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问归处
汤伊琴摇了摇高轩的手,道:“好不好,好不好嘛!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高轩凝视了天边的一颗寒星,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把目光移在她面上,眼中现出一丝温柔的神色,道:“我不知道……”
汤伊琴睁大眼睛,道:“你连一只小鸟也不忍心伤害,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你为什么不肯离开魔教?”
高轩微微一笑:“有些事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正派的人对付我们,也从没有怜悯之心。……再说,我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即使我离开圣教,你又怎么敢同我一起去面对自己的师门?”
汤伊琴犹豫一下,道:“那么……那么我们一起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吗?”
高轩凝视了她,唇边忽现出一丝苦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轻轻一叹道:“有些事,你永远也不会懂……”他轻轻放开她手,慢慢转身离去。
汤伊琴眼中已有泪光,忽然叫道:“高轩,你对我到底怎样?”
高轩回过头来看着她,忽淡淡一笑:“我对你怎样,你还不明白?”
汤伊琴听他话中柔情无限,不知为何,一颗心立时又软了下来。
凌幻虚昏昏沉沉地走着,已走了多久,已到了什么地方?这些她全不知道,也全不在意。自从那日段羽仙在她眼前拔剑自尽,她便一直这么毫无目的地不停地走着,不知道想去什么地方,不知道想做些什么事。
“来之于尘,归之于土。我心所属,莫问归处。”那日段羽仙临终前最后微笑着吐出唇边的这几句话,在她心中反复不已,难道她就是所有人不幸的根源,如严玉杰、柯子枫、段羽仙?
如果是因为自己而让他们烦恼,那么自己,又是在为什么人而苦恼?她不敢想下去,虽然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倔强到不肯承认。
凌幻虚住了脚步,缓缓倚在一株树上。
“魔女在这里!”“这次她可逃不了了!”许多人的声音渐渐嘈杂。凌幻虚强忍目眩与头痛,轻轻抚住剑柄。
有两柄长剑自身后同时袭来,一使天山剑法,一使峨嵋剑法,而内力之深厚,却又绝非寻常弟子可比。凌幻虚立时知道这两人是谁,长剑陡然一闪,顿下杀手。她脑中昏沉,下手却如平日般毫不留情,只听一声惊叫,却是梅灵的声音。那两人果然是天山掌门唐镜山与峨嵋掌门梅灵。梅灵当日被高轩所伤,还未痊愈,所以立时又被凌幻虚所伤。
凌幻虚已无暇去看来攻的都是些什么人,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着意志一一击退围攻的人群。忽然有一柄长剑袭到,隐隐有风雷之声,凌幻虚吃了一惊:“什么人有这么好的剑法?”
她急回头,正欲挥剑挡下这一剑,却忽然愣住。“杨徊?!他……他怎么会……”凌幻虚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头泛上几分苦涩,“连他也要杀我了吗?”
长剑虽然还在她的手上,可是这一瞬她从头到脚变得冰凉,再也无力抵挡。
杨徊不料她竟不还手,心中一软,这一剑本可透胸而过,却只插入寸许,就再也刺不下去,却也不敢拔出。
凌幻虚紧盯着杨徊,纷扰混乱的思绪刹那间变得清明,但她仍然不敢相信,也不肯倒下。
杨徊看着她的目光,这一瞬竟然有几分眩晕。
凌幻虚缓缓把目光转向刺入自己胸口的长剑,看了半晌,又望向杨徊,终于道:“你……为什么……”
杨徊还没有回答,人影一闪,凌幻虚几处穴道上同时一麻,缓缓倒下。
鲜血自她伤口中喷涌而出,杨徊面上现出凄然的神情,有一刹那想伸手去扶,终于还是不动,只凝视了剑尖的血迹,缓缓道:“羽仙,我今日杀她,仅是为你。”眸中有泪光,手中剑却疾刺而下。
一人忽挡住了他的长剑,道:“等一等!”正是刚才点了凌幻虚穴道的梅灵。
杨徊怔住,道:“你……”
梅灵冷冷道:“她杀了这么多人,就这么死了,岂不太便宜了她?”
众人竟然纷纷响应道:“不错。”
杨徊呆了半晌,这才道:“你想怎样?”
武当的松竹忽喝道:“先挖出她的眼睛,让她也知道玉杰曾受过的痛苦。”
梅灵道:“不错,应先挖了她的双眼,再废了她的武功,让她慢慢地受苦。”
杨徊呆立当地,作声不得,想不到这些名门正派的领袖却也如此狠毒,与魔教又有什么分别?眼见梅灵越说越是得意,竟真地伸出两指,要戳瞎凌幻虚的眼睛,他心中忽生怜惜,急一俯身,已将凌幻虚抱起,施展绝顶轻功,突围而去。
杨徊轻轻放下凌幻虚,默默凝视了她半晌,终于狠下心来,道:“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看看你衣上的血迹,难道仅仅是你自己的血?”
