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和庞涓是朋友,很好的一对朋友,而且他们是同学,同窗之谊纯洁高尚、一尘不染,因为那时年轻,未经社会金钱名利的诱惑,没有俗世权谋机诈的污染。
孙膑和庞涓的老师无可考证,史书没有记载,相传二人同拜鬼谷子为师。鬼谷子确有其人,千百年来已如神仙,因为他有两位著名的高足,张仪和苏秦。张仪连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苏秦反间,“兼三国之相,鼓动五国攻秦,助弱燕破强齐”。徒弟名动天下,师傅名声自然更强。孙、庞二人是战国初期的名将,人们将他们归于鬼谷子门下亦是合情合理。
没有友谊的世界只是一片孤寂的沙漠,孤单行走于沙漠的寂寞可想而知。
谁也不想寂寞。高山流水,同心相知。同为优等生的孙膑和庞涓的友谊如醇酒一样甘甜,昼则同窗,夜则同寝,吃着相同的饭菜,住着相同的屋舍,饮着同一道山泉,走过同一条小路,唱着同一首山歌,学着同样的兵法谋略,渴望着相同的功业。‘ 战国给军事谋略家们提供了一个表演的舞台,军事人才是战国时代最炙手可热的行业,它的前途无限光明。
庞涓下山,豪情万丈,带着年轻人对未来的憧憬。孙膑十里相送,盼望师兄从此长风万里,大展宏图。
庞涓与孙膑道别:“他日若得富贵,定不相忘。
孙膑时刻记得师兄的话:“我们的前程必如繁花,因为我们才华}j{众,天下属于你我二人。第四章战国永远弥漫着兵戈之气,没有一个国家畏缩,全都虎视眈眈。秦国崛起;齐国田氏步三晋后尘,夺取齐国政权,列为诸侯;韩昭侯起用申不害变法’国力日强;燕国也在兼并战争中露出峥嵘。齐、楚、燕、韩、赵、魏、秦七雄并立形势确立。
魏惠王迁都大梁,企图重新修复破碎的三国同盟。他与韩昭侯在巫沙会面'与赵成侯在葛孽相会,费尽唾沫,磨碎嘴皮,可惜破镜难圆,由于三国的利益冲突和不信任,昔日的三国同盟无法再现,更不用说重新拥立魏惠王为盟主。
眼见外交努力失败,魏惠王再次挥起戈矛,他要用武力让赵、韩屈服,使魏国重新成为天下霸主。
庞涓来到大梁,因为他是魏国人,为自己的家乡效命是每个人的第一选择。望着高大宏伟的国都,庞涓知道,新的人生开始了。
庞涓选对职业,所以仕途非常之顺利。求才若渴的魏惠王任用庞涓为将,出动魏国强大的军队进攻韩国。宅阳之战,魏军击败韩军,逼迫韩昭侯重新回到巫沙的谈判桌上,承认魏国盟主地位。
庞涓一战成名,深受魏惠王器重。他没有忘记下山时的诺言,给孙膑写了一封信,让他到魏国来。庞涓兴奋地写道:“就像我们以前预料的那样,凭借你我的才华,天下不足平。”
孙膑下山了,带着对友谊的怀念和建功立业的渴望来到庞涓身边。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人性的丑陋把伟大的友谊涂抹得漆黑一片。其实每一个人早就应该清楚,乌鸦是黑的,从一开始就是黑的。
魏惠王从卫鞅一事中吸取教训,擦亮眸子,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臣下们,甚至不肯放过他们的门客。
一个腼腆的年轻人用他特有的气质和才华打动魏惠王,他问庞涓:“这个人是谁?”
