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见到他,衣云一惊,慌张地敛下双眸。
衣云怎能忘,这个病弱男子是龙莫的朋友,龙莫就是为了救他才差点被黑衣人刺中,幸好自己挡住了那一剑。
这个人不会认出她吧?衣云忐忑不安地想,稳了稳心神,轻声说道:“小女子花名叫黄颜!”
“黄颜?”病弱男子很惊讶的样子,“倒是和你的容色很贴切。你有病吗?”他温和地问,声音很柔和,让人不自禁的想到和煦的春风。
“以前有,病愈后肤色便变成黄色的了。”
“没想到你我倒是同病相怜呀!黄颜,那以后我就叫苍容,苍白的容颜,呵呵!”那病弱男子边说边自嘲的笑了起来,苍白的面庞越发的白,白的晶莹,白的透明,似乎能看到白色皮肤下缓缓流淌的血液似的。
衣云一惊,没料到这男子竟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今日新来的?”他又问道,说着不自禁的咳嗽了两声。
“我不是,早来了,只是今日才演奏。”衣云撒谎了,只因为她怕,怕被君凌天的人知道了。
“哦?我见过你吗?为何觉得你有些面熟呢?”病弱男子又笑吟吟地问道。
“小女子这样的人,今日有幸见到公子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衣云说着,便低下头,不敢再看,怕被他认出。
“你对一个伴乐的小丫头这么感兴趣?”红蝶卸完装,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拧身坐在那男子旁边的椅子上,光裸的右臂轻轻的搭在病弱男子的肩上。
卸了妆的红蝶,如同夜幕下晚开的鲜花,自有一股慵懒的气质。
“黄颜,以后你就专为我伴乐吧,我已经和杨妈妈说好了。你退下吧。”红蝶轻柔地说道,就连嗓音都很诱惑人。
衣云道声告退,便缓缓地退了出来,她感觉到那个病弱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难道他怀疑自己了?如今的装扮,连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难道他这个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会认出自己?也许不会的,只不过是看着面熟而已,衣云自我安慰道。
小屋里空荡荡的,夜晚正是繁花园最热闹的时候,也是青楼女子最活跃的时候,弯月和细腰还没回来,也许还在陪客吧。
专门为红蝶伴乐,衣云便清闲下来了。
见到了龙莫的朋友,衣云忽然想到有一个重大的信息需要此人传达给龙莫。那就是关于星芒国的王和君凌天的关系,还有那星芒国来和亲也许是另有目的的,若是让清心公主去和亲也许会有危险的。
但,怎样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情况下,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呢?
衣云坐在梳妆台前,蹙眉思索,半晌,想不出好主意,看来只能用书信的方式来转告他了。
屋中倒是有笔墨纸砚,衣云写了一个便笺,紧紧攥在手中,向红蝶的闺房走去。
红蝶的闺房里有悠扬的琴声传出,是红蝶在抚琴。衣云侧耳听了半晌,听到了那个病弱男子温和的笑声,这才放心的将信笺塞到了门缝下面。
趁着琴声的掩护,衣云转身悄悄地离开了。
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轩衣男子,腰中配剑,看样子是那个病弱男子的侍卫。衣云慌忙低下头,悄然溜走了。
至今衣云还不明白那个病弱男子的身份,想来也是极其尊贵的,不然怎能成为龙莫的朋友。
重新回到小屋中,衣云觉得有些累,方才从君凌天的住处逃到青楼,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便歪在床上,想要休息一会儿。
夜,在衣云的印象中,一向是宁静而安谧的。而在青楼,夜却是沸腾的。
从半开的窗子里,传来靡靡的歌声,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絮絮的人语声,不绝于耳,嘤嘤嗡嗡。
绕是心如止水的衣云,也不禁有些烦躁。
不知道君凌天那个魔头从阵中脱身没有?这个想法在脑中毫无预警地冒出,衣云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想起他?衣云记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翻天覆地也要抓到你。
还是不要出来了吧,就永远困在里面吧。可又觉得有些不忍心,那样他岂不是要饿死了。
像他那样的人,阵法哪能困他一世,只能困他一时罢了,还是担心自己吧,若是再被他擒住可怎么办?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轻轻地敲门声传来。
衣云心一惊,会是谁呢?在青楼安身,还真是提心吊胆。
“黄颜,在吗?”声音很柔和,竟是那个病弱男子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衣云一开门,那男子便步伐优雅地走了进来。他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头微抬,似乎习惯了别人的仰视。
衣云对这个被病魔折磨的男子有着莫名的同情,浅笑道:“是你?不知公子深夜来访,可有何事?”
