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实际上巳成为“产卵的机器”和“长肉的机器”。只有天性好斗的公鸡身上,还残留了一点它们野生祖先的特点。
人们都说现在的鸡蛋和鸡肉都已经不再鲜美,而普通消费者更不清楚的是促成此种大规模生长高速度增长的饲料添加剂是些什么成分,另外拼命地长肉和下蛋的鸡的目前的处境又到底如何?有资料说,1890年时,欧洲最大的农场主如果拥有一个五百只母鸡的鸡场,便令人惊叹不已了。但,今天的美围、欧洲乃至日本,中国,大鸡场有百万只以上的鸡已很平常,养鸡业正成为国民经济产值增加的一个项目。多数鸡场已成为“箱组鸡场”,也就是说这些在全世界数以十亿计的鸡,就连惟一能在大自然中看见大空的权利也被没收,在人为的培育下,多层重垒的笼子里,脚踏铁丝网,被电灯照耀着时终其一生。
丛林啊,你在哪里?
家鸡之后,从人工繁殖的数量来看便是鸽子了一全世界每年繁殖出数以百万计的鸽子,用以肉食、玩赏或参加信鸽比赛。台湾、香港和中国大陆的广东有一道名菜叫“红烧乳鸽”。
鸽子是善良而可爱的。
很有可能人类饲养鸽子要在饲养红原鸡之前。《圣经》告诉我们,困在大洪水中的诺亚是由鸽子报信、搭救的,公元前3000多年埃及人养鸽子以传递信息的时候,整个尼罗河流域卷徐刚环境文学选.第还没有听见鸡鸣声。各种家鸽的祖先一原鸽一在欧亚海岸的峭壁上,现时仍有数量不多的踪影。以为鸽子性喜广场是一种误会,即便是在城市中成群结队地飞翔并且似已习惯了大都市生活的鸽子们,其实也还保留了它们在海岸的悬崖峭壁上生存的天性,那是怎样的辽阔和高远啊!当最初的航海者把原鸽带回欧洲,在城市中放养,教堂以及别的石砌的高大建筑,使它们多少找到了一点陡壁高耸的感觉,因而它们总是在一个大都市的最高处筑巢生存,飞临广场不过是为了寻找吃的。
它们再也听不见海上的风涛之声了。
只能面对都市的喧嚣与摇滚。
不要以为鸽子们在人类自诩的文明的关照下过着幸福生活,不要轻佻地赞美城市的鸽子是自由的。
以鸽子闻名的纽约、巴黎对冬天冻饿而死的鸽子的解剖说明:它们至少在严寒的冬季缺少食料,它们的胃里甚至有破破璃片和废塑料。
我们欣赏鸽子。
鸽子欣赏我们吗?
人类的所谓欣赏有时是极自私的,是残忍的代名词。
禁锢在城市里的鸽子与关闭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均被剥夺了鸟类自己的意志,作为自由象征的翅膀一旦被闲置,自由便失去了全部意义。
人都向往自由,人都说自己还不够自由,但人起码都有虐待乃至残害野生动物的自由。
人们为地中海沿岸的鹑担心。这是一种本来数目很多,却在狂捕滥杀之下已降至目前最低水平的鸟类。而在《圣经.出种屠杀枯荣家园梦.别埃及记》中所记载的使以色列儿童免于饿死的鸟,就是这种鹑。鹑的被屠杀,“据一位研究者估计,在两天一夜之内,人们大概杀了900只鹑。”这是何等可怕的记录!直到今天,美国人仍念念不忘他们的“最后的旅鸽之死”。
旅鸽的灭亡是惨绝人寰的——100年中捕杀了几十亿只,干净彻底灭绝了一个物种。
19世纪初叶,北美洲仍有旅鸽30—50亿只,远多于北美任何其它鸟类。因为这种野生鸟肉味鲜嫩之极,其生活特性又爱好群居和一起飞行,便为人类大规模的散弹射杀及大网围捕提供了条件。美国佬大嚼旅鸽赞不绝口之后,旅鸽已少到看不见,到1880年,在自然保护主义者的大声疾呼之下想要保护458旅鸽时,已经太迟了。1900年,最后一只野生旅鸽被射杀。1914年9月1日另有一只名叫玛莎的旅鸽死于人工饲养的笼子里。至此,旅鸽便彻底告别了人间。
人类胜利了,旅鸽灭绝了。
是真的一个物种的灭绝,也是真的人类走向最后孤独的口子。
在华盛顿国家博物馆,从栩栩如生的玛莎的标本前面走过,我能感到人们的脚步都是沉重的,岁月的回想中这一曾经在北美洲遮天蔽日的美丽的鸟类,已经无影无踪了。一百多年来,人类有了各种航天器的发明,对外星空的辉煌的探测,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和鸟类的翅膀比翼齐飞呢?
