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草消失了。
来不及感到惊讶或惶恐,异样的感觉向贾珍宝袭来。最初像是一滴水落在心口,使得心脏一阵莫名的收缩。很快的,某种无可名状的力量自灵魂深处晕散开来,横冲直撞地仿佛是匹脱缰的野马,硬生生地要将她的灵魂拽出肉体。
倒下的瞬间,她依稀听见了罗莎不甘的怒吼及沈君竹的呼唤,但来自灵魂深处的阵痛随即侵占了她所有的意识,将她拽入黑暗。
“不不,宝珠,我的宝珠……”罗莎慌忙挥舞藤蔓,追逐早已随风消散的翡翠粉末。
沈君竹迅速来到贾珍宝身边想要将之扶起,却在见到她心口位置凝聚的那团荧荧绿光时倏然顿住。
绿色的微光起初就如同那颗翡翠般大小,悬浮于贾珍宝的胸口之上,随即缓缓舒展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包裹住贾珍宝的全身。
亡月见此情形脸色一沉,伸手招来一把巨大的镰刀,朝着贾珍宝的方向猛力挥去。镰刀形成的罡风带着森冷的幽光汹涌而至,即将触到她时却被一阵轻柔的笛音中消散于无形。亡月皱着眉看向吹出笛音的沈君竹,身形一闪,挥着巨镰与之在空中缠斗起来。
二人在空中几次交锋,一时间难分高下,而罗莎更是举着仅剩的藤蔓在空中漫无目的的寻找着翡翠的碎片。无人打扰的状态之下,浅绿色的光膜逐渐渗入贾珍宝的肌肤,与之融合。待到光芒完全隐入贾珍宝体内之后,忽而再次闪耀出强烈的白光,刺得洞内几人不自觉地停下了战斗。
盛光下,莲花的馨香隐约传来,沈君竹闻着清幽的莲香,似曾相识的感觉自记忆深处隐约浮现。他竭力睁开双眼。
洞内瞬间长出了千万朵莲花,伴随着耀眼的光芒同时绽放,光源处,一个戴着琉璃彩冠,身着雪白纱衣的绝美少女静立于成片的莲花之上,微阖着双眸,神态安详。然而她周身的威压却不似她的面容那般平和。亡月勉强弓着身子不使自己跪倒,而罗莎早已五体投地地拜服在少女强大的威压之下,一动不敢动。
“是你……原来真的是你么……”沈君竹口中喃喃着。排山倒海的记忆汹涌而来,却仿佛是被一道大坝硬生生地卡在某个点,使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这个熟悉的令人心痛的身影,不能放手,再也不能放手了!
这是沈君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慌乱,以至于他连法术都没用上,飞奔至少女的面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三步,两步,一步,终于抓住她了!可是光芒散去,倒在他怀中的却不再是那个绝美的雪衣少女,而是满身血污昏迷不醒的贾珍宝。满室的莲花开到极致,舜而枯萎,随风消散,徒留一缕馨香萦绕鼻尖,证明刚才的情景并非众人的幻象。
沈君竹恢复了昔日的冷静,抱着贾珍宝的手并没有松开,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思。可亡月的巨镰却不会给他多余的时间思考,几乎是在威压解除的同时,亡月再一次挥舞着镰刀向贾珍宝砍来。沈君竹瞬间转身,以操控“碧琼”压住了亡月的攻势。
“无论你是谁,现在,立刻给本座闪开!”亡月沉着脸压住镰刀,与沈君竹陷入僵持。
沈君竹嗤笑,“你倒是一点也不顾及情分,对着自己的宿主说砍就砍。”
“哼,本以为灵草碎了就能解除封印,谁知这丫头竟然能够完全吸收灵草的力量——神不为己天诛地灭,待本座脱离了封印,自然会顾及旧情给她寻个好人家投胎转世。”
“好个神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么抱歉了,我也有我的目的,所以她暂时还不能死。”
“哈哈,那么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正有此意。”
二人再次交战。亡月甩出镰刀的刀锋,一面以刀杆上的铁链来操控刀刃的走向,另一方面则伺机寻找突破口,企图一举击毙贾珍宝。然而沈君竹的防御做得滴水不漏,虽说一时间他不能拿亡月怎么样,但亡月也同样奈何不了他。两人一时陷入苦斗。
数回合的交战使得洞穴落石不断,尘土飞扬,隐约间竟有倒塌的势头。躲在角落的罗莎虽然经历了接二连三的震撼,早已压制住了心中叫嚣的暴走情绪,此刻的她只想护住霍然,将他平安无事地带离这个地方。然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卷起霍然准备悄然离开时,亡月的镰刀却在交战中偏离了准头,向着霍然的方向直直地飞了过来。
“不要!!!”
鲜血,一滴滴落在了霍然的眼睑上,原本昏迷的他皱了皱眉,清醒了过来。
“太……太好了,然哥哥……你醒啦……”
眼前,巨大的藤蔓妖怪卷着白雨薇早已冷却的躯体,在白雨薇心脏的位置,一个红发碧眼的女妖头口吐鲜血,镰刀的尖角从她的额际破出,流下点点鲜红的汁液,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只顾着对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而霍然面对这一幕却是惊怒交加,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再次睁眼时面对的却只能是白雨薇苍白冰冷的尸体——并且被一个丑陋的妖怪凌虐成如此惨状!他顾不得自己巨痛的伤口,摸索着捡回自己掉落的手枪,冷不防对着白雨薇胸前的女妖便是一枪。
“砰—!”短促的枪声被淹没在亡月和沈君竹的法术中,仿佛只是一声鞭炮的炸响。
罗莎犹带着笑容的嘴角凝固在唇边,鲜血自她眉间的枪眼中流下,与之一同落下的,是她的血泪。
“妖女!把雨薇放下!”
“……然哥哥,你把枪放下……你看你动作一大又把伤口——”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有命中藤蔓,也有擦肩而过的。罗莎知道霍然是真的怒疯了,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而灵草也已消失,她受的伤太重太重,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还给他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白雨薇了。
“然哥哥,我也是你的雨薇啊,我……我会努力修炼变回正常人的样子,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你在胡说些什么!杀了白雨薇不够还要拿她当玩具来角色扮演么?!把她的……尸体给我放下!”霍然怒斥,浑身气得发抖。
“呵呵……我杀了白雨薇?”罗莎流着血泪笑了,“……你的好妹妹,心上人……白雨薇……她根本就是自杀的……她早就死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她早就自杀了霍然你听到没有!就在你订婚的那天,她的血将我的根茎浸泡了一整夜……”罗莎疯狂地大吼着,血色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那个懦夫!她连和你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就在你的订婚夜割腕自杀了!!”
“不,不会的……明明雨薇都一直在我身边……”
霍然一面摇头一面向后退,被罗莎的藤蔓劈晕在了地上。她虚弱地用藤蔓抚摸霍然的脸庞,撑着最后一口气运起咒术为他疗伤。
“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我啊……然哥哥,然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正视我真正的摸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