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森林的名义
新加坡的环境使我从海外归来五年后,仍然时在念中。虽然,在这之前,我在法国枫丹白露的丛林间多次徘徊;我也曾来到北美,在加拿大洛基山冰雪中挺拔的黄松与冷杉下,想起了美国人彼得,法布写的《森林》中的一段话:
北美洲覆盖着那么多的森林,很少有人能够宣称他巳经看到过各种不同的北美洲树种,更不用说一眼就能鉴别它们。从阿拉斯加向南到加利福尼州的一片针叶林像一条展开的绿色翠带,这在世界上是无与伦比的。它包含着世界上最大的树木一红杉树与花旗松,还要稍小一些的西加云杉和西部红柏。向东1300千米与之平行的是另一片巨大针叶树组成的森林,这就是分布在从加拿大直到墨西哥整个洛基山脉的树干粗大的西部黄松、恩氏云杉、银冷杉和落叶松。
这是确实的,欧洲和洛基山的森林常常使人想入非非,造物主似乎也有点不公平,还有洛基山中的露易丝湖,从冰上走过能看见山间的一幢幢与环境几乎是融洽在一起的小木屋,已经大雪封门了,树上的冬芽知道,它们在等待春天。
新加坡是不一样的,它的极为有限的国土上天然林的面积也就是那么一点点,不妨说,新加坡的绿色几乎全是人工精心栽培的,并且始终处在严格、高效的管理之下。
从樟宜机场上高速公路二十分钟便可进城,这二十分钟实在太短了,公路两侧全是棕榈树、绿草覆盖的土地、鲜花常开的植物,谁都想在这夹道绿荫上再走一会儿。不过,这种遗憾很快会烟消云散,因为当你走进下榻的酒店,站在高楼的房间里看这个城市看这片土地,到处都是绿色,那不是伊甸园又是什么呢?
我曾在街头的花木丛中细细打量过,并且目睹着园林工人整枝、浇水、除草、捡拾每一片落叶或任何一点点垃圾,我对新加坡一家报纸的主笔说:“面对此情此景,我想哭。”一片如此珍惜草木、热爱绿色的土地,它肯定是美丽的、富足的。新加坡的犯罪率是如此之低,究其根源,有环境学家认为,这与新加坡的绿色丰茂有极大的关系,因为在花草与森林的熏陶下,人们的心态会自然而然地被影响,平静、平淡、向善、向美。新加坡的绿色不仅在街头、田野,而且因为阳光的充沛,一直铺陈到了室内庭院。我住的酒店底层类似于中国天井的一个不太大的空间里,几乎就是一个热带植物园,既可以举行酒会,客人也能休息、散步。对我来说,酒会的鸡尾酒已全然没有印象了,而那些热带树木的厚厚的绿叶,却一直在撩拨我的回想。
1996年8月的一份《参考消息》上,有“美联社8月1日新加坡电”的文章,才使我看到了绿色新加坡的一段根系。文章说,新加坡的开国者、现资政李光耀透露:种树绿化是新加坡吸引投资发展经济的秘密。
这个秘密现在公开了。
这个秘密对中国的启发或者说在多大程度上受到了启发,每隔一天要割一次杂草,草坪需要每天修剪,树木和鲜花要精心培养。当旅游者们漫步在奥查得路上时,他们会在叉路口看到三角形的雅致的小花园,这样他们就会知道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品味李光耀视为秘密的这些话,至少可以读出这样一些感想:在曾经贫困的新加坡,人们没有去砍伐最后的热带树木;新加坡人是通过种树修剪园圃改变自己也改变环境的;在这样一个过程中,成败的关键是精心考虑“每一处细节”。
最后,也许是最适合中国人深思再三的是:李光耀为吸引外资而植树种草之举的成功,不仅在于青翠的草木所产生的吸引力,使外国投资者纷至沓来,新加坡已成为亚洲仅次于日本要假以时日而认真估量的,依笔者之见,李光耀之言,应该对我们起到震聋发馈的作用。
