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汀回乡时,正是马德兰先生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她很快被收录到妇女车间,衣食总算有了着落。她不仅能每月给珂赛特寄钱,还以将来的工资为担保,赊了些家具。
自食其力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但芳汀还是有一些顾虑,因为她可不能让人知道她有一个私生女,要不然,她就会因道德败坏而被踢出工厂。
好景不长。她的美貌引起了女工们的嫉妒,人们开始在背后议论她:
“哼!她自以为长得有多漂亮!”
芳汀还没察觉人们对她的闲话,她还蒙在鼓里做梦呢!
“只要一积到足够的钱,我就将宝贝女儿接回来。”
珂赛特在芳汀的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她每月都要请一个老先生给女儿写至少两次信。在厂里工作的时候,一想起自己的女儿,她就背过脸去偷偷地哭起来。
这一切引起了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太的怀疑,她把写信的老先生请了出来。那老先生一沾到酒就将所有的秘密倒了出来:
“她有一个丫头,是私生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这下糟了。有一天芳汀被请到了办公室。
“现在全厂的人都在议论你,你知道吗?”管理员问。
“这……”芳汀惊呆了。
“对不起,我们不得不辞掉你。”管理员说,“这是马德兰先生订下的规定。”
这个可怕的消息打得芳汀怔住了。这可怎么办!就是在这个月,德纳第夫妇刚要求抚养费提到15法郎,而且她还欠着房租和买家具的钱。
现在,她的事已满城风雨了,在保守的小城,没有人想雇佣她。好不容易,她才再找了一份工作,给士兵做粗布衣裳,但报酬很少。就从这个时候起,她就不能按时寄钱给女儿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女儿珂赛特是她惟一的支柱,为了女儿,她什么苦都能忍受。为了省蜡烛,她借着窗户的光亮吃饭;为了省钱,她把旧被单改成裙子穿……更为要命的是:她一出门,就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人们对她的蔑视态度就像寒风一样刺入了她的肉体和灵魂。
她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来。
“我在巴黎犯下的错误已经得到报应,为什么这儿的人还不肯原谅我。”她经常望着天空自言自语。现在她恨这个世界,因为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她也恨马德兰市长,她认为是他将她从工厂中赶了出来。
就这样,芳汀在痛苦的泥泞中又挣扎地过了一年。
对于芳汀的情况,德纳第夫妇一无所知。他们依旧将珂赛特当作摇钱树,千方百计地利用她从芳汀身上榨出钱来。又是一个冬天,他们写信给芳汀,说是珂赛特需要一条羊毛裙,至少要寄十法郎来。可怜她母亲拿着信无计可施,到了黄昏的时候,她到了街角的一个理发店,取下了梳子,一头令人赞叹的金发一直垂到了腰上。
“太太,您的头发真是太美了。”理发师发出了,由衷的称赞。
“那么它值多少钱?”
“十法郎吧。”
“那就剪吧。”
母亲几十年的骄傲换成了女儿的裙子。然而德纳第收到裙子时火冒三丈,他要的是钱。他立刻将裙子给了自己的大女儿,而珂赛特依然挨冻。
一计不成,德纳第又生一计。他又写信给芳汀,新编了一套谎言:
“珂赛特病了,患了一种地方病。必须吃贵药。一周之内您不寄来四十法郎的话,小姑娘就死定了!”
可怜的母亲早已身无分文,她急得团团转。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她记起了今天在广场上见到的事。
当时,广场上停着一辆奇怪的马车,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正站在车顶上叫卖着他的假牙。他吹得神乎其神,芳汀不禁笑了起来。那个眼尖的男人看见正咧开大嘴笑的芳汀,就高声说道:
“姑娘,你的牙齿真漂亮。肯卖的话我出四十法郎。”
“真残忍!”芳汀忍不住答道。
“四十法郎啊!你要是愿意,就到‘银甲板’客栈找我……”
芳汀捂住耳朵逃开了。
现在,她又看了看德纳第的信,脑子里映出珂赛特的影子,她仿佛正躺在床上,挥着小手向她求救。芳汀咬了咬牙,转身走出了屋子。
第二天,早起的邻居发现芳汀房间的门没关。走进一看,芳汀正呆呆坐着,看着桌上的一堆钱发神。
“天,芳汀!你哪弄到这么多钱?”
“四十法郎。反正我弄到它了。”
芳汀有气无力的回答,她看着钱露出了一丝苦笑。这是流血的笑,淡淡的血水从她嘴角流了出来,她的口中出现了个可怕黑洞。
两颗门牙拔掉了,换成了四十法郎。
残酷的现实一步一步地将芳汀向绝望的边缘推去,芳汀渐渐地有点精神失常了。经常莫明其妙地笑起来。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经常感到头昏目眩。她没有办法接过多的活,而逼债的人催得又狠,她再也没有办法给女儿寄钱了。
就在这个时候,德纳第又来信了。
“我们对珂赛特已仁至义尽了。你还欠我一百法郎呢!再不还清的话,我就把她赶出去,哪怕是让她饿死,冻死。”
这成了压在芳汀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豁出去,全卖了吧!”她绝望地对自己说。
这个苦命的女人当了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