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这差事不好办啊!
说起来,鄱阳湖水系的事已经不算慢了,因为李浦这人一旦事成了就喜欢速战速决,拖泥带水这四个字他最厌烦。一来二去的不管是户部的人官员还是水面上的人,都对他这脾气摸清了,所以事情办起来相对速度要快得多。
要是换个人来,这事拖上个一年半载是极有可能的,但是李浦说自己想回京过年,想见老爷子,想家了,这三个想堆在一块儿,户部的官员不能不快,官面上的人快了,水面上的人自然就相应快了起来。
可这事总是急不来的,再快其实春节前也办不好,所以李浦只能在抚州过年了。不过不回去有不回去的好处,李浦这不是有圆脸小姑娘相陪么,只是这圆脸小姑娘不太好搞定。
不说和小黄蓉比聪明,但怎么也得有一半,事实一次次证明女人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了操心,家里人操心完别人也还要操心的。
好在人心都是肉长的,李浦做事和做人总是有区别的,做人只一个字“真”,其实做事也一样,但这世上吧做事儿太真了那就显得和别人不同了,到时候真的反而假了。
“姑娘,你怎么又发上呆了,赶紧关了窗歇息吧,这天看样子是要下雪了,你要是着了凉,明天安郡王又该怪我没照顾好你了。”说话的是陈碧落身边的丫头静思,她总时不时地要取笑一下,因为静思认为这世上没有比安郡王更适合自家小姐的了。
这充分说明,如果不能直来直去,曲线救国是一个很稳妥的办法。
听着静思的话,陈碧落回过神来,她刚才发的什么呆,还不是因为李浦。正像李浦所认为的那样,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又不是傻子,一个不管缺点优点皆真实示人而从不掩盖的,不管好坏,至少性情是真的。
“静儿,不要老把安郡王挂在嘴边。”她还在孝期里,不管怎么样,这三年孝是守定了。李浦不小了,三年后他已过二十,而他也都十七了,在这时代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按传统的想法,这时候陈碧落不能拖着李浦,毕竟那是位亲贵子弟。而她受的是传统的教育,虽然心里偶尔也会存疑,但她毕竟不是那个离经叛道的黄老邪养出来的闺女,那么古灵精怪无所顾忌。
“可是姑娘呀,可不是我要总把安郡王挂嘴边儿上,您脸上写着呢,安郡王呀,你可不可以不要时不时地从我脑子里蹦出来呀,这样很不好的。”静思活灵活现地学着,就仿佛刚才在陈碧落脑子里的就是她一样。相处得久了,陈碧落心里有什么想法静思当然清楚,所以才一语道破了。
叹了口气,陈碧落说:“若说半点心思不动自然不可能,我久在深闺,哪里遇过……遇过这样的无赖。”
听着陈碧落说李浦是无赖,静思掩着嘴笑说:“无赖是无赖了点儿,可是姑娘你不觉得安郡王是真心待你吗?不说别的,我不像姑娘想得深刻,我只知道二十万两递过来,至今一个字都不提,我就觉得这个人可托付、可依赖。”
对于静思所说,陈碧落也是一笑:“他做事总是出人意表,又似乎理所当然,他不开口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也怪我当时太冲动。”
见陈碧落在笑,静思嘴边的笑意就更深了一些:“一点儿也不冲动,打从在园子里见了安郡王,您这颗心呀就没停过,只是您自己觉得身份悬殊不好高攀。说到这里呀,我倒觉得姑娘和安郡王可真是天造的一对儿,地设的一双儿。您觉得自己身份低了不敢高攀,安郡王也觉得出身草莽配不上您,这可不是有意思么。”
“我说的高攀,不仅是身份上的,更多是因为安郡王自身,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而且也有那份能耐,虽然……办事儿多也有些无赖,但确实具备一个成为能臣、权臣的。本朝承先朝,有亲王首辅制,怕将来他就是要做这首辅之臣的,我将来帮不上他的。”陈碧落确实是个眼光放得长远的,这一点从一开始李浦就没有看错。
一直以来,李浦就的眼神就看得很远,并且他不是个夫权、父权思想很重的人,所以并不需要一个太过柔弱娇嗲的女人来衬托自己的威仪,他需要一个可以并肩同行共渡风雨之人,当然同时能不失女人的柔美是最妥当的。
