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阿里白屋出来,在去铁匠铺的路上,任杰看到这样一幕:一名完颜部壮汉,正在狠命踢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旁边几根枯枝散落一地。那壮汉边踢边骂,而那妇人苦苦哀求:“主子您行行好,不是老奴偷懒,实在是村边的树都让人撇光了。”
“村边的树都被撇光了,你不会往远走?”
又是几脚重重踢在老妇身上,那妇人哭道,“老奴……老奴实在是冻得厉害,容老奴回来烤烤火,缓和暖和再去吧。”
“你没柴捡来,拿什么烤火?”
任杰看到壮汉的脚又要踢下去,赶忙上前制止,那壮汉见是任杰,马上换了副面孔,卑恭地给主子请安。任杰还不能硬来,只得轻语相劝:“大冷的天,她年纪也大了,看我面子,今天先让她歇着吧。”
任杰的话还是管用的,壮汉马上便命那妇人“滚回去”,转脸又来跟任杰套近乎。任杰没空理他,应付几句,继续向铁匠铺赶去,由这件事任杰更坚定了决心,要尽快把他的想法变成现实。
任杰喊来术金师傅,正好宗旺师傅也轻闲了,大家开始造锯试验。首先他们一起研究宗旺师傅的那把锯,术金师傅为难地道:“打出这个样子不难,难就难在这些齿,怎样打出我不知道。”
任杰提醒说:“打锯跟打刀还不一样,你们看,”任杰抽出术金交给他的那把刀,把它跟宗旺的锯比较,“刀背这边最厚,刀刃最薄,由背到刃是个慢下坡;可是这锯就不一样,两边跟中间一般厚。”
“就应该做成这样。”
宗旺师傅接口道,“锯若是做得跟刀一样,到了木头里头铁定挤住,那还怎么拉得动?”
“一样薄厚好办,”术金苦笑道,“就这些齿难。”
几个人冥思苦想那些锯齿怎么打,术金说,“能搞出个模具就好了,像做火盆似的,把铁打进里面再撬出来,一根锯条就做得了。”
“材料呢?”术金道,“你拿什么材料做模具?”
宗旺沉默了。任杰的思路相对要宽广些,因为他能想到的工具比术金他们多。把能想到工具挑拣一遍,任杰开始注意那件很特殊的‘剁’,‘剁’能将钢钉剁断,能不能在烧红的铁板上剁出些锯齿?
任杰觉得可能性很大,但是前提是首先把‘剁’做出来,这离不开引导。任杰想了想道,“术金师傅,能不能打一把……打一把铲子似的东西,把它的一边开刃,再把它折回来……”
术金等人听着费劲,任杰讲着更费劲,做个老师不容易啊。
任杰四下里乱望,被他寻到一块巴掌大的白桦皮,如获至宝,捡过来拿刀割成个炒菜铲子的形状。“打个这样,然后这样,”任杰将那片桦皮由中间对折,形成一个几十度的锐角,然后将他那刀放在案上,把那个锐角的顶端移到刀刃部分,做了个用锤子砸的动作,“试试这样能不能做出个齿来。”
这样比划一通,术金几个就明白了,但是这样能行吗?任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试试”已经成了任杰的口头禅,术金点头,“那就试试。”
灶火很快就点起来,一名学徒搬出来件东西,做得很奇怪,两块木板中间,夹着一个动物皮做成的皮囊,学徒用脚将平放于地面的那块木板踩住,用手将上面的那块木板拉起,两块木板同样形成一个锐角,只是那个压扁的皮囊撑起来了。然后学徒用力压下手中的木板,皮囊被挤压,其中的空气由前面的那只小口激速喷出,天啊,原来这是只古代的吹风机。
任杰小的时候,村里也有间铁匠铺,已经用上了电动的吹风机,如果没有这次穿越,怕是永远也不会见到古人打铁的这套程序。任杰想,把这套工艺搬到学校的化学课堂上去,让学生亲自试一试,效果是不是会很好?