凌幻虚不答,只淡淡地看着他,眸中有无限的失望。
杨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段羽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凌幻虚终于开口道:“你既已认定是我,又何必再问?”
杨徊轻轻一叹,道:“我再问你一句,这血衣之上,除了你自己的血,还有谁的?”
雪地中的那一幕重又在凌幻虚眼前掠过,她凝视了高辽的天空,半晌,终于缓缓道:“是段羽仙的血。”
杨徊心中再无疑惑,慢慢举起长剑。
凌幻虚忽然又道:“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杀我?岂不是一样?”
杨徊心中痛极,他早已决定杀了凌幻虚之后,与她同死,他又怎么能让她受别人的折磨?可是他面上却仍不动声色,终于冷冷道:“我要亲手杀你。”
凌幻虚心口隐隐作痛,一声叹息还未吐出唇外,已经昏去。
杨徊心中不禁生出怜惜,喃喃道:“也好,你可以不再那么痛苦。”手中长剑便欲刺下。
忽听一人冷冷道:“你这个负心无义的人!”
杨徊心头一震,这一剑已经刺不下去。早有一柄长剑急袭而来,杨徊一时情痴,只退了几步,却不知还手。
只见那人也是微微一怔,长剑一收,已立在凌幻虚身边,一双明眸似惊讶似愤怒,直望向杨徊。
杨徊心中早已大乱,道:“刘晓寒!”却再说不下去。
刘晓寒见他如此,也不多说,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便俯身抱起凌幻虚来,想要离去。
杨徊在这一刻之中,种种念头纷纷涌上心头,见她要走,却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长剑一指,喝道:“不要走!”
刘晓寒眸中满是鄙夷之色,冷冷瞧着他,道:“你又想动手了么?欺负一个对你情深义重而又已受伤的女子算什么英雄?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领。”
杨徊的目光一触着她的眼神,不禁闪到一边,握剑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风开始起了,满天的乌云层层叠叠,仿佛要把人压得窒息,竟然像是要下雪了。
已入春的天气,竟然又要下雪了。
一个冬天来的回忆在杨徊的心中复苏,那个密室倾诉的夜晚,岂不也是一个飘雪之夜?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已了无斗志,手中剑缓缓垂下,仰头望向天空。
第一片雪飘下,刘晓寒也就离去。
雪花飘落在凌幻虚苍白的面上,化成泪珠。刘晓寒低头看着她,竟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轻,却仿佛送出很远。杨徊兀立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
所有痛苦的感觉一起涌至,凌幻虚似乎只是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奔跑挣扎,怎么也找不到尽头。
这是地狱吗?她自嘲地想。不错,我杀过那么多的人,死后又岂能不受苦?这是地狱了。
死了的好,死后就不再有什么恩怨,也不必再为了谁而烦恼。凌幻虚很想尝试着笑一次,可心口猛地一阵钻心的疼痛。杨徊,还是忘不了这个名字,还是要为这个名字而痛苦吗?
杨徊,杨徊啊!为什么不肯让我做一个平静的灵魂?
“杨徊!杨徊!”凌幻虚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喊声,黑暗中有朦胧的光亮透过来,那是能让灵魂平静的光明之路吗?
“你醒了。”从天际飘来淡淡的声音。
刘晓寒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凌幻虚那苍白的面容。苍白里透出无助的纤弱,秀长的眉微蹙,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禁想起前人的一首五绝:“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你是我罕遇的一个对手,”她默默地想,“你绝不能就这样死去。”
“杨徊!杨徊!”刘晓寒听见凌幻虚虚弱的声音,她骤然回头。“又是杨徊,你还要喊他多少遍,才知道他才是最辜负你的人?”她略带悲哀地想,轻轻握住凌幻虚的手。
凌幻虚长长的睫毛轻轻一动,微微地开启了一条缝。“你醒了。”刘晓寒淡淡道。
凌幻虚缓缓吁出一口长气,茫然望着刘晓寒,有一刹那没有认出她是谁,无神的视线终于慢慢聚于一点,她迷惑着道:“刘晓寒?”
刘晓寒微微点了点头,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接着道:“你没有死。”
凌幻虚凝视着她,过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把头偏到一边,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去?”
刘晓寒淡淡道:“我要亲手打败你,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对手。”
凌幻虚默然半晌,心口的伤处又在剧烈地疼痛,她黯然闭眼,道:“你已经打败我了。”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倦意。
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人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该是何等的不易?除非是她自己击败了自己。刘晓寒望着她,缓缓摇头:“我没有打败你,你却已败在了自己的手中。”她立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还不能死,更不能因为这样一个负心的人去死。”
“负心?”凌幻虚淡淡道,“他的真心,真的有交给我过吗?既然每个人都想我死,我何不遂了他们的愿?”