“深夜吗?这是青楼,还有黑夜白日之分么?”那男子眉宇间依旧藏着淡淡的伤感,但一丝柔和的笑容却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使他苍白的脸有了一丝光泽。“黄颜,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以后就不要一口一个公子的叫,就叫我苍容吧。”
“好的,苍容,你的名字比我的黄颜要好听呢!”衣云笑道,看着他眉宇间的轻愁,如果可以的话,衣云愿意给这个男子带来欢乐。
“苍容,你还没说找黄颜有何事呢?”衣云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怕他知道了那封信笺是自己送的。
“哦,也没什么事,也许是同病相怜吧,我忍不住来看看你。”
“真的?”看着这个男子纯净的不含半点杂质的目光,衣云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温和的大哥哥关心自己。
“黄颜,去卸卸妆吧,今晚红蝶不会再跳舞了,你也不用再伴乐了。”
“卸装?黄颜还是带着妆吧,我怕自己的肤色污了你的眼睛。”让她卸装,这个男子莫非真的怀疑自己的身份?
“怎么会呢?我都说了,我们是同病相怜了。”病弱男子沉吟了片刻,忽然柔声说道:“你是不是怕我认出你?小丫头!”
“认出?黄颜以前认识你吗?”衣云心一惊,他终究是认出自己了吗?
那病弱男子说完,便把手展开,那白净如雪的手中,一张信笺已被握成了纸团,正是衣云写的那封信笺。衣云的心一跳,难道他竟是知道这是自己放过去的,怎么可能呢?
“这是什么,黄颜不明白。”衣云压住自己的心惊,淡然说道。
“真的不知道?小丫头,我都知道了,你就是莫的那个小丫鬟,我们见过一面的,难道你忘了?若不是这封信笺,我还真的不敢认你呢?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了。呵呵。”病弱男子说着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衣云。
衣云想起自己方才碰见的那个轩衣男子,看来他是知道这是自己放的了。
“是的,我就是那个小丫鬟。”衣云无奈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苍容的唇边依然挂着一丝阳光般的微笑,然而眸中却似乎有冷森的光一闪而逝。君凌天虽经常扼住自己的脖子,但,衣云从未在他的眸中见过这种神色。
这是杀意。
衣云不禁惊的后退了一步,差点碰到桌角。
苍容一闪身,扶住了衣云,他的手轻轻的触到了衣云的纤手,很冰冷的质感,他的手竟是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看来他真的病得不轻。
离得近了,他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袭来,很是沁人心脾。
“要小心呀,别碰到桌角。”他笑吟吟地说道,笑容真诚而无邪。
衣云怀疑自己看错了,这样一个常年被病魔折磨得男子,怎会杀自己?何况他是龙莫的朋友,怎会伤害自己?
“你有病,为何还要来繁花园,为何不好好呆在家中养病?黄颜,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这里了!”
病弱男子的眸中掠过一丝惊异,还有一丝感动。
这样关心的话,他很少听到。青楼的女子只要能赚钱,都是缠着自己不放的。
“傻丫头,苍容会照顾自己的身子的。只是你呆在这种地方,我还真的不放心,不如,你跟我回府吧。”
回府?!这两个字还真是很诱惑人,若他不是龙莫的朋友,衣云可以考虑到他的府中去做丫鬟,毕竟那要比青楼强的多。但,他是龙莫的朋友,若是在他府中偶遇龙莫,自己将如何是好。
想到此,衣云道,“黄颜还是呆在这里吧,你的府中想来是不缺丫鬟的。”
“丫鬟是不缺,可是缺你这样的。”
“我是什么样的?缺我这么丑的么?”衣云巧笑嫣然。
“不!缺你这样兰心慧质的。”他展唇一笑,就连清凉的眸子也闪亮起来。
“苍容大哥就不要取笑黄颜了,还不知道你得真名呢?”
“就叫我苍容大哥,我叫你颜妹妹,不好么?”
“苍容?你的名字也很像花名呢?”衣云忽然调皮地说道。
“哈哈哈,”病弱男子忽然迸发出笑声,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会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