找凡·杜森教授接电话就是了。我说那我没办法转达,因为凡·杜森教授不和不知道姓名的人通话。这时对方说了个惊人的条件:‘如果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呢? ’“他还说,如果教授您能见他,他马上就过来。可就在我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有人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接着又是一阵大声的咒骂。先生你知道吗?那家伙,竟然用脏话骂我!当我想要大声责骂过去时,对方断然地挂了电话。”
我和科学家互相望了望,同一个想法浮上心头。“思考机器”首先镇静而遗憾地说:“第三个死者!”他立刻转身往外跑,“希望接线员还记得那个电话号码。”
过了一会儿,科学家走进来,有些失望地说:“接线员已经不记得那个电话号码了,我们错失了一个立刻解开这个谜团的机会。现在你只能亲自跑腿,去向威林先生和梅雷迪斯教授讨要说法了。”
我听从科学家的安排,离开实验室,准备去拜访威林先生。为了避免白跑一趟,我首先向威林先生位于梅尔罗斯的宅邸和他的办公室去了电话。他不在家,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因此我只能打消了马上去拜访他的想法,但我确认了梅雷迪斯教授对物理学不感兴趣的事实。
(三)
第二天早上四点,那个曾经试图想要和科学家通话的第三个死者被发现了,并被确认是威林先生的秘书马克斯韦尔·皮特曼。
尸体是威林先生办公室所在大厦的女清洁工发现的,死亡状况与前两名死者一模一样,而威林先生本人被发现时虽然还有生命的迹象但已然失去了知觉。当时他的嘴里塞着手帕,双手双脚都被固定在尸体对面的椅子上。
我和马洛里探员同时赶到现场时,也就是事发一小时之后。威林先生已经完全苏醒,也有了说话的力气。当我们询问他案发时的情况时,他回忆道:
“当时办公室只有我和秘书两人正在工作,当秘书走到隔壁房间去拿东西时,不知是谁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后,用手帕捂住我的嘴和鼻子。我挣扎着,想要大声喊,但是手帕里好像有什么药物,使我无法呼吸,我眼一发黑,就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就发现皮特曼的尸体横躺在我的面前,真是吓坏我了。”
“这里有新发现。”此时,一个负责搜查的警察大叫道,原来是一条手帕,上面残留着一股强烈的药味,手帕的一角有两个大写字母。
“C.M.”马洛里接过手帕念道。
“难道是……”我猜测。
“西西莉亚·蒙哥马利!”马洛里探员说。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马上去把这里的情况告知“思想机器”。我迅速来到科学家的实验室,一进门便用高音量说:
“又一个遇难者。”
“死者的姓名?”科学家仿佛已经猜到我要来一般。
“马克斯韦尔·皮特曼。”随后我又详细地描述了尸体和威林先生被发现时的情况。
“好吧,哈奇先生,”科学家胸有成竹地说,“看来是时候向你展示那个有趣的实验了。这是根玻璃管,”他将一根厚玻璃管举在空中,管子的一端是封闭的,另一端靠近开口处有个活塞开关,“看好,我将一片厚橡皮盖在玻璃管的开口上,然后,像这样,将活塞开关打开。”他一边说,一边做,“现在,试着把橡皮和玻璃管分开。”我接过科学家递给我的玻璃管,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那个橡皮盖,可无论我怎样变换姿势,怎样用力,橡皮盖和玻璃管就像长在了一起一样,毫无分开的意思,最后我只好困惑地望着科学家,耸了耸肩膀。
“是什么让它有那么大的力量?”我问道。
“真空吸力。”科学家回答,“你也许能将玻璃管打碎,可是以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将橡皮整片拉开。”接着,他拿起一根钢针,穿透橡皮直刺入玻璃管内。当他把钢针抽出来时,响起了一阵悠长、尖锐的嘶嘶声。
半分钟后,覆盖在玻璃管开口处的橡皮自动脱落了。“真空的吸力非常强,约为大气压力的百万分之一。这个钢针留下的孔洞让空气重新进入玻璃管,因此消除了玻璃管对橡皮的吸力,所以……”他用纤长的双手做了一下分开的手势。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起在大学期间做过的一些科学实验。
“如果你将这个玻璃管放在你的嘴唇上,”科学家继续说,“将活塞开关打开,你将无法说话、无法呼喊、无法挣扎,你肺部的每一丝空气都会被它吸走,最后,你会全身麻痹,并在两分钟之内因为肺部缺氧而死亡。这时我如果要想移走你口中的玻璃管,就必须用钢针像在橡皮盖上一样在你的脸颊上打一个洞,比方说在左颊上……”
“肺中没有空气,”我毛骨悚然地说,“就像法医说的那样。”
“你明白了吧,所以这三个人的死因不过是一个平常的物理现象,一点也不神秘。”科学家指出,“你在上大学时就已经知道了我刚才做过的科学实验,那些法医当然也知道,可是你们都没有意识到,包含三条生命的谜底实则蕴藏在自己已经了解的知识里。所以,天才是那些能够活用知识的人,而不是那些学而不用的人。”
说完这些,我本以为他会对我嘲弄一番,可是,几乎毫无间隔地,他的口气突然变了:“帮我叫辆出租车,我们要去个重要的地方。”
我们坐车到了铜矿大王的乔治·帕森斯先生的办公室。
“请告知帕森斯先生,凡·杜森先生来访。”科学家对接待员说,同样用他那一贯不容拒绝的声调。
“是什么事?”接待员问。
“生死攸关的事。”科学家说。
“关于谁的?”接待员有些不相信地说。
“他的。”科学家对接待员说。
我们立刻被请进帕森斯先生的办公室。
三十分钟后,我们离开了那里,许多疑团在这三十分钟里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