气囊的鼓动下,灶里的火被吹得直冒蓝火苗,术金师傅夹着那块生铁开始变红,拿回铁制的案上一阵捶打,铁块渐渐被打成薄薄的铁片,慢慢地成为桦皮那个模样。然后术金开始给其一边开刃,做出来的东西,象把保洁工用的铲刀。
关键的一步到来了,术金师傅按照任杰的要求,将铲刀由中间对折。他这边敲敲,然后再那边敲敲,平整的铁板由平角变钝角,再由钝角变锐角,“再小点”,任杰掌控着角度的大小,“好了。”
“嚓——”
这把特殊的‘剁刀’放进凉水里,宣告它制作成功。任杰由术金师傅手里将它拿过来,又捡起刚才那块桦树皮,将桦皮摆放在铁案上,把‘剁刀’锐角的顶端按在桦皮的边沿上,不需要锤子砸,轻轻一按桦皮就被切下块三角形;移动位置,再按一下,又下来一块小三角,切掉的两个三角形中间,一个锯齿便产生了。
“啊——”
术金等人发出一声惊叹,到此他们才彻底明白任杰的构思。
“快点让火旺起来。”
术金一声令下,铁匠铺重新忙碌起来,“叮叮当当”声中,一条细长的锯弓打出来了,接下来便是在上面砸出齿来。能不能成功,连任杰都心里没底,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绝不会像砸桦皮那么简单。
还好,那块期待的铁三角被剁下来了,接着第一只锯齿出现了,跟着又是第二只……操作进行得并不顺利,砸到第五只锯齿的时候,砸不动了,因为铁凉了,开始变硬了。于是再烧,再砸……
“这也能叫锯吗?”
任杰苦笑,那几十只锯齿一看就不是一个娘生的,大的大小的小,七高八低,甚至有的齿端根本不是尖,这怎么用?任杰回头打量,术金和宗旺却满脸笑容,术金端详着他的作品,比划着,“再做一把就好了,我有办法做得更好。”
“那就再做一把。”任杰求之不得。
“只可惜锯做得太大了。”宗旺有点惋惜。
“不大,一点都不大。”
任杰另有想法,这想法便是伐树,管家婆已经告急,众多奴仆在吃苦,任杰不能没有行动,好吃懒做不是农村人本色。任杰观察过,村落的附近树确实稀少,大规则砍伐要到十几里外,村南的偏坡上树木茂密。
大树怎能够离得了大锯,所以这锯当然是大点好。
由铁匠铺出来,任杰准备回嫡保真那儿吃晚饭,半路上他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乐器声,旋律似乎是他那天哼的《问心无愧》。任杰顺着音乐改变了方向,来到太夫人穆红颜的屋前,偏偏那敞开的屋门里,又飘出炖肉的香味。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便看到穆红颜正在聚精会神地拉琴,让任杰眼直地是,眼前的美女刚刚浴罢,胸前的头发还是湿露露点地。望见炕边火盆中木炭通红,任杰算是找到点理由,不过即便如此,穆红颜的爱美之心,也够迫切的。
这时琴声已歇,穆红颜抬起头来,任杰抢先道:“你又该谢我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穆红颜居然不问原因,便默许了任杰爬上炕头,笑迷迷的坐在炕桌边,她把怀里的琴放好,还坐在一边相陪。很快小丫头便将两盘骨头端上来,任杰拿了块尝了两口,旧病复发:“酒呢?”
穆红颜瞪了任杰一眼,还是向小丫头点头示意,小丫头便由地上的木柜里拿出个酒坛。任杰将酒坛接到手中,先给自己满满地倒上一碗,然后才跟穆红颜显殷勤:“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穆红颜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摇头,头发上的水珠飘洒过来,落在任杰的脸蛋上,刺激得任杰心都发颤。
“啊——”
几口酒下肚,任杰那叫个舒坦,不由得又将目光望向穆红颜。怪不得人说“美人出浴”,浴后的美人果真超凡脱俗,美地是一塌糊涂,这要是能够搂过来抱在怀中……任杰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被穆红颜盯得不自然,举了举手中的那块骨头:“好吃,真好吃!”
穆红颜还像上次一样,吃不了几口,便让小丫头伺候着净手,由任杰进门到现在,她居然没讲过一句话。这让任杰多少有点没意思,好在酒香肉美,弥补了主人的不足,任杰总算是没有白来。
酒足肉饱,任杰试图跟主人交流,没想到穆红颜开口便是逐客令:“十三爷请回吧,我想早点换件衣服。”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拒绝,任杰只能遗憾地起身,好在他还有件要紧事要办。穆红颜目送任杰在视线中消失,目光转回到桌上那剩饭残羹,最后定格在那只空空的酒碗上,不知道为什么,穆红颜的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