遇上陈碧落,李浦甚至觉得运气不错,这姑娘既符合他的审美观,又符合他的需要。陈碧落这姑娘处处温润婉约,但骨子里可不是那些小花小草,是能经风雨的,从她处理家里的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时李浦可一点也不犹豫反复,他认定了就会办下去:“给老爷子写的信上加一句,就说不用再给我寻思婚事了,我找到那个合适的小姑娘了。”
在李浦眼里,陈碧落就是个小姑娘,一个有点儿别扭又很可爱的小姑娘。陈碧落或许觉得自己很成熟,但在李浦这儿怎么都是个小姑娘。
大叔与萝莉小姑娘,这是很经典的配对。
“公子说的是陈姑娘?”薛同安问道。
“当然是她,要不然还能是谁,你们公子我也没时间去遇上别的姑娘啊!初遇上一个就看对眼了,我一直以为我不是个随便的人啊,果然随便起来不是人。”李浦自我侃笑着,眼里满是笑意。
其实陈碧落除了合适她,或许在很多年以后还会有别的作用,李浦不是个感情一来就冲昏了头脑的人。当然,如果没有其他作用,他也会同样选择陈碧落,是真的喜欢,这倒没掺假。
春节渐近的时候,陈家那头派了人来请陈碧落回南昌过节,陈碧落以披麻戴孝多有不吉利为由拒绝了。而李浦送回京的信很快有了回音,老爷子给了他个新差事,然后着重骂了他一番:“你个狡猾的拐伢子,那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给你做聘礼用的,你要用作聘礼了,回头回京朕得治你个公为私用的罪。如果你把陈家姑娘追到手的话,那朕就勉强不追究了,不过这二十万两回头以公务为名支出去的,到时候赏的婚仪就只好扣除了。对了,她长得跟她娘像不像,有没有虎牙……”
老爷子在金钱上总是很小气,在行文上总是不文酸,这么多年了都是白话信儿,当李浦看完信脸上露出比较猥琐的笑来:“原来老爷子好这口,有虎牙圆脸小姑娘,老爷子口味儿比我还重啊。”
想起陈碧落,李浦自言自语道:“不仅有虎牙,还有俩小酒窝,一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就让人感觉吃起来肯定很甜,其实我口味也很重呀!”
“同安,去把同和叫过来。”眼下抚州河道衙门的事都是薛同和在管着,所以现在李浦要有事跟他说,还得派人去传个话。
“是,公子。”
很快薛同和就过来了,行了礼后问道:“公子可有事?”
李浦很无赖地一摊手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这话有些诛心,薛同和又是一礼说:“自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公子有事吩咐。”
然后李浦就乐呵呵地指着同和跟同安说:“同安你看看你哥,这一本正经开不得玩笑的脾气是越来越严重了,自从挂在了河道衙门里更加一本正经了。”
只见同安也一样笑呵呵地看着同和,于是薛同和明白,他们这位公子骨子里那疲赖的性子又犯了:“公子,您自从停了职后这无聊的劲儿就更严重了。”
“得,又开起我的玩笑来了,看来还是从前那人儿,那我就放心跟你说事儿了。”李浦说着敛了笑,把手里的信毫无顾忌地递给了同和。
接过信薛同和仔细地从头看到尾,然后将信将疑地问:“这就算是委任书了吗?”
于是李浦又笑了了,说道:“这样的事虽然老爷子干得出来,可是大臣们不能让老爷子这么坏规矩,委任书自然会有的,不过你不对我任浙江御使感到意外!”
对于这一任命,同和还真的没感到任何意外:“是浙江防御使,又不是浙江御史,虽然就少个边儿,这官职差距大了去了。公子从八品升至从六品也不是什么太离谱的事儿,您在江西办的这些事,就算真做了三品御史那也是应当的。”
“三品御史,那都是老头子干的事,我要真是二十不到就做了御史,就等着言官们把我参成筛子吧。不过同和,有一桩你还是没有注意到,浙江御使虽然是从六品,但那是军中供职,和地方官儿是不同的,你不猜猜老爷子想让我做什么?”李浦脸上露出“我知情,但我就是让你猜”的表情来,看着或让人感觉他脸上颇有些得色。
既然李浦都把话点到这了,薛同和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枉费了李浦说他是个有思想的人了:“军资!”
“对,就是军资,只是这差事不好办啊,可不是河面上的事,军老爷们脾气可牛得多啊……”
李浦敬畏军人,但对于那些军中的老爷们从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仅有的只是头疼,很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