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是淮王府的王妃,而王爷是豪门男子中少有的情种,不曾三妻四妾,虽然他与王府十大美伎间的事儿,她也是知晓的,但王爷待她一直很好,温柔、体贴。更难得的是,以前两位良娣留下的孩子们,很快就接纳了她,都唤她三娘。
安阳长公主痴痴地站在太学阁的外面,又看到他了,那个俊美、儒雅,风度翩翩的米云轩,都说他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儿。
每次见到他,她便迈不开步子。
安阳长公主宝玥新婚不到两年,丈夫就病故了,只留下与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做了长公主,许多达官贵人都向她示好,唯独这个男子让她心动不已,可每次见到她,总是淡淡的表情。
只米云轩来到太学阁,太学阁里便热闹非凡,常有宫女在这儿附近打转,给他抛媚眼,故意找他学习书法。可他总是推说自己没空,便翩然而去。
偌大个皇宫,唯一能与米云轩说上话的女子,只有寿春公主。
寿春公主是这里的常客,有时候送来一些糕点,有时候送来一些鲜果。
只因为寿春是晋王的妹妹,只因为他与晋王是朋友,他便对寿春另眼相待。
郑元琎在一边看了许久,他这个妹子又发花痴了。
“宝玥!”
她与他打招呼,可那人居然淡淡地说一句:“长公主吉祥!”甚至都未施礼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有多想与他说上一句话,没人知道,她长这么大,从未有这种感觉,看到他,她迈不开步,浑身发软,连心也狂跳不已。
“宝玥,看什么呢?”郑元琎提高了声调,她身子一颤从神游中回过神,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儿,忧伤地道:“三哥,我该怎么办?”
“什么?”唤她回神,便是这样一句话。
郑元琎望着太学阁,里面的年轻男子有很多,这里几乎汇聚了近二十位才华横溢的人物。
“三哥,你帮帮我吧?我喜欢米大学士!”
“啊”看她这痴傻的样子,知道她有喜欢的人,却没想到会是米云轩,猛地听宝玥亲口说出来,郑元琎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定定神:“你喜欢他……”
真想不明白,赵三三怎么会喜欢米云轩,他优柔寡断就罢了,一副文酸样,看了就不舒服。如今连他的妹子都喜欢上人家,他除了有一张俊美的容貌,还有什么?
二人正说话,宝珞提着食盒,歪头打量着安阳长公主:“三哥也在呀?”说是问候,语调中却是淡漠与冷然,走了几步,宝珞转过身子:“对了,三哥,一会儿赵姐姐便要进宫了。父皇已恩准赐婚,我想赵姐姐不久之后就会嫁给米大学士了。”
“什……什么?”宝玥有些意外,他要娶赵三三了,那个美丽与才情的女子。
宝珞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四姐发了花痴,动不动就站在这儿看,而且会追米大哥看好久。可惜人家米大哥才瞧不上她呢?在米大哥的心里,只有赵姐姐一人。
“我得去告诉米大哥这个好消息。”宝珞提着食盒,继续往里走着,食盒的边淌透出一抹红纱。
郑元琎实在好奇:寿春公主的食盒里到底装着什么?
不,他绝不会让赵三三嫁给米云轩,像三三这样的女子,只配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倘若米云轩得到三三,终有一日三三会被晋王所夺,他们是兄弟,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晋王如今为了顾及自己的身份,才装出一副纤纤君子的模样。男人最明白男人的心思,男人也最能看懂男人的目光,他看赵三三的目光,温柔而深情。
只有米云轩那个大傻瓜才会把晋王引为知己,视为朋友。
郑元琎带宝玥离了太学阁,说话间兄妹二人就到了御花园,却见乐宁公主与郑元琮神色匆匆。
“二哥、六妹,出了何事?”
“三哥,你不是每日都进宫问安吗?会不知道?”
他该不会是装的吧,今儿早朝文武百官都看出来了,皇上老了,连年征战,旧疾复发,坐在龙座上,总是不停地晃动着身子,如坐针毡。
“难道是神医城的良药吃完了?”
这蓝无邪自三年前失踪后就没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仿佛从未出现过,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当日请他替父皇配了几剂药,确实管用,有近三年的时间没有犯病。
兄妹一行四人,近了养心殿,正欲通报,御前太监道:“二殿下、三殿下、四公主、六公主请回!皇上有旨,不见任何人。”
“连本宫也不见吗?”容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出现在殿外的长廊上,另一边的长廊上站着许德妃,这两个女人不和已经三十余年。
太监应道:“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皇上有旨这几日不见任何人。”“各位请回,这会儿太医正在替皇上诊病呢?”