庞涓回答道:“臣的师弟孙膑。”
魏惠王的眼睛一亮,“你的师弟,这么说他绝不是一个平庸的人。”
庞涓道:“那是当然,孙膑才华不在臣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惠王笑得很灿烂,“看来魏国人才济济。”
庞涓突然感觉一阵难过,从未有过的难过。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超越他的人就是孙膑,虽然孙膑不是敌人,但比敌人更具威胁。魏惠王一定会用他,孙膑的功业迟早超越自己,魏国第一名将的头衔势必落到他的头上。
原来友情并不可信,那些开心的日子竟然抵不上高官的诱惑、名利的诱惑。庞涓开始痛恨孙膑,嫉妒他的才华。有人的地方就有嫉妒,它让人丑陋不堪。莎士比亚说,“嫉妒是一头绿眼魔鬼”。它燃烧着人的躯体,灼烫着人的心灵。
庞涓受不了欲望的煎熬,后悔把孙膑召到大梁。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除去昔日的好朋友,才能保证一生的荣耀。
同是厚黑子弟,庞涓比老前辈公叔座差不止一个档次。公叔座“厚而无形,黑而无色”,赶走吴起、雪藏卫鞅,一件比一件做得漂亮,直到现在我们仍为魏惠王不采纳公叔座建议起用卫鞅感到惋惜,赞叹公叔座的识人之明。而庞涓呢?他的手段简直像个第一次拿刀杀鸡的书生那般手足无措。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一个齐国平民,刚刚毕业的高材生,在遍地高大男人的齐鲁之邦,身高只有1米60的孙膑实在只能算其貌不扬。有师兄提携,免去面试的苦恼,而且竟然有幸见到最大的老板,前途哪可限量。孙膑活在天真里,展望着充满鲜花的未来,甚至一度相信相书所说“北人南相、南人北相者贵”。
。现实与理想差距很大,人生险恶,故而老子说:“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闯社会,像冬天踩冰过河那般小心谨慎,像防备敌人进攻那样充满警惕。有人会说,那样活真的太累。如果你想挣钱做官拼事业就照老子说的去做,即使你是富二代。
天堂和地狱实际离得很近,只在一念之间。孙膑没有人生经验,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好的朋友会害他。
孙膑莫名其妙地触犯了法律。战国法律残酷,孙膑被砍去双脚,脸上刺字。这是何等的痛苦和羞辱,战国法家摧残人的肢体,宋明理学禁锢人的心灵,西方文明放纵人的欲望,难道就没有一条美好的路让人们去走,幸福地去走。
庞涓冷漠地注视着昔日的好友,心情复杂,良知难以战胜欲望,“你别怪我,怪只怪为什么比我强,现在的你永远不可能再超越我。”
人终会醒悟,不要企盼世人永远做傻瓜。孙膑残废了,头脑却清醒了,人在世界上打拼,不能靠施舍,要靠奋斗,自己的奋斗。
以恩报恩,以怨报怨,大丈夫恩怨分明。孙膑要离开魏国,要报仇雪恨。天下之大,哪里是一个残疾人的容身之处?
孙膑想到自己的故乡——齐国,他洞察到齐魏之问必有一战,那将是孙膑雪耻的最好机会。
魏军包围韩国宅阳的同时赵成侯出访齐吲,目的不言自喻。公元前356年,在魏军强大的攻势面前,韩国终于屈服,韩昭侯、鲁共侯、宋桓侯、卫成侯等国君同时来到大梁,承认魏国霸主身份,以魏、韩为轴心的军事同盟宣告成立。
赵成侯不甘示弱,与齐威王、宋桓侯相会于平陆,接着马不停蹄去燕国访问,赵、齐军事同盟浮出水面。双方外交穿梭繁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孙膑来到齐国驻大梁大使馆,见到齐国外交官。外交官说白了就是间谍,持合法执照的间谍。
孙膑说了一句话,淡淡的一句话:“魏国与齐国即将发生一场战争,我知道魏国的一切。”
齐国外交官惊诧地望着这位失去双脚的年轻罪犯,问道:“你是谁?”
孙膑一脸宁静,缓缓道:“孙膑,魏国将军庞涓的门客。”
两人谈了很久,齐国外交官不仅相信孙膑确实知道魏国的战略计划,而且相信孙膑是天下奇才。
一辆马车把孙膑偷偷载到齐国都城临淄。
那是一座繁华的都市,“举袂成幕,挥汗成雨”。人民生活富足而又愉悦,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赛狗、下棋、踢球,与酷法之下苦苦煎熬的秦国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奢侈滋生腐败,富足使人丧失斗志。在群狼夺食的战国,生于温柔之乡的齐国人如何是列强的对手,几乎亡国。可是齐国人神奇般起死回生,因为他们有一个神奇的国君,齐威王田因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