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地区的巨嘴鸟和犀鸟的巨大而鲜艳的嘴,似乎相当笨重而庞大,其实却轻如海绵,但又坚硬强壮。它们不仅捕食,还要对付猴子的袭击,其色泽的鲜艳倒也和热带气候下的热烈相和谐。
一只鸟就是一个神奇。
一种鸟就是一种神奇。
从羽毛到骨骼、眼睛、嘴、还有脚一松鸡的脚趾在每年冬季生出栉缘,使它行走雪地时不会深陷;涉水的蓝鹭脚趾特别长,并且有小蹼,更便于在沼泽地奔行;渡鸦的脚精巧,用途极广,可以栖木、行走、扒抓;鸵鸟不会飞,一只大脚只有两个脚趾,类同吃草的哺乳动物。这所有的结构和一切的细节首先是为飞翔设计的,属于空中世界。
“全世界的科学家用数以千计的论文讨论过鸟类飞行的流体力学”,这一句话细想起来其实有语病,流体力学是什么?除了“流体力学”这个词汇是人的发明以外,流体力学是人类创造的呢?还是由飞鸟身上得到启示,人只是以人的方式作了一番演算?
鸟翼的飞行在流体力学这个大的框架中得到肯定之后,其实仍然有不少不解之处,方程式遇到了麻烦。方程式是人类的骄傲,把生存归结为数字,让神秘洞若观火,以为用方程就可以演算高山演算大海演算太阳演算月亮演算白洞演算黑洞演算过去演算未来演算渺小演算伟大……“但由于鸟翼有许多柔韧的可活动部分,在空气压力之下及鼓翼动作之中发生复杂的扭曲,使我们无法对它加以肯定性的分析。好像对坚硬飞机翼分析那样,风洞、烟流和数学方程式等,都只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点线索,并无太大用处”
飞机的机翼是从鸟的翅膀那里学来的。人可以制造飞机,但人不能创造羽毛。它的“许多柔软的可活动部分”以及“复杂的扭曲”使它具有了神秘莫测的不确定性。这样我们就可以进而想说,人在制造飞机时学得了鸟翼在飞行过程中不断变化的一种形象,却无法学得其他。彼得森寄希望于“也许有一天可以用电脑帮助我们弄清楚鸟翼在飞行中所受的各种力”,这是无奈之后对电脑的迷信。电脑是人创造的,但电脑不能创造任何东西,它的祖宗就是中国的算盘。
由飞机联想到飞鸟,还是由飞鸟联想到飞机,这个中间不能划等号,它们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我们可以肯定飞鸟并不是根据飞机的模式而学会飞行的话,那就只能把鸟翼作为人间一切人造飞行器的出发点,并由衷地赞美羽毛。
在鸟类的各种飞行方式中,滑翔飞行是最简单的一种。鼓翼飞行和乘风飘举则要复杂且壮观得多。不过滑翔飞行更容易使人想起鸟类的初始飞行一从岩石或者树上展翅而下一但我们最好不要轻易地把滑翔与进化过程相联系。实际上燕子至今仍是滑翔飞行的,相类似的还有鹈鹕结队飞行以及大雁和许多鸟降落时所取的均是滑翔式。
乘风飘举对人来说是赏心悦目,不过对飞鸟而言,也只是利用上升的气流可以较长时间不必鼓翼而节省了自身的能力而已。
我在故乡的海边见过信天翁乘风飘举。
我在岸边以为没有风的时候,海面上15米空中的海洋风就相当强烈了,翼幅超过3.4米的信天翁便不失时机地在海洋上空飞翔。你不得不叹服它对海洋的熟悉,信天翁总是先飞入风速较高的上层风带,展开弯刀型的双翼,每一根飞羽都坚挺着,然后顺风向下滑翔,借风力增加速度。看着它巳经接近水面了,以为它就要跌落波涛了,哪知它昂首振翅又腾升而上了。如是往复,滑翔、腾升、再滑翔、再腾升,信天翁啊,你是送风帆远去彼岸呢?还是看潮汐鼓荡大海?
