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悦郡主的及笄礼由奇国王后亲自主持,王太后亲率诸内命妇前来观礼,国都各大望族的女眷都送来了礼帖。
自前一日开始,震威王府门前便已门庭若市,上门投贴送礼之人络绎不绝,负责修葺门楣阶槛的工匠随时候命,以防踩塌意外发生。当日更是从卯时初刻便有无数的官员携家眷亲自登门。
心奴在果氏祠堂院外西北角处选了棵不高不矮的槐树往上爬,刚刚在树杈上寻到一处落脚点,略一侧目,见旁边一颗榆树上早蹲了两个丫头,此时正一边绿着眼睛囧囧有神地望着树下大院内,一边小声地嘀咕个不停。
心奴耳尖,一不小心将那些声音全听个正着。
“早叫你穿身灰色的衣裳,方便藏身,你偏不听,穿身蛤蟆绿不说,还非得戴条红头巾,一会叫人发现了可怎生是好?”
心奴听得心里一紧,赶紧往浓荫处挪了挪。
绿衣红巾姑娘道:“我不戴这红头巾,九王爷又怎么会看得到我呢?看不到我,我又怎么能脱离奴海,过上好日子呢?我过不上好日子,姐姐你又怎么能有好日子过呢?……”
旁边传来咕咚一声,好似有人头磕着树了。
“只怕你没等九王爷看见,倒先叫大将军发现了。我听说,咱们府大将军那可是生吃过人肉的,杀过的人比咱们踩死的蚂蚁还多,边地人听到将军的大名都吓得睡不着觉。如果被他发现我们在这里偷看,一定会把我们剁成肉酱……”
“我才是听说,那九王爷天人之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俊美如谪仙,他所经之地,凡是女人都会激动得晕倒,他目光所及,连男人都会忘记呼吸。据传相爷家的小姐为他自杀了三次,尚书家的女儿为他出家当了姑子……”
“你还真是色胆包天,那九王爷既是这样天仙般的人物,看到你也不会看上你……”
“乌鸦嘴,不打击我你会死么会死么……”
两人还在说什么,心奴已无心细听,眼睛被院内情景吸引。
远远望去,但见祠堂正殿外的大院里人群济济一堂,墙根下站着一圈铁甲持戟兵士,院子中间的观礼位以屏风将男女宾客隔开,均是两人一几,一几一盖,坐了约二三百人,几旁各置一冰炉,冷雾袅袅,自有小婢抬扇徐送。
院子正前方搭起了诺大一个戏台,台上丝竹不绝,台下觥筹交错,一片歌舞升平气象。戏台正下方主宾位设一銮台,上面坐了一人,四十余岁年纪,方天蝉羽帽,五爪团龙袍,左拥右抱,温香软玉,好不惬意,自是那奇王无疑。
此时酒宴过半,奇王心情一好,便让文臣赋诗,武将击剑。于是下面有几个三四品职的武将轮番擎木剑作舞,一时间乐声大作。
心奴看得热闹,略一错眼,便见奇王銮台右侧榻几上坐着一人,身着赭色朝服,满面络腮胡,腰直肩正,标准军中坐姿,严肃冷然,带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在座上自斟自饮,也不与人契谈,旁边美艳婢女执壶添酒,他却看也不看,随手挡开。他本身气势迫人,此时不苟言笑,越发显得与他人格格不入,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不怒自威,好似脸上贴了此物凶猛生人勿近的警示语。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的硕大曾真实地握在她的手里,他的气息曾为她狂乱,她的身*体曾被他看光,心奴此时远远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心悸了一下,居然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
自那日从清心居出来,那人将她丢进柴院里,连续多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原本担心那日任性作为会惹来天大的麻烦,没想到,某人竟似忘记了她的存在。
他是大将军,奇国的顶梁柱,但愿真的忘记了她这个低如尘埃的小奴才好!
