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盛世长安
3477300000019

第19章 我其实也不算太笨

在西湖上钓鱼是件非常美好的事,若是在春天就更美好了,有烟气弥漫雨线如帘,柳丝吐出青嫩的芽叶来时,整个春天给人的感觉是明媚而娇艳的。

杭州只是个小家碧玉,西湖也很碧玉,但这碧玉多年诗文浩养,词话萦绕之下渐渐地带了几分端庄温婉之气,渐渐地就大家闺秀起来。西湖的水含蓄而温柔,倒映着两岸的青山之时,如美人肩头的披帛,青黛之色在烟水弥漫下呈现出一片氤氲朦胧之美。

这样的西湖才能让李浦认同那句诗——欲将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原来不受污染的西湖,没有过多人工与现代痕迹的西湖真的很美。

“这方山水美吧!”秦若海有一丝得色地问道。

“美,水有浩然之气,山有眉黛之姿。”对于美的事物,李浦从来不吝啬于赞美,更何况是已经被人用溢美之辞赞美了经年的西湖山水。

当年秦若海在很多地方选辞官归隐的居所,秦若海本是京城人,可辞官后再待在京城多有不方便,所以秦若海最终乘着船到了杭州,并安居在了西湖边上。

所以当李浦用极漂亮的字眼赞美西湖山水时,秦若海也觉得倍高兴:“你娘比我还看得远,运河一挖通了,她就在运河和西湖边上各置了宅子,现在西湖和运河边上的宅子是一宅难求了。”

这就叫囤房,李浦笑着说:“娘知道我不成器,只好早置了房产,免得将来我讨不上媳妇儿。”

他这话让秦若海看了眼一边正在船舱里摇着小扇的陈碧落,说道:“去去去,你这话要是说给人小姑娘听的就赶紧说去,跟我一老头子说什么,你不觉得你这话动机太不单纯了点,也太明目张胆了点。”

嘿嘿乐了两声,李浦说:“老爷子是领我来见谁来了吧,怎么半天都没见动静。”

把杆儿一收,钓了条大鲤鱼上来,秦若海就没理会李浦,把鱼放到了鱼篓里,又看了看说:“这条鱼怎么也得有二斤了,开门红,不错,看来你还真是个福星,我可从没在西湖上钓过这么大的鲤鱼。”

“既然我是福星,您就给我透两句话呗,以后但凡您来钓鱼,我给您压舱,保准一钓一个准。”李浦虽然知道秦若海有意安排,而且多半是看在皇帝老爷子的份上,但是他不知道会遇上谁。

收好了鱼又把鱼竿甩回了水里,秦若海这时才特悠哉游哉地瞟了李浦一眼说:“你就确定我会安排你和谁见面,就不怕我就纯粹是没人陪,让你带上个漂亮小姑娘跟我一块到湖面上喝西北风来了?”

只见李浦咧开此一笑,露出干净洁白的牙齿来:“我对您胃口,所以您愿意帮我,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写了信给您吧。”

为什么李浦会知道这个呢,因为这是朱老候爷为了感谢他,特地通风报信儿让他有底来的,信还是托朱牧芳转交的。

冷眼看着李浦红口白牙在那儿笑,秦若海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子长得挺漂亮,说话也不至于太出格,怎么就让人感觉这么可气呢。秦若海盯着李浦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悠悠地说:“王兆青。”

“江都大将军王兆青?”这个人名头不是一般二般的响亮,当今皇后的亲兄长,可在皇后还没当皇后前,他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猛将了,跟着皇帝一块儿打下卫朝江山,就算是有个皇后妹子,人也不会说这是皇后的哥哥,而是一般会说“这是江都大将军,他妹妹是皇后”。

这样的句式就能充分说明一个问题了,那就是王兆青的名声比在深宫之中的皇后更深入民心。本来外亲不得掌兵掌权,王兆青就做了那个唯一的例外,旁人还不能不服他。

“就是他,挺不错一个人,就是这些年也疲懒了,富贵多磨人啊,就算是有棱有角的江都大将军也是会被磨平锐气的!”秦若海不无感慨地说道,棱角和锐气曾经年少入官场的秦若海也有过,只是早被磨得圆溜了。

“没了锐气就会添了些不好的习气,您是想提醒我这点吗?”来前李浦就仔细地研究了一番江都大营,综合各项资料,他得出一个很不妙的结论,失踪的军资只怕多半进了这位有个皇后妹子的大将军口袋里。

他这话说完就见秦若海一脸苦笑:“我得亏得退得早,要不然也会染上这些习气,就算退得早,真要有哪天老爷子派你来查我,我也干净不了。年轻人啊,这天底下有几个官是干净的,不要太过理想化了。”

又一个说他很理想化的人,李浦笑道:“官员不是必需清正廉明,而是立意要正,要有办事能力,拿了额外的东西,就要有对得起这份东西的做为。”

无言无语地看着李浦好一会儿,秦若海摇头说道:“你很复杂!”