真是病了!
皇上病了,不正需要儿女们陪在身边吗?可他为什么不见,连皇后与德妃都不见。
晋、淮二人立即便想到“立储”,只有立储这件事才让父皇为难,三年来一直徘徊在二、三两位皇子之间,大皇子沉迷女色,从来不屑于兄弟之间的争斗,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众人在殿外站了片刻,随着各自的母亲离开养心殿。
一往南,一往北。
容皇后止住脚步,压低嗓门:“小德子,养心殿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来报本宫。”
安阳与淮王都明白,父皇这一病便到了关键时刻。
赵三三刚梳洗完毕,灵净来报,说宫里来人了,接她到宫里做客。
听来有些奇怪,让她进宫作客。
与小荞整理好包袱,坐上宫里来的轿子。
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皇宫的样子,无论是宫殿的模样,还是御花园都不及天朝时候的幽美,气势雄伟,辉煌华丽。
刚下轿子,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赵姐姐……”
“宝珞!”
省去了尘俗的一套礼节,两个姑娘的手握在一起。
是宝络奏请父皇恩准,说赵三三与米云轩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不应将二人拆散。
头顶上繁星点点,郑宝珞与赵三三坐在翠薇宫的屋顶上,欣赏着阳春三月的夜景。
“赵姐姐,知道么?宝珞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你不是还有疼你的二哥吗?”
“多少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德妃娘娘所生。几日前才知道,原来我的母亲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侍女。说来可笑,父皇因为我娘,却娶了德妃娘娘。我娘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替父皇分忧解难,只可惜,她生下我不久后就死了……”
若不是她讲起来,恐怕没人知晓,她的母亲是一个没有名份的女人。
“当父皇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他希望我做个像母亲那样的女子,不偏不倚,满朝文武,父皇却找不到可以真心相信的人儿。一会儿,姐姐能跟我去一趟养心殿吗?”
让她去养心殿,去见已经两日未曾早朝的沐太祖。
“什么事?”
“赵姐姐莫要多问,到了那里自然会明白。请赵姐姐答应我一件事行么?”
“什么?”
“无论在那儿听到、看到什么,都切莫要说出去。姐姐今儿穿宫服一定很美。”
曾以为,是郑宝珞有心成全她与米云轩,此刻方才明白,让她进宫是另有用意。
穿上郑宝珞提前备好的宫衣,在宫人的簇拥下,穿过长廊进入养心殿。
盛春夜空,风云变幻,先前还繁星点点,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狂风大作,一声惊雷,打破了夜的宁静,这是今年以来第一声雷,划破长空,久久回荡。
容皇后、许德妃的人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养心殿,先是进去了一位神秘老者,还有沐太祖这些年最信得过的三大臣子,他们分别是兵部尚书、礼部侍郎和御史监太史。余后进去的,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八公主与一位宫女。
沐太祖躺在榻前,努力想撑起身子,怎耐人老体衰,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容老先生,三位爱卿、赵姑娘、宝珞……”
听父皇唤着她的名,寿春跪在地上,急切地唤了一声:“父皇……”
“朕将不久于人世……”
容临风指着一侧的笔墨:“赵三三,拟诏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让她进宫竟是为了让她草拟遗诏,她哪里会这些东西,微颦着眉头:“老先生不会说笑吧?三三只懂绘画,至于这拟诏……”
沐太祖扫过众人:“韩爱卿,你来口拟,赵三三笔录。”
这还差不多,她还是弄不明白,这里已经有四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个个都是沐太祖最信任的人儿,也个个都是正直不阿之辈,为什么带让她来草拟。
“三三,你过来!”
她移到龙榻前,沐太祖温和地看着面前这个绝美的女子:“快给礼部侍郎磕头!”
啊,为什么要给他磕头啊?
宝珞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仰望着三三,她一直跪在父亲的床前。
好吧,看在宝珞的份上,她就磕一个头,反正又吃不了大亏。
“礼部侍郎赵文泰,一生刚正廉明,膝下只得两位儿子,皆是我朝可造之材。今日朕做主,令赵文泰收赵三三为养女……”
“皇上!”她弹跳起来,这算什么事儿,磕完了,才告诉她,是要认礼部侍郎赵文泰为养父。
“赵三三,快记录!”容临风催促着。
莫名其妙,立遗诏,立便是了,为什么把她也牵扯起来。
“朕知天命难违,将不久于人世,驾崩之后传位于三子元琎……”
看来又被这姓容的老头儿说中了,元琎是储君,下一任沐朝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