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之后,风月阁主将目光锁定在雪婵身上,她在数人之中夺颖而出,成为第一名。有人怀疑,赵雪是否在私下贿赂了琴师、舞师,得到了特别的关照,所以才跳了她们谁也没有见过的舞,听过的歌。不管怎样,她胜出了,而且还成为继霜姬之后的候选人,要前往京都风华楼,排行第二名的女子只能前往江南明月楼。虽是风月阁的两大青楼,无论在声名和待遇上还是差了一截。
虽说胜了,赵雪却没有丝毫的欢快之意,随之而来的却是对未来的思索。烛火摇曳,赵雪终作为成功者,被安置了在华丽的红玉楼中。桌上放置着一把古琴,落座其前,纤指飞舞,熟练地弹奏起一曲《哭砂》。
霜姬因病,加上年龄之故已回转冷红别苑,如今成为别苑的琴师之一。经过红玉楼听到一首忧伤的琴曲,这是她从未听过的琴声,声声忧而不伤,哀而不怨,这是霜姬听过最婉转的曲了,听后让人的心境变得很怪异。
今儿一早就听人说了,冷红苑众女中一位叫雪婵的女子精通歌舞,在当年的自己之上。顿时被琴声吸引,她们都是养在冷红苑的艺伎,吃用无忧,怎会如此的感伤。这样的曲子,定是一个有着无数感怀的女子才能弹出,胜的不是弹琴者的熟练,而是琴间的神韵、精魂。
不可预知的未来,赵雪不知还会有怎样的艰辛在等待着自己。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表明自己的特别,然后才能吸引主人、阁主异样的目光,可以保全自己。一个连自己都不能保全的女子,又怎么能帮助别人。
霜姬提着裙摆一步步走近房间,房门未关,里面坐着一袭白衣的少女,黑发轻挽,目露忧伤。仿佛从画中走出的女子,气质高雅,面容清丽绝俗,都道当年的月娥美,竟比面前的少女给比下去两分。若不是亲见,霜姬还真难相信世间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月娥以媚美在四美出名;而霜姬则是以脱俗的气质闻名。面前的女子有胜过月娥的美,又超越霜姬的气质。无论怎么看,绝对有成为风月阁花魁的潜质。
霜姬道:“你就是雪婵?”
赵雪并未说话,只是优雅的回眸。
霜姬惊异于雪婵的美貌,最是无情风月阁,无论是多美的女子,最终都会如秋天的残花败叶,被冷冬严寒的逼迫下凋弊而逝。看到雪婵,霜姬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伤感,猛然回首,自己已成昨日黄花,在面前的女子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样的无奈,却又那样的柔韧,用自己的方式顽强地支撑着。同为女子,霜姬还是被雪婵的美惊艳称绝,心里最柔弱的弦被什么触及,一丝疼痛很快传遍全身。
赵雪起身道:“霜姬姐姐,请进!”大方又热情地将霜姬迎入房中。
零嫣姑娘听到隔壁的说话声,也转身来到雪婵房中。如今大家都胜了,只要能通过明年的四美角逐,便会拥有更大的名气与身份。
三女落座桌案前,霜姬一会儿看看雪婵,一会儿望望零嫣,连连叹息,都道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当年与她们同时出道的女子,如今只有她重返冷红别苑。死的死,走的走,心中说不出的凄凉。风月阁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有好归宿,就如无根的萍,又似空中流动的云,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一切都任凭风的摆布。
相逢便是缘,霜姬觉得有必要给这两位即将离去的女子一些劝诫。道:“你们明日便要离开了。记住我的话,若是你们的歌舞很特别,一定要买出最高的价格,这样才可以更大程度地保住你们的清白之躯。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一旦身破,就会做许多身不由己的事,守住清白……”
当年与月娥走出这里的时候,她们就曾相约,卖艺不卖身,而月娥却爱上江南才子,好景不长被那人抛弃,最终成为江南最红的名妓。她的美让人们忘了她的歌舞,只记得她的身子,不到七年的光景,她便染上重病不治而亡。作过走过坎坷的女子,霜姬能给的只有这样的告诫。期望风月阁艺妓卖艺不卖身,曾是无数女子的期望,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看看如今回来的女子便已知晓答案。
雪婵应道:“零嫣,你能做到吗?”
零嫣迎上雪婵的目光,看着霜姬,肯定的道:“我能!雪婵,你呢?”