这话惹得李浦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都停不下来:“秦大人,你也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我也认为自己很复杂,但是人性都是复杂的,只是我愿意表现出来,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我的我都愿意表达出来。秦大人,你不觉得我这样的人反而更可靠一些吗,至少我是坦诚的,这世上没有比坦诚更好的字眼了,不是吗?”

“小年轻儿啊,别跟老爷子玩这些,老爷子经你想象的精明上千万倍,拿你的小聪明到老爷子面前现,迟早玩死的只能是你自己。”这话算是秦若海对李浦的忠告,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他秦若海更了解卫帝了,或许卫帝自己都没他揣测得这么细、这么深。

但是李浦的话很让秦若海堵心以及闹心,因为他只是很认真地说:“这真的不叫玩,我也从不会拿坦诚两个字来玩,我以为坦诚对人,收获的就算不是善意以及同等的坦诚,也不会是恶意,这样比较占便宜。”

轻哼了一声,秦若海懒得看李浦一眼,只说道:“自己掂量着办,哄自己也要有个限度。”

话到这儿就算结束了,李浦其实一直以来确实是坦诚待人的,除了不好坦诚相待的人和事,他基本待谁都很坦诚,他一直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做个别人总以为好看明白的人关键时刻总能占便宜,但这并不容易,好在也不算太难。

这时湖面上忽然起了风,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丝竹之声,李浦侧耳听了听,说道:“没想到江都大将军还是个雅致的人。”

放下钓竿,秦若海说道:“王家是累世大族,和你这泥腿子不一样。”

“累世大族,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上,秦大人,排起来在前朝哪一家才是最大的?”李浦忽然有些好奇。

想了想秦若海说:“就是船舱里你内定下的那小姑娘家,你接触到的只是江西陈家的一部分,真正的陈家,你连冰山一角的角都没摸着。”

支着下巴惊叹了两声,李浦说:“那我这媳妇儿不好娶啊!”

秦若海冲李浦伸看了一眼,凉凉地说:“人陈姑娘答应你了吗?”

对此,李浦的答案是:“总会答应的,俗话说得好,痴女怕缠男呀!”

哼着笑了一声,秦若海说:“你不是在京里小有才名吗,据是琴声一动百鸟栖留,现在就适合拿出来显摆显摆?”

“琴因功利动,听着也是臭的,秦大人,你说咱们江都大将军知不知道我和您老人家在湖面上等着要钓他这尾鱼儿呢?”李浦问道。

秦若海动了动鱼竿子说道:“你要想听实话,那就是知道,谁也不是傻子。”

“噢,那咱们走吧。”李浦说着一收鱼竿,已经摆出了要回舱回程的模样,甚至还跟船夫说:“走吧,鱼都知道我要钓它了,我说怎么不好上钩儿呢。”

“真走?”陈碧落问道。

“走。”李浦说得极坚定。

推开船舱里的侧窗,陈碧落看了眼湖面上缓缓驶近了的船,笑道:“李浦,你这招可是叫欲擒故纵,就像你那天说过的一样,三擒三纵?”

这时秦若海也进了船舱里,听着这“三擒三纵”四个字就不说话了,心说:“有你玩剩下的时候。”

只见李浦“呸”了一声,说道:“三擒三纵做什么,这群老头儿只怕早就把什么都商量好了,就等我做那点火的火星子。我这人吧,通常给人当棒槌使,当是有时候棒槌也是要不乐意的,眼下我就很不乐意,非常不乐意。秦大人,老爷子好戏耍着我玩,您千里之外陪着老爷子玩我可觉得过瘾?”

“怎么说?”

“王兆青是个聪明人,我其实也不算太笨,王兆青都能闹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主动上岸,我总不可能不明白你们要拿我当这表面得功劳,暗地里得罪一大群军老爷的事。你们打骨子里就不厚道,太不厚道了。”李浦一开始就觉得这太过顺利,顺利得让他相信这必定是有哪只“上帝之手”安排好了的。

事有异必妖,这话可以信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