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寒门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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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好一个大水缸

祝英齐跌坐在一旁,呆坐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孙卓心里也跟乱麻似的,一时理不清头绪。他本以为这一趟,只不过是帮祝英齐贿赂神棍,好让江北蔡家打消迎娶祝英台的念头,哪料半天之内,居然生出这许多事端。外有江湖豪杰在林中埋伏,要伏杀祝家马管事;内有淫#邪臭道士,给良家小姑娘下药。两件事似乎不沾边,却隐隐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那“逍遥散”,从目前看来,似乎是摇#头丸,甚至是海陆因这类的东西。古代也有摇#头丸?这也太离谱了吧!

想到这里,孙卓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怒意。马管事栽赃陷害可以不计较,孙天师招谣撞骗可以当作没看见,但下药对良家少女骗财骗色……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卓沉吟一声,缓缓道:“依我看,这回龙观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却是危险得很。现如今当务之急,是先让你那位钟小姐快点儿离开。等咱们想好了计策,再回来慢慢收拾这帮道士。”

祝英齐点头称是,道:“你说的对极。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咱们回去上报官府,再派兵来端了这个贼窝。”

孙卓皱了皱眉头,心中却想:“自古官贼勾结,已是常例。这帮臭道士好大的胆子,发展‘道友’居然发展到士族的头上,看来已经是有恃无恐。也不知这祝家底子够不够牛逼,能动的了这回龙观。还有那马管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此时观内渐渐有了一些人声,想来孙天师等人在大殿的表演完毕,陆续回来。孙卓沉声道:“衬那些臭道士们还没发现变故,你先去和钟小姐汇合,然后立刻下山。等这两个醒过来一嚷嚷,就麻烦了。”

祝英齐点头,道:“顺着琴音,找起来也不难。咱们走吧。”

“我说的是,你却和钟小姐汇合。至于我嘛,”孙卓嘴角忽地闪过一丝奸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不带点东西,就这么空手走了?”

祝英齐大奇,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孙卓张开手,长长的伸了伸腰,懒懒道:“你去不去救你的钟小姐?你要是不去,咱俩换换,我去如何?”

说着,孙卓不理他的强烈抗议,将他推出花丛。然后伸手解开地上粗嗓道士的道袍穿在身上,戴上道冠,摇身一变,从华衣公子哥,变成一个小道士。

他怕这两道士醒过了嚷嚷,坏了好事,于是又解开另一个道士的腰带,将两人手脚草草绑住,嘴里各塞一块破布。

诸事办妥,孙卓从花草丛中跳出。此时回龙观中已有几个小道童在四处走动,孙卓深谱越镇定越不容易露马脚的道理,顺着两道士来时方向,大摇大摆的向一个大院走去。

不过几十步的功夫,孙卓已进到一个颇为宽敞的大院。院内正屋屋门紧闭,大大的铁锁横在门前。他伸手掏出从粗嗓道士身上顺来的钥匙,开了锁推门入内。

刚进屋,孙卓就闻到一股隐隐药味从左偏房传来。

“就是这了!”

孙卓心知众道士旋即便会,于是伸手掩上房门,快步闪入左偏房中。只见左偏房内,正中一个大大的炼丹炉,炉内积满炭灰,想来这孙天师时常在此处熬炼丹药。墙边好几个紫木大柜,柜上摆放着石硫磺、木炭、石灰、赤石等诸多炼丹材料。墙角一个大水缸,缸内装着半缸子的清水。

孙卓懒得理那些杂物,径直走向被大铁锁锁住的紫木大柜,用钥匙打开。第一个柜内,放着数个大瓷瓶,一小碗白色粉末,还有几个鸡蛋。他拔开瓷瓶的木塞放到鼻下轻闻,一股刺鼻药味呛入,也不知是什么用途。

他再拿起那几个鸡蛋轻轻一掂,却是出奇的轻。孙卓恍然大悟,原来这鸡蛋早做了手脚。原来在大殿前,孙道士先将茶叶贩子的鸡蛋掉个包,换上这种特制的蛋,再耍出蛋黄变青烟的把戏。想来这个柜子里都是些变戏法的道具,也没什么好瞧的。

第二个柜子放着一个深红色的小木盒。打开盒盖时,一股幽香透出,极是好闻。孙卓粘了些淡红色的粉末在手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心想:“这东西藏得这么好,就算不是逍遥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想看第三个柜子时,却再也试不出开锁的钥匙。

“他娘的,这孙老道果然狡猾。”

他心里正暗骂着,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传来。孙卓暗呼这神棍回来得好快,顺手将柜子的锁原样锁好,正想推开窗户从另一边跳出,推了几下却是推不开。这下他可傻了眼,窗户居然是封死的……

他左右环顾一圈,却只有墙角的大水缸能藏人,也来不及多想,轻手轻脚地爬入缸内,潜入水中,只留两个鼻孔出气。

“咦?”

孙道长进了大院,发现大门没锁,于是推门进屋,急步掀开丹房的帘子一看,只见房内整整齐齐,柜子也锁得稳稳当当,心中稍安,沉声骂道:“清风、清泉这两个混帐东西,门也不记得锁。”

“天师莫要急躁,回龙观上下皆是您的弟子,又没外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孙卓听到那神棍所说,差点笑出声来。那两个猥琐道士,道号居然是“清风”和“清泉”?再听到另一个人尖细的说话声时,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这声音尖细者,正是祝府马管事。

“马居士又所不知,今天观里杂人可多得很。”

“哦,钟府的钟文彩?连她也……”孙道长和马管事在正屋分别坐下,小道童奉上清茶点心,又掩门退下。

马管事接着问道:“难道她也吃上逍遥散了?倒是没看出来。我和她还是不要照面的好,免得多生事端。”

孙道长微微一笑,转过话题,问道:“令侄可好?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马管事长叹一声,道:“现在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哩!”

孙道长大为惊诧,问道:“怎地还没放出来?听说那位王姑娘父母双亡,家中无人。既没有苦主,以马居士和马县令同族兄弟的关系,早该放出来才是。”

马管事双掌一击,恨道:“本该如此!哪知那王姑娘家中,忽然冒出一个姓朱的远房表哥,替她喊冤。听说那姓朱的,还曾是桓温桓将军麾下的将士,颇有勇武之力。族兄不敢得罪桓家,只好将我侄儿暂时收监。也不知这莽汉要纠缠到何时。”

孙道长抚须一笑,道:“马居士不必太过担心。自从桓温死后,桓冲调任扬豫二州刺史,本已吃了暗亏。岂知才不过两年时间,桓冲竟连扬州刺史也保不住。由此观之,桓家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如今谢安咄咄逼人,桓冲是否能自保,尚且还是未知之数,又怎会又空理这等小事。”

“但愿如此。”

马管事对国家大事也不甚明白,只知道朝中王谢两家势力如日中天,但到底怎么个如日中天法,已不是他这种身份所能窥觑。说着,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今年朝廷推行的新税法,是否也是谢公所为?”

孙道长眼睛微微一转,暗笑这马管事愚不可及,话锋一转,问道:“这些国家大事,贫道也看不太清楚,不敢乱说。马居士这趟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