“我也能!”活下去,就必须保全自己不受伤害。赵雪自然也明白这其间的厉害,她最大的心愿,还是能赚够二万两黄金换回自由之身。
在流星阁长大,却吃了风月阁的饭,可见这两阁的主人是极有权势之人,容不得她们逃走。逃走唯有死路一条,所以她必须努力来改变。
就要离开了,雪婵与零嫣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又由四名武功高强的流星阁弟子护送,身边各自带了一名会武功的侍婢,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赵雪的心中顿时感慨起来:世事无常,谁又能料想将来如何。但她自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订下了一个大概的路线,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定要朝预想的目标去努力不放弃。
撩开车帘,赵雪回望冷红别苑,它隐没在一片郁郁葱葱地山林之间,远山胜黛……在关于雪婵太多的记忆中,身边的景物都是这样的风光。平静的山水,永不平静的内心,矛盾的心情,在现实与梦想中的挣扎……形成了雪婵充满复杂的心里世界。
一个月的奔波,上路不到七日,雪婵就病了。到了京都时,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方才见好。
风华楼的妈妈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将她的名字挂了出去,当然尤其醒目的便是只卖艺不卖身。
原想抵京后就一显风姿,怎耐病了半月,这一拖不要紧,待雪婵显身风华楼,正在元宵佳节之日。
“姑娘,明日你就要登台献艺了,今儿京城有元宵灯会,想出去瞧瞧吗?”
绿珠来京半个月天天在房中侍候雪婵,如今她已经见好,正期望可以出去转转,听说京城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可是说不出的热闹。
拆去了繁重的头饰,只挑了两条粉色的丝带与白玉簪子,挽了一个不高的发髻,携上绿珠,离了风华楼。
街道上人来人往,赵雪不紧不慢,河道两边尽是放河灯的男女,穿过京城青河,那边就是绿珠口中所说的元宵灯会了。
大病初愈,身着白色的衣裙,身上披上了一件浅粉色的毛皮斗篷,雪白的领子,将她的肌肤衬得晶莹如雪,十四岁的她在短短两个时间里长出一个头的高度,身材匀称清瘦,气质飘逸脱俗。
刚入灯会,灯光下一袭白衣,仿佛遗世仙子。
一双灵眸流转:“天下谁的肚子最大?”
还以为古代都是繁复的诗歌暗喻、字谜等类,也有如此俏皮的脑筋急转弯。
“姑娘,你猜出来了?”
看管灯谜的老汉笑容满面,打量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
“宰相肚里能撑船!”她浅笑着。
“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一侧传来男子朗朗的诵读声。
这不是一句赞美梨花的诗句么,赵雪不假思索夺口而出:“梨花!”
回眸处,数步之外站着一个痴愣发呆的少年,一袭紫色华衣,正定定地凝望着赵雪。
他说的不是梨花,而一个像梨花般纯洁无瑕的女子,都道京师灯会最是热闹,养在深闺的女子总会在这天偷偷溜出家门,出来赏灯,今儿刚到灯会,就见到了这等清丽脱俗的女子,若不是亲见,他还真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
赵雪幽幽浅笑,似与人打招呼了,紫衣少年约莫二十一二岁,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眼睛不大,却属于那种聚光型的,份外有神。
这一笑,不仅迷住一侧的紫衣少年,连周围数名男子都被她迷住。
那白衣身影翩然而去,那恬美的笑容还映在脑海。紫衣少年从沉思中惊醒,欲寻觅,身影早已经乱入人群之中。
在灯会转了一圈,赵雪上了风华楼的轿子。明晚,她就要献艺了!
紫衣少年还在人群中寻觅,可是先前那位惊为天人的少女却再也寻觅不到,就像一场梦,梦醒之后,再也抓住梦的影子,一脸惆然若失。
为了这一天,风华楼的妈妈已经筹备了太久。
赵雪的舞衣早已经准备妥当,是按照赵雪给的图纸特做的,依旧是一袭的白,外做了一对白色的翅膀,上面串了几粒圆润的珍珠。
花妈妈很是疼惜,但赵雪说,只屑一曲舞就可赚回来。
这身行头可花了妈妈整整八十两银子,那对翅膀上的珍珠太贵了,而且全是指头大小的,共用了近五十粒。
这丫头还真会折腾,连花妈妈要说的话都给备好了,还写下了单子,要花妈妈照着上面的话说。
“各位老爷、公子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搂姑娘的,说笑的,打情骂俏的顿一哑静下来。
花妈妈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体形略胖,提着嗓子在上面吼了几声。
“今儿是我风华楼雪婵姑娘第一次亮样,也知道老爷、公子们欲睹姑娘真容已经好些日子了。我家雪婵姑娘正值妙龄,与当年的霜姬姑娘一样卖艺不卖身。大伙可以竞拍姑娘雪婵姑娘的第一支舞《羽衣舞》!”
以前的霜姬也善跳此舞,众人不屑一顿。
“好了,起价纹银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