刘晓寒断然道:“可是我却希望你活着。”凌幻虚的目光与她的相触,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受,只有真正的知己,才能找到这种灵犀。
刘晓寒似也觉出自己这一刹那的失态,急偏过头去,凌幻虚却已缓缓道:“为什么不离开魔教?”
刘晓寒淡淡道:“这不关你事。”
凌幻虚道:“我知道,你只想在武学上达到最高的境界,以你的天资,本来可以做到,可是……”
刘晓寒眸中光芒闪动,道:“可是什么?”
凌幻虚缓缓道:“自古至今,魔教中不知曾有过多少英才,他们在武功上虽可称强一时,却始终没有一个真正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这又是为什么?”
刘晓寒默然半晌,道:“难道当年血教中的楼遮天,也没有做到?”
凌幻虚淡淡道:“血教今天就在什么地方?楼遮天又为什么没有一统江湖?所有的人都被自己的欲望所蒙蔽,却不知道,无欲则刚。”
刘晓寒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无欲则刚,可是谈何容易?我问你,你能做到吗?”
凌幻虚默然无语。
刘晓寒凝视了她,良久,忽然一字字地道:“答应我,活下去。因为有朝一日,我要真正地胜过你。”
凌幻虚凝视了她的双眼,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轻轻点了点头。
这场雪一下起来似乎就永无止境,杨徊落漠地走在街头,右手仍紧握出鞘的长剑。路人为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所震撼,更是惧怕他手中那柄长剑,剑尖的血迹虽已凝干,却仍是触目惊心地红。
凌幻虚苍白的面容、幽怨的目光,似仍在他眼前,杨徊一阵目眩,四肢虚浮无力,他又挣扎着走了几步,便软软跪倒在地。
天色愈黑,雪愈大,已没有人留在这街头,连店铺也都早早地关了门。
杨徊以剑支地,缓缓立起,忽有一人远远奔来,叫道:“杨公子,你有没有杀了那魔女?”却是苗吾杰。
杨徊心中绞痛,又是一跤跌倒,昏眩之感越来越甚,两颊与额头却似有烈火焚烧。“我杀了她吗?我杀了她吗?”他喃喃自语,忽地狂笑起来,大声道,“我杀了她吗?我终于杀了她吗?”狂笑到最后,已似是哭。
苗吾杰到了近前,见他两颊酡红,目光散乱,似是大病的模样,不由现出一个冷笑,当下缩回欲扶他的手,冷冷道:“那么你终于杀了那个魔女了?恭喜你啊,就是用的这柄剑吧?”
杨徊神智渐昏,却仍紧握那柄剑,正要挣扎着再次立起,闻言不禁全身一震,目光触到剑尖那已凝干的血迹,不由颤抖起来,将长剑远远抛开,骇然呼道:“血!我杀了她!我杀了她!幻虚!……”
苗吾杰四顾无人,忽一伸手,已抓住他手腕,冷笑道:“杨徊,你病得好重,我带你去瞧名医好了。”手指微微用力,已扣住他脉门。
杨徊神智虽已渐失,但功力深厚,脉门被扣有自然而然的反应,让他有一刹那清醒过来。他呆了一呆,发现已受制于苗吾杰,不禁喃喃道:“你……”心中一片迷惘。
苗吾杰冷笑道:“你乖乖地跟我走,我会告诉你一切。”
杨徊只听见这一句,意识已渐趋微弱,所有的声音都不复可闻。
在他昏迷之前,眼前清晰浮现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以及凌幻虚那凄美的容颜。
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梦中似乎在海边垂钓,而海边不远处的巨石上,影影绰绰地立了一名白衣女子,身形极熟。杨徊凝望良久,却仍看不清她的容貌。不知为什么,他却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幻虚!”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她,眉目如画,杨徊忽地忆起,那日在龟山脚下所见到的,就是这样子的她。他不顾一切冲入海中,向她奔去,叫道:“幻虚!不要走!”
