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乂小儿心性,一会儿说要拜我为师,一会儿又要与我结为兄弟,原本当不得真的。我只好摇头苦笑,静观其行。
稍息,在船头甲板上,一应侍从便摆下了一几香案,上置三牲果蔬之类。此时,婉儿早已熟睡,司马乂一抱拳:“大哥,请。”说着,兀自走到几前,双膝跪下,对天盟誓:
“今,我司马乂愿与吴越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我司马乂如违此誓,当天诛地灭。”
人家大小是个王爷,要与一介百姓结为兄弟,自然不能给脸不要脸,于是依样画瓢,表面文章一番:“今,我吴越愿与司马乂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我吴越如违此誓,当天诛地灭。”
司马乂一本正经,异常肃穆,看来不属于头脑发热发癫痫的样子。我则轻松多了,作为后世人,对什么皇天后土,对什么天诛地灭,全不感冒,权当是念了几句电影台词,作秀而已。结拜的效果仅仅是我多了个便宜弟弟罢了。
结拜仪式一结束,在上层座舱中,侍从又快速的布下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我那新弟弟拉着我的手,道:“来,大哥,今晚小弟陪你痛饮几杯,不醉不休。”
这是我来到西晋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夜生活:开始是误打误撞的进了妓院,尽管没有真去嫖妓,但也属于柏拉图式的边缘性行为;然后来了一段“甲板二结义”的电影桥段;最后还有一顿不错的宵夜。
酒至半酣,加上又是兄弟了,这话自然也就多了。
“大哥弄了三期那大乐透博彩,所入应不在少数吧?”
“说到这,你真应该感谢你大哥我呢。”
“此话怎讲?”
“三期所得就买了一座瓦舍,瓦舍安置了你辖下的流民,流民要吃喝拉撒,吃喝拉撒得花钱,钱从哪里来?你清楚了吧。”
“大哥真会绕,自己赚了钱,还要小弟感谢,既如此,我就替我家皇兄多谢大哥了。”
“呵呵,自家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
“长沙城比之上江邑,地盘更广,人口更多,大哥何不考虑把你的博彩公司搬到长沙?”
“你丫的,还有点经济头脑。”
“只不过——大哥,你看——”
看他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小子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于是笑笑道:
“小弟也想分一杯羹是吧?”
“知我者,大哥也——来,满饮此杯。”
“你先告诉大哥,你一年能在上江邑刮多少地皮?”
“刮地皮?”
“刮地皮不懂?大晋朝子民难道不必课赋?”
“大哥是说能征多少赋税?”
“对啊。”
“所征不多,上江邑土非沃土,地非要冲,民不过八万,以每丁每年百文计,一年亦不过八百万文,扣除一应官僚支奉,所余当在四百万之内。”
“小弟深谙经济之道,对国计民生亦耳熟能详,这是长沙郡百姓的福气啊。大哥以能有你这样的小弟而感到万分高兴。”自己都感到肉皮有点麻。
“嘿嘿嘿,大哥过奖了,只是——只是——大哥切莫‘王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大哥不会不帮小弟的,小弟都穷的揭不开锅了。”
这是什么话?堂堂王爷,一国御弟,坐着豪华游轮,出入高级娱乐场所,侍卫仆役一大把,还穷的揭不开锅?
“大哥有个建议,可能有点不太恰当,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兄弟,手足之情,不管是否恰当,都但说无妨。”
“你不必插手我的大乐透公司,你只需将上江邑整个地盘承包给我,我每年给你这个数。”我亮出四根指头。
“承包?何以谓之承包?”
“对于上江邑一地,你什么都不管,我什么都管,就是这意思。”
“这岂不是上江邑就是你的了?”
“非也非也,我只能行使管理权,所有权依然归你。你可以承包给我吴越,也可以承包给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你可以让我管理五年,也可以让我管理十年,一切由你说了算。所以,这上江邑还是你们司马家的,无需担心。”
“四根指头又是多少?”
“我每年给你四千万,相当于你整整十年的赋税所得。”
“大哥说话算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定了?”
“说定了!”
至此时,两个都有点醉意朦胧了。推杯换盏间,我坐拥上江邑一地,作了名副其实的县太爷;司马乂则成了大晋朝最大的包租公,一年净入四千万。由于实现了双赢,两人自然皆大欢喜。
我与司马乂就彼此关心的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最后达成一致,在没有第三方的情况下,不用笔墨纸砚,达成口头上的君子协定,并且议定到晚间大乐透第四期开奖时当众宣布。
将所有事情的细节都商讨完毕后,已是晓月东沉,晨光熹微了。二人了无睡意,步下船来,并肩而行。一干侍卫远远跟随于后。约莫盏茶功夫,便至凌霄境门首。一侍卫上前,将大门擂的山响。门内一女声道:“来了来了来了,谁这么早就憋不住了?门开处,正是凌霄境的老鸨,见是我们这两个昨晚的活宝及一干侍卫,不由笑道:
“二位先生,这么早来凌霄境不知所为何事?”
司马乂倒也彬彬有礼:“这位妈妈,我想将凌霄境所有的姑娘承包一天,不知妈妈意下如何?”司马乂堪称活学活用的典范。
“承包?什么承包啊?老身只知道草包脓包。”
“妈妈今天不用开门纳客,而姑娘们则由我与吴先生调遣,我付银子作为租金给你。”
“这个——这个,凌霄境可有四十八位姑娘啊,你与吴先生每人二十四位,怎的吃的消?请恕老身直言,这岂不是要伤筋动骨,乃至精尽而亡?”
“啐,乌鸦嘴!你可知道和你说话的是谁?”那擂门的侍卫怒目相向。
“这个老身不知。”
“你听好了,站于你面前的乃是当今皇上的六弟,长沙王爷千岁就是他老人家!”
“千岁爷?”老鸨有点慌神了,继而俯身倒地,连连磕头作揖:“小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不知王爷驾到,死罪死罪……”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的抽自己的耳光。
司马乂笑道:“妈妈不必如此,所谓不知者不罪。只是我对你说的可成?”
“成,成!别说一天,就是十天百天也成,银子也不劳王爷您付,算是小民孝敬您老的。”
“你的姑娘们可能歌善舞?”
老鸨磕头如鸡啄米般:“能,能,不瞒王爷,我的姑娘们可都是能歌善舞,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能服侍好王爷您。”
司马乂道:“服侍我倒不必了,你只须中午时分领你的姑娘们到望江楼,听候我大哥的差遣就行了。”
“王爷您大哥是——”
“我大哥就是吴先生。”
尽管不明所以,老鸨还是连忙侧过身来,对着我磕头作揖。
我可不敢如司马乂一般托大,忙将她扶起来,笑道:“凌霄境的头牌晓菱小姐可必须到场,没有晓菱小姐我可不依了。”
“一定一定。”老鸨连连点头。
我与司马乂相视一笑,转身打道回船。正欲抬步,就听得老鸨大声嚷嚷:
“快起来,快起来,姑娘们,快起来去望江楼侍候千岁爷与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