长江三峡里一只老鹰的雄姿像铜板画一样烙印在我的心头了。
三峡两岸奇峰壁立,飞行的艰难可想而知,不稳定的气流如同三峡之中左冲右突的狂涛急浪一般,这只穿行在三峡中的鹰却是如此潇洒自如。它的飞羽全部撒开了,像是两只巨人之手的手撑,把握着一个庄严的飞行者的命运。三峡的风一那是可以把大树连根摇撼的风一从飞羽之间的缝隙中成为丝丝缕缕飘然而过。同时,老鹰却又利用这气流沿着悬崖之壁忽高忽低,或者乘风飘举,或者顺势而下。当江轮上的旅客都在寻觅云里雾里的神女峰时,这一只大鸟显然也准备降落了。它先是放下双足,再微微耸肩缩小了双翼的面积,从高处落下一直冲向降落点一神女峰下一处伸向江面的绝壁。它为什么不减速呢?它冲得如此之快,看神女峰的人都被这一只鹰吸引也都在为它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撞山而亡担心时,只见它突然之间把双翅弯曲成杯状,如同飞机降落时的下垂襟翼,尾翼向下展开,再轻轻地降落,双翼高举片刻,那不是胜利降落的宣示,因为这太平常了,而只是为了落地之际的安然稳定。
然后,它把翅膀收起。
三峡之鹰让我看见了完全由身体、羽毛控制的神奇飞行。
现在,它又要起飞了,张开翅膀,坚挺飞羽。
它仍然翱翔在三峡空谷,扭头往江轮来时的路上飞去,它在寻找什么?
人们回头看它的时候,它从不回头。
只要飞过一边的峭壁一这对鹰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一一它就可以搏击长空了,它为什么还要在三峡中沿着嶙峋石壁飞翔而去呢?
是的,赞美羽毛就是赞美自由。
对于这一只鹰来说,它的羽毛有足够的智慧和力量选择了长江三峡,而不是无垠无阻的白云蓝天,它没有说它只是让我们回想:自由是一种演示,自由不仅是自由也是不自由。
让我们想像史前时代的一种景观:每年的春天和秋天,人类的始祖们是以怎样的惊奇仰望天上成群结队的飞鸟?那时他们显然不知道这是候鸟,心里更多的却是不安,它们为什么要飞走?而且是如此众多,就连太阳光也在这些飞鸟翅膀的遮蔽下变得黯淡了,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那是一些神秘的天上旅客,他们要到哪里去?
关于飞行的最初的联想也是此时萌生的吧?
也许还不是,飞鸟的远行对史前人类的若干启示中,最要者便是走出森林,走到远方去,这是一种更多缘于心态的诱惑,但其实际结果是完成了自有人类以来最早的也是最艰难、最辉煌的史前地理大发现这个世界上凡是人类可以安居之地,我们始祖的足迹几乎全走到了一一与枯荣家园梦.明毛翅膀斑蝶梦他们相伴的,除了土地、草木、河流之外,便是天上的飞鸟了。
其次,是学着鸟的样子成群结队——原始人类社群的出现其实与阶级无关。那只是为了壮胆,人之初便是害怕孤独的,白天可以合力狩猎或防卫,夜晚则可以挤在一起保持体温。
这一年秋天里飞走的,第二年春天又回来了。
《圣经》里的《旧约.耶勒米亚篇》写道:
天空的鹳,也知道自己的时令;而斑鸠、燕子和鹤,都固守自己的归期。
鸟类的迁徒在漫长的古代,一直是个近乎玄妙的问题,天空中的翅膀对人的思想显然具有挑战性:一种无所依傍的自由的追求,是靠两只翅膀去完成的,人梦想过翅膀,后来造出了飞机,最终还是两条腿走路。造物主给人予思想的能力的同时,便也彻底剥夺了人从肋下生出双翅的可能性一这就从根本上规范了人的位置一你可以非凡地想像,你只能平凡地走路。