凌幻虚忽然冷冷一笑,杨徊眼前一花,只见哪里是凌幻虚?分明是眼露讥讽的刘晓寒,她忽地抽出长剑,喝道:“你这个负心无义的人,还不纳命来?”一剑向自己刺来。
杨徊也不知道躲闪,却听身后又有人淡淡道:“快杀了他,我不要再见到他。”正是凌幻虚的声音。
杨徊回头望去,只见自己来时的海岸之上,凌幻虚一身黑衣,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站在那里,正是最初见到的模样,望着自己的双眼也冷漠如从不相识。
“幻虚!幻虚!”杨徊挣扎着要涉水而去,却丝毫也动弹不得,忽听又有一人狞笑道:“你要过去,先过我这一关。”苗吾杰忽地自水中腾起,挡在他面前。
杨徊不理他,只是大叫:“幻虚,不要走!你听我说!”而凌幻虚恍似未闻,转身缓缓走开,隐入茫茫水雾之中。
苗吾杰不住狞笑,忽然一挥手,杨徊只觉脚下如山崩地裂般震动起来,自己的呼声也不复可闻……
杨徊自噩梦中惊醒,额上已满是冷汗,他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拂拭,却丝毫也动弹不得。他试提一口真气,只觉内力丝毫不能运转,只得放弃。
只听苗吾杰的声音冷冷道:“很难忘记她?可惜她却已被你自己所杀。”
杨徊凝目望去,只见他坐在一旁,左手持金杯,右手正自面前小几上提起玉壶,缓缓斟酒,神情倨傲,哪里还像是武当首徒,一向沉稳的苗吾杰?
杨徊已觉出自己身在一辆正在行走的马车之上,难怪在梦里也不断震动,他心中疑云重重,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苗吾杰冷笑一声,望着杨徊的眸中忽然现出几分嘲弄:“龟山。”
杨徊若非穴道被制,定会跳了起来,他却是连一个小指头也动弹不得,只得叹息道:“原来你……”
苗吾杰道:“不错,我是圣教的人,可笑你们却个个把我当成同类。”
杨徊黯然,半晌才道:“不错,我们实在很笨,尤其是我。”他心中却已没有了愤恨,有的只是惆怅与感伤。
苗吾杰饮尽杯中酒,望着他,目光闪动,忽又淡淡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杨徊缓缓道:“幸好我还没有笨到这种地步。魔教四位使者,‘追魂’‘寒涯’‘孤月’都已现身,只有‘绝命’从未有人见过。仔细想来,我又怎会还不知道你是谁?”
苗吾杰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圣教‘绝命使者’。虽然你一向与圣教为敌,我却还是要谢你帮我们杀了凌幻虚。”
杨徊想起凌幻虚未死,却也不想说穿,于是冷冷地并不说话。
却听苗吾杰又淡淡道:“杨徊,如果你知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呢?”
杨徊心中一震,道:“什么真相?”
苗吾杰冷冷道:“段羽仙受了掌门之命,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可是他心中却也对凌幻虚情有独钟,换作是你,在这种情形下,又能怎样做?”
杨徊一阵目眩,想起当日段羽仙曾来“云徊小轩”,叫自己不要替他报仇,那时候的他,岂不是已经有了必死之心?难道……他压抑住心头难过,颤身道:“莫非他是……自刎而死?”
苗吾杰冷笑一声,道:“他自刎之后,凌幻虚亦伤心而走,而那封信就成了最好的证据。你果然信以为真,杀了凌幻虚。这一计如何?我们一举除去当世两位年轻的高手,而你,也落入我的手中。”
原来是这样。杨徊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之感,果然是自己错怪了她。他忽然很是痛恨自己,当初在那个密室被困的夜晚,他早已答应过不会错怪她,不会像别人一样当她是魔女,可是原来自己还是一样懦弱到无法做到。
他闭上眼,身外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反倒似梦,而刚刚梦里所见的她,倒成了最真实的。后悔了,那又如何,她没有死,可是早已恨透了自己,而自己最后的这些叹息,也已飘不到她的耳边。
苗吾杰掀开车帘,只见暮色已沉,大雪却仍下个不停,于是道:“停车,今夜就在这古庙中过夜。”
车轮“轧轧”,缓缓停在雪中。
庙中已生起了火,杨徊身上裹了锦被,被安置在供桌旁。他无力地倚在桌边,不禁苦笑道:“你倒很关心我。”
苗吾杰微微一笑:“你病了四天这才醒来,我总要好好地照顾你才是。”
杨徊无语,闭上眼睛,心中却又想起了已想过千百次的那个人。“四天了,她的伤可好些了吗?”
忽听门外有人道:“这是谁的马车?庙里有人呢。”声音有几分熟悉,却是一个女子。只听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青鸾,我们也进去躲一躲雪吧。”
杨徊心中一跳,知道来人就是余飞扬与薛青鸾,他紧闭双眼,心中却轻轻一叹,知道他们今日也难逃一劫。
只听两人脚步之声进得庙来,忽然同时惊呼,一个道:“杨公子!”一个道:“苗吾杰,是你这恶徒!”接着是长剑出鞘声、兵刃碰撞声,只是片刻之间,又是两声惊叫,已有人倒地。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