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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前尘往事(上)

原来在端木衡十一岁那年,西域叛乱,意图脱离东土的统辖。先帝派当时还是大将军的端木衡的父亲端木朗去平乱。

端木衡的大哥端木昕八岁就能写出令京城轰动的诗词文章,而二哥端木磊于练武方面天赋很高,唯端木衡不爱文韬武略,偏爱乐理舞蹈琴棋书画之类的。让端木朗很是头疼,心想这小子不曾吃苦,便不知用功。所以在端木朗去边疆时,带了十三岁的端木磊是去历练,而带着端木衡,纯粹是为了让他受点罪,鞭策他往正途上走。

没成想西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叛乱的,仗打起来之后,双方僵持数日难分胜负。端木朗不幸中箭昏迷,止血的药材又偏偏用完了。端木衡年幼,还是小孩子的心态,并不知战争的后果就是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只是听闻有一种叫刺杆的野草的汁可以用来止血,便溜出城,打算去不远处的山上采草药救父亲。

果然刚出城不久,端木衡便被西域人俘虏。西域人看端木衡穿着不俗,且举手投足都是贵族公子的矜贵,便没有即刻杀了他,而是带回了西域王宫,打算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在西域王宫,端木衡除了人身自由受限制,并没有受其他罪。但是端木衡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许走错一步或说错一句话,就可能给父亲带来不可知的灾难,所以处处留意,步步小心。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误入端木衡住的延陵宫偏殿。

端木衡从卷起竹帘的窗子看到她面容肌黄,但她的配饰衣裳都不俗,可知不是寻常宫女。

小女孩狡黠地转着眼珠东张西望,似乎在费力地想这里面住着什么人。

端木衡走出去,冷冰冰地问,“你是何人?”

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珠瞪着他,“你又是何人?”

端木衡想她可能是官宦大臣家的小姐,就不跟她一般见识,只警告说,“你身边的人没有告诉过你,擅闯此处,乃是大罪吗?”

哪知那女孩无畏无惧,满不在乎地说,“虽然我父亲不喜欢我,但其他人谁能奈我何?”

端木衡深受东土观念熏陶,认为女子就该以柔和温顺为美,所以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但听到那女孩说父亲不喜欢她,却生出一丝怜惜之意,许是同病相怜。

那女孩走进来,环顾了一圈四周,“住的地方比我还不如。你是我哪个哥哥吗?”

端木衡负手走到窗边,“我不是你什么哥哥,我是东土人。”

“哦,东土来的野蛮人,怪不得这么不受人待见呢。”

端木衡年少,还不懂抑制自己的脾气,听到有人侮辱自己的国家,甚是气愤,转身冷笑着反问,“那你这位目中无人出言不逊的西域贵族小姐不也不受人待见么?”

那女孩似乎被人踩到了痛脚,瞬间变了脸色,“你个蛮子懂什么?”

端木衡嘲讽她,“东土蛮子总好过你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夷女。”

女孩用手颤抖地指着他,“你……你等着。”

“指什么指?你给我出去!”端木衡握住她的胳膊,将她连拉带推出门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端木衡尚不解气,灌了几杯冷茶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翻涌的怒火。小小西域一个不受宠的小女孩居然都敢说东土****是蛮族,真是岂有此理。一想到都怪自己当时自作主张地出城被俘虏,才连累整个东土之国无端受今日之辱,端木衡狠狠地握拳砸向桌子。

自此,端木衡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肯在文武之事上下功夫了。但无奈身在敌营,力不从心,只能在院子里折根树枝当作剑使,无事便比划着练一练,毕竟强身健体是习武之本。

过了几天,那女孩又来了,端木衡一看到她,收了树枝抬脚便进了屋子。女孩在门外叫,“你这个东土人,这么小气,上次是你把我轰出去的,我都没记仇。”

端木衡拉开门,冷冷地看着她,“你可以说我,但别侮辱我的国家,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女孩没好气地说,“我好心来看你,没想到你这么没气度。”

“这与气度无关。我一个人质,没空陪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玩儿。”

说到“人质”时,端木衡觉得很耻辱,不觉声音小了许多。

“你怎么了?”

端木衡硬邦邦说,“与你无干,请回吧。”

那女孩这次没纠缠,只低声嘟囔了句“奇怪的东土人”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那个女孩再次来了。这次,她携着一柄鞘上镶着数颗蓝宝石的剑而来。一见到端木衡,就将剑拔了出来,指向端木衡。

端木衡不耐烦地挥开,“又来做什么?想与我切磋一二么?”

那女孩笑的爽朗,“阁下误会。女子意在歌舞,不在刀剑。”

说着将剑插回剑鞘,递给端木衡,“送给你。”

端木衡愣住,没有接过,“为何?”

小小的女孩却强硬地拉起端木衡的手,将剑放在他掌心,“拿着,宝剑赠英雄。整个西域王宫,没见着一个如你一样用功的人,就你配的上这把剑。”

端木衡还是缓不过神来,一个见他一次,侮辱他一次,被他还击一次的西域女孩子,为何忽然这么看得起他?

女孩说,“我叫阿宝,你呢?”

“端木……”端木衡下意识地说这两个字,忽然收声,改口说,“我姓段,单名一个木字。”

之后,阿宝经常从侧门偷溜进来见端木衡。两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从未打听过对方的来历和身世,只是在冷漠的宫廷中依靠着取暖。

来年春天,阿宝带来一套内侍的衣裳,让端木衡换上,带着端木衡溜出延陵宫。二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许久,才走到目的地,是一处杏花遍地粉白烂漫的院子。

两人坐在树下,诉说着彼此的心事。许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端木衡忽然俯在膝上流泪了。

虽说西域东土风气差异甚大,但都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说。阿宝看着端木衡一个男子崩溃落泪,无措地问他怎么了。

端木衡闷闷地说,“我想我父亲母亲还有我妹妹,我想回家,我想看京都的桃花。”

阿宝将手放在他肩上,“莫担忧,听人说西域东土之战快结束了,你就要自由了。”

端木衡摇摇头,“你不懂。如果西域胜了,无论是皇上还是我父亲绝不会为了我割地求和的,我难逃一死。如果东土胜了,你们的王也不会放过我。”

阿宝安慰他,“不会的,木哥哥,你会活着回到你的国家。相信我。”

端木衡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透过随风漫天飘落的杏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端木衡没有告诉阿宝的是,一个月前的一次交战中,东土大败西域。随后,西域人挟持端木衡登上城墙,令端木朗措手不及。虽是孩子,端木衡的气节让他没有丝毫软弱与恐惧地大声喊,“父亲,不要管我。”

押着端木衡的人一脚踹在他腿上,端木衡踉跄了一下挣扎着站稳。

对峙了许久,端木朗高声说,“文卿,父亲是一国将军,身负皇恩与民心,不能为了我们一己之私置军中无数人性命于不顾。若是你因此而死,是父亲一人之过。为父保护不了你,是我无能,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但为父不能对不起天下人。你会原谅父亲吗?”

端木衡泪流满面地喊,“父亲,儿子绝不怪你。”

西域人见端木衡失了用处,便将他带回了王宫,想的是若西域战败,日后议和多一个筹码。但端木衡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用处,父亲首先是身负重任的东土将军,其次才是一个疼爱子女的父亲,所以端木衡做好了随时死的准备。但端木衡不知道的是,阿宝确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孩子。她虽娇蛮任性,但其智谋更是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