彼时一曲舞罢,笙箫俱止。
果承震忽站起来,向銮座道:“今日舍妹行成人笄礼,承蒙浩荡王恩,太后王上亲临,又得众同撩亲朋助兴,末将不才,愿献丑赋诗,以博一哂。”
在座众人听了暗暗称奇,这震威王一员莽猛武将,今日怎么凑起舞文弄墨这个热闹来。
那王上一手掐着左女大腿,一手揉着右女软腰,正伸嘴接过一块獐肉,闻听此言,胡乱嚼了几口,囫囵咽下,一时又被噎得翻了几个白眼,才点头欣然应允。
便有宫女呈上纸笔。现场鸦雀无声,各人都不言语,俱看护国大将军做诗。
果承震想也不想,提起笔来在那五彩流云纸上一挥而就,写成一首七绝:“狂歌飞盏盛宴开,关山血染捷报来。脂莹粉艳成堆去,谁晓锦衣万人裁。”
奇王命宫监大声念了,听罢,两颊扯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众人为了他妹妹小小的及笄之礼,兴师动众亲来庆贺,王宫成员更是悉数捧场,这是何等荣耀之事,他不仅不领情,竟还讥讽众人只知淫乐,不知国愁。好个不通情达理的震威王!
男人们放下了酒杯,女人们停止了谈笑,面上均有些讪讪的,原本热闹的大院忽然冷场。
还是坐在凤台纱帘后的王太后出声解围,笑道:“好诗!没想到护国大将军竟有如此文采,文韬武略俱全,又心系国家安危,我奇国有大将军在,真乃上下黎庶之福也!”
果承震施了一礼,称谢。一众妃嫔命妇便一起恭维叫好。
席上嗡嗡一片称赞。果承震拱手点头,淡然以对。
到底那奇王便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好在笄礼时辰已到。礼官开始唱礼,请欣悦郡主出来拜见宾朋。
此时暮色笼至,新月初上,院里每隔三步便有灯笼高悬,将大院照得亮如白昼。
灯烛辉映下,一位少女在赞者的搀扶下袅袅而出,着一身五彩华服,至场地中间,面朝南,向观礼宾客施施然行一揖礼。
心奴遥遥看去,见那少女明艳清雅,体形纤瘦,却瘦不见骨,只觉如烟似柳,眉目与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说不出的风媚韵味,高烛华灯之下,像朵纯洁无瑕的山茶花。
原来平胸真的可以这么美的。
邻树上的女孩羡慕地叹道:“欣悦郡主长得可真美,妹妹你看她的胸,又平又直,如果我能有她这般身材,少活十年都愿意。”
绿衣红巾姑娘道:“回去我帮你再裹得紧些,说不定也可以像她那样,我也要再紧些才好。”顿了一下,又叹道:“真想不到咱们王爷那样的人,竟有这样风流的妹子。”
少顷,在礼官唱礼声中,台上少女侧身跪坐在笄者席上,王后于凤台起身,也是瘦极,着一身杏黄鸾纹织金裳,额前凤坠摇曳,气韵雍容,于东阶下盥手,拭干,行至少女身边,亲自为她梳头加笄,将一支王太后亲赐的琉璃旒金簪插进少女如云发髻,用数十颗同样大小的南海珍珠链束起齐眉发缕,露出光洁前额。并缓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震威王兄妹幼失怙恃,旁无兄弟,远亲均已出三服,众宾虽早知是王后亲自作为正宾,为欣悦郡主主持大礼,但此时亲眼看见这一幕,仍然是交头接耳,嗡嗡议声一片。
少女起身致谢,双手交叠,行正规拜礼,随后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玉阶,步入果氏祠堂,一起随同入内观礼者不过十数人,余者均静候在殿外,可能官阶稍低。心奴听到祠堂内礼官高声念颂,跪拜祖先,跪拜太后王上王后,跪拜兄长,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礼成。
心奴以为礼成之后就要散场的了,正捉摸着去哪里弄些东西填饱肚子,谁知明堂内众人鱼贯而出,依旧坐回大院内,刚才还颇显肃静的人群,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更有那少数轻浮浅薄之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面露狎笑。
心奴在树上脚也蹲麻了,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只怕旁边的两个丫头也听得见,见此情景,心道:“莫非还有余兴节目?”
正自纳闷,震威王携着欣悦郡主的手出来,一个龙骧虎步甚是威武,一个袅袅婷婷柔美非常,两人立于台中,欣悦郡主屈膝敛衽福了一福,果承震朗声道:“吾妹承欣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略备薄礼,以敬各位。”声音并不如何大,却响彻大院内外,中气十足。
言讫,携着欣悦郡主的手,将她送至凤台,同太后王后一同坐于纱帐之内,自己则返身坐回銮台右侧几上。
*********************************************************原谅耳机取名无能,“平胸真美啊”这章节名真是囧啊么囧。“狂歌飞盏盛宴开,关山血染捷报来。脂莹粉艳成堆去,谁晓锦衣万人裁。”此七绝乃耳机胡诌而成,看官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