古代的第一个博物学家、古希腊的亚里斯多德已经认识到有的鸟类会迁徒,“例如鹤”。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到了冬天里忽然不见的鸟,则是“隐居起来”了,多少与人类在严寒的季节里的活动大为减少相仿。亚里士多德最惊世骇俗的宣布还是第三种可能性——变异——他说“欧洲的歌鸲在夏季来临时,会变成欧洲红尾鸲。”以后的二千年中,亚里斯多德的想像一直被人以各种语言重复着,或者加以引申,到自然界中去验证还是更后来的事情。大型的会迁徒的说法普遍被人接受之后,那些小鸟怎么可能凭借着小小的翅膀长途跋涉于浩茫云海呢?有欧洲的博物学家因而推想认为:小鸟的迁徒如果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骑在大鸟的背上漂洋过海的。直到1703年有一个自称“颇有学识并十分敬神”的英国人写文章说:鸟类花60天时间飞到月亮上,因为找不到食物而又无力飞返便进入冬眠。
人们可以接受很多怪诞而美丽的想像,因为至少可以把这些后来证明为不可能的一切,归入这神话、童话一类,况民总有一些智者的所思所想成了鸿碓初开的里程碑。但鸟类冬眠之说一无论是在月球还是在地球一却被人们埋葬了整整一个多世纪。直到1946年12月,美国人艾德蒙.杰加博士和他的两个同伴在加州南部山中的一个深峡谷内发现一只小型鸱,蜷缩在岩石裂缝中,先是以为它已经死了,但它却用一只眼睛对泌博士眨动了一下。这是在表示小型鸱还活着,而且就这样过冬。以后一连4个冬季,他们继续追踪、观察这只鸟的结果是,他确实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有一个冬季连续88天纹丝不动。
当春天到来,小型鸱醒了飞走了。
对夜莺和雨燕的观察也表明,冬季是它们不再活泼的季节,变得呆笨,喜欢蛰伏,大多数麻雀也是如此,但这一切是不是真正的鸟类的冬眠,还有待进一步证实。
无论如何,迁徒的鸟总是更有吸引力的:它们为什么要远渡重洋、飞越高山?它们是怎么选择飞行路线的?它们的测航定向是怎样完成的?它们中的全部都能在明年回来吗?等等。
人类不得不永远在寻找答案。
人类不得不承认,在开始时提出的问题至今仍然是问题,比如:候鸟每年都准确无误地大量地沿着空中的路线迁徒,这路线是谁又是怎样给定的?
有一定的证据,更多的时候还只是想像,鸟类主要是利用视觉来辨别方向和位置的。从河谷、山峰等可见的陆地标志,到吉士达夫克兰默的鸟类可能以太阳作为指南针的测试及理论,使候鸟的神秘反而有增无减。
全世界的鸟类中超过1/3的鸟都会从事距离不等的迁徒,其总数在100亿只以上。我们这个人类寄居的星球之所以在春秋两季显得特别有活力而且生动,是离不开这100亿只鸟类的来来去去的。鸟类的迁徒从地域特点看,北半球尤为明显,当大片的土地由冰雪严寒覆盖,许多欧洲、亚洲及北美洲的鸟类会飞越赤道,深入非洲、南美洲过冬。南半球的各种海鸟中也有几种鸟会飞越赤道,深入北半球海域。威尔逊海燕在每年的6月至8月便离开南极洲边缘的聚居地,向北远飞到纽芬兰岛沿岸,搜寻食料;南大西洋的一种大鹱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飞往格陵兰海域;澳洲短尾鹱每年由巴斯海峡北上,越过日本,前往白令海,然后经北美洲西海岸飞回,全程是一个几千千米的大圈子。
飞着这样一个大圈子的澳洲短尾鹱是数以百万计的浩浩荡荡的候鸟的集团军,它是怎样组织指挥的?它是如何协调行动的?一切都无从说清楚,明明白白的是到了11月下旬的同一个黄昏,秋天的夕阳淡淡地照耀着巴斯海峡时,几百万只短尾鹱同时出现在它们归居的上空,然后同时降落在同一组小岛上。
目睹此情此景的一个鸟类学家说这时候,我想到的是神而不是达尔文,我只能目瞪口呆!当我们面对着候鸟的大规模、大范围迁徒作出种种研究、猜测的时候,有一个沉重的话题始终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鸟类如同命中注定的一样,必须从事它们一生中最危险的年年如此的飞行?它们是为了食料和环境不能不如此呢?还是某种人类尚无法想像的神秘力的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