今天的世界上,每24个小时就会有一个物种消失。
最后的玛莎只是灭绝的一种。
1996年元旦刚过,设在英国剑桥的世界自然资源保护监测中心公布了20种最濒危动物,中国名列其中的为:白鳍豚大熊猫和扬子鳄。
我们将眼看着有“长江神女”之称的白鳍豚走向最后的灭绝,大熊猫和扬子鳄人工繁殖获得成功之后,种群数量已开始回升,唯独白鳍豚孤独依旧。
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者的介绍说,在20年前,长江里大约还有1000头白鳍豚,就这20年间白鳍豚的不少群体已经消失,总数锐减至今天的100头以下,并且还在减少中。一种可怕的眼前的景象是:今后十年内白鳍豚资源将减少到只剩少量残余个体,然后整体灭绝。也许有必要简略地说一下白鳍豚的历史。这是一个资格极老的物种,并且避开了中新世及上新世的毁灭的灾难而孑遗下来,生活在长江里大约有四千五百棚万年了,从而成为中国特有古老孑遗物种。它的灭绝将成为一个空白,无法弥补的空白。二千多年前,西汉曾有白鳍豚的记载,而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有一则动人的故事,写一位姑娘叫白秋练与一位小伙子相爱,而洞庭龙君要娶白秋练为妃,白母不从被惩罚,露出了原形一一白鳍豚的化身。我们不妨推测蒲松龄写《白秋练》应是知道并了解长江中的白鳍豚的,长江三峡一带丰富的民间传说中,白鳍豚就屡屡现身过,或为“长江神女”,或为“长江美人鱼”,同样可以推想的是,中国民间对白鳍豚的赞美与爱怜。
白鳍豚全身灰白,体态健美,呈流线型。眼睛很小,嘴似长剑,背鳍为三角形,细密的牙齿有一百多颗。白鳍豚是兽不是鱼,是鲸类家属中的小巧玲珑者,世界上仅有的五种淡水豚即拉河豚、亚河豚、恒河豚、印河豚、白鳍种屠杀中,白鳍豚是存活头数最少的一种。它们生活在长江中下游湖北枝城至江苏太仓的一千六百多千米的河段中,巡游繁衍,生生不息一这是说的以往一它来去倏忽如惊鸿一瞥,可望而不可及。
美国海洋哺乳动物学会主席乌希格说:“如果不立即采取措施,白鳍藤将是现今时代第一个遭受到如此下场的鲸类一就是说它并非被自然淘汰,而是人类迫使它灭绝。”科学家说保护白鳍豚的价值不仅在于观赏,“更重要的是具有仿生学、生物学、考古学、军事学等多学科的科研价值”《南方周末》新华社记者陈新洲文笔者不揣冒味,再加一句:最重要的是保护了一个物种,能与人类共存于地球家园,因为没有比大地完整性的价值更有价值的了,在人的价值观的笼照下,我们总是难免鼠目寸光。
关于白鳍豚的消息,是令人心碎的,仅以1995年,1996年为例:
1995年2月,湖北石首,未经渔政部门批准的一次航道清淤作业中,活活炸死一头白鳍豚。
1996年元月,江苏江阴长江汇段渔民用电捕捞时,又一头白鳍豚被电击毙命。
1996年6月23日,国家级湖北长江天鹅洲白鳍豚自然保护区内,又一头白鳍豚死亡。
调查记录说:白鳍豚死亡的这一天,天鹅洲长江故道3万多亩水面水温24.26摄氏度,风力3?4级,晴天,风向偏北,这是白鳍豚生息的最佳季节,可是白鳍豚死了。
对白鳍豚的尸检结果是:
豚长2.29米,体重80千克,豚龄8-10岁。胃内有螺厣11枚,植物种子5颗,石子1粒,应以鱼类为主要食料的这一头白鳍豚的胃中找不到鱼类残潦。豚体质瘦弱,体重较之1995年12月19日记录在案的150千克,半年后减少了一半!体质瘦弱、监测手段落后、防护设施不配套,使这一头白鳍豚触网窒息而死。
这是一头被保护的、却又是病弱饥饿而死的白鳍豚。
从某种意义上说,保护白鳍豚就是保护长江。当长汀的污染曰益严重一江污水滔滔东去时,白鳍豚怎么能长久地活下去并生息后代呢?长江航运的发展,以及对长江鱼类资源掠夺性的、强盗一般的横蛮劫掠,滚钩、毒鱼、炸鱼、迷魂阵、电打奶鱼等屡禁不止之下,白鳍豚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白鳍豚的保护区由于资金不到位,“保护区的保护手段仅仅只是‘只眼睛和一双手,两条腿加一条船”(《中国环境报1996年8月11日)因此对这一头死去的白鳍豚只能跟着它呼吸时的时隐时现来判断它的存在,在死亡之前,国内外不少传媒均报道说此头白鳍豚“健康、活泼、可爱”等等,实际上已经重病在身了。这也说明,白鳍豚的保护也就是知道它还活着,或者死去后能找到尸体,如此保护,如此而已。
笔者还要为几只黔金丝猴之死写一段苍白的文字。
贵州梵净山原始森林。梵净山一如往日,原始森林中的时光似乎也流转得特别慢,不知道这里的树木已经长了多少年,但山外的世界已经在准备过年了。
一只黔金丝猴从树上爬下来,它是想散步呢?还是为了寻找食物?突然“呕”的一声,它的后肢被夹住了,那是钻心的疼痛,它也意识到从此这片原始森林将不再属于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结束了。黔金丝猴挣扎、翻滚、悲鸣,直到骨头折断,鲜血将灌木草丛染成星星点点的红色。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的黎明,1996年1月6日淸晨。
偷猎者叫张文友,贵州省江口县太平乡凯文村农民,1995年底他就在梵净山深处的绝对保护区里安置了2把铁夹和17根绳套,今天一只雌性的黔金丝猴终于被夹住了!不要光责怪农民。张文友猎得金丝猴之后便找到怒溪乡一个干部联系出售,要价1万元;这个干部又找到另一乡的人大主任,开价20万元;这个主任找到姓刘的个体户,开价30万元。两个乡干部已经在金钱的驱动下成了偷猎者的帮凶了,如果这两个干部中有一个报案,那么这只受伤重创的金丝猴或许还能活下来。
当江口县公安局把张文友抓获,将禁锢金丝猴的塑料编织袋打开时,这一只金丝猴还用最后的力气向着人们挥拳踢腿。其实它已经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了。
这一只黔金丝猴的下半身已接近瘫痪,尾巴有3处断裂并腐烂,右下肢已被夹断。更严重的是张文友从铁夹上捉金丝猴时,因为猴子的抓咬反抗而被张文友用一根树枝死死杈住,活活杈成腰椎骨折!以后又一直置于密不透风的塑料编织袋中,伤口溃烂,创面感染,并已引发尿毒症。江口县请来了金丝猴专家和本地最有名的医师治疗,24小时特级护理,可是一切都晚了。1月17日下午,这一只金丝猴不治而亡,伤痕累累的此猴仅有一个头盖骨可以制作完整的标本。
这一天是除夕。
《中国环境报》向文清的文章说,据梵净山自然保护区野生动物救治中心介绍,这一只金丝猴死得极为安祥,弥留之际,它仍然试图把头抬起,目光扫视着救治它的每个人,显然它明白这些人不是那一个致它于死地的人,最后停在不远处的青山上,是柔柔的无奈的眷恋与向往。
一个人偷猎了一只黔金丝猴。
一群人救治那一只黔金丝猴。
一个人致一只金丝猴于死地。
一群人救不活一只金丝猴。
这就是破坏的力量、破坏的可怕。
从地底下发掘出的化石表明,黔金丝猴在我国曾有广泛分布,在海陆更替、冰川撞击的地质年代里,这一种金丝猴几乎绝迹,仅存于梵净山得天独厚的50万亩原始森林中,有5个似自然种群,共760只左右。相对于滇金丝猴的1300只,川金丝猴的2万只,更为稀少而珍贵,被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也正因为如此,偷猎者知道黔金丝猴的价值,猎捕与残害也从未停止:
1985年,松姚苗族自治县农民何廷周用铁夹偷捕两只金丝猴,一死一伤。对伤猴实行了麻醉截肢手术,半年后重回山林。
1986年,有两只滇金丝猴跑到印江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合水乡的河谷地区,被当地农民团团围住追打,有一个农民用火药枪射击,一猴中弹当场毙命,另一只头骨被击中破裂,却仍然背着死猴东奔西突企图冲出重围,最后被捉住捆在树上,大叫数声气绝而亡。
1994年元旦,一只雄性金丝猴在梵净山被铁夹夹住后,拖着铁夹负痛而逃,继之铁夹被卡金丝猴倒悬在树上,两个农民发现后急忙背起猴子赶往医院,“途中金丝猴大恸,嚎哭流泪而殁。”金丝猴是人类的朋友。
人类是金丝猴的死敌。
这个世界就这么荒谬、悖谬,真的你说是金丝猴可怜呢?还是人类可怜?你说是人类文明呢?还是金丝猴文明?
又有消息从海南岛霸王岭的热带雨林屮传来:这里生活着世界仅有的15-20只黑冠长臂猿,如果不加以特别的保护,也许它们就会彻底消失在某一天的清晨或者晚上。
本世纪50年代,海南十个县的茂密山林中生活着2000只黑猿,与其它珍稀动植物一样,黑猿的锐减是与热带雨林被砍伐、森林环境的恶化同步的。在失去了极大部分它们的领地之后,现在全部退守到霸王岭的斧头岭上,以险峻的坡壁和茂密的沟谷林冠为庇护,希望远离人类,以期安宁。专家们忠告说:一个物种的存活数少于100只时就意味着,这个种群快要结束了,它们正孤零零地走在灭顶之灾的最后一段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