现代新加坡的创始人李光耀在新加坡立国之后,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岛国:沼泽连绵,蚊虫肆虐,环境破败,国家贫困。李光耀在这样的困境面前,想到要用“某种微妙的办法使潜在的投资者确信新加坡实际上是一个高效率的、有成效的国家”。从倡导种树、从培育一个园圃开始。
李光耀说:
园圃的修剪需要每天付出劳动,如果你能做好,那就说明你能胜任那种系统化且有严格时间要求的工作。
李光耀的这段话并不深奥,他还说的富国,而且还成了世界公认的少有的绿色之国。
众所周知,李光耀不是绿色和平运动的创始人,但他成了一个有着浓重的绿色和平意味的政治家,他的影响不仅在新加坡,也不仅在亚洲,而是广及全球。
新加坡是幸运的,因为李光耀。
李光耀是荣耀的,因为新加坡。
李光耀的秘密的深处,在我看来,是一条可持续的生存、发展之路,也就是说为了经济改善所作出的整治环境的努力,是真正目光远大、荫及后人的。比起时下不少发展中国家的出卖资源、毁坏环境的急功近利,真是天壤之别。
报载:中国又多了几项世界第一,比如年生产木制铅笔75亿支,世界第一;出口40亿支,世界第一;库存15亿支,世界第一。还有,我国生产、消耗、包括向曰本出口的一次性木筷的数量,估计也为世界第一等等。
有的世界第一是叫人辛酸的。它除了告诉人们中国这样一个贫林国,是如何在“出口创汇”的驱动下大量砍伐森林之夕卜,你还会看到甚至是某种全球一体化的趋势。“据不完全统计,我国与四十多个国家建立生产木杆铅笔的三资企业上百家”(《中国科技报》1997年1月28日这个数字意味着四十多个国家合法地在中国和中国人一起在中国人带领下砍中国的树赚中国的钱。除此之外,中国尚有乡镇铅笔厂500家,投资百万元以上的私营铅笔厂仅浙江义乌市就有15家。
亲爱的读者,你听见伐木之声了吗?
面对世界森林资源锐减的大趋势,许多国家都正逐步退出木制铅笔这一“夕阳工业”,欧洲和南非用的铅笔是以枯树枝为原料的树枝笔,它既不用特别加工,也杜绝了化学污染,而且对用铅笔的孩子们来说,铅笔本身就是一堂环境教育课的教材。
就连一些外国的观察家也认为:如中国这样人口众多人均资源绝对紧缺的国度,对土地、木材、淡水的浪费之惊人,堪称世界之最!75亿支铅笔意味着什么呢?
它明白无误地表明:每年,中国仅仅为了制造铅笔而被砍伐的木材至少为10万立方米。
我们都曾经削过铅笔,我们老了有时还为儿女削铅笔,至少是我,仿佛现在才明白,如果一代又一代的人都节省几枝铅笔,也不要为了钱而让铅笔行销海外,我们的国土上一定会多一点绿色。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执行主任伊丽莎白多德斯韦尔,在1993年6月4日的中国青年环境论坛首届学术年会上,有过一个激动人心的发言,题目是《失去耐心的地球》,她说:
地球曾经默默无言,忍气吞声地承受了我们对它的糟蹋,地球再也不会如此了。
伊丽莎白VS多德斯韦尔认为一那些听她讲演的中国年轻人——“在三十年内——你们中的许多人还未达到事业顶点之前,中国或许就会成为世界上的经济最强国。”同时,中国还会面临着人口太多的问题,“中国尽管为降低人口出生率做了很大努力,但是人口仍以每月出生100万以上的速度增长,每年出生的人口相当于澳大利亚的总和,每两年出生的人口相当于我的祖国加拿大人口的总和。因人口增加而对中国资源形成的压力,又怎么可能不愈演愈烈呢?”中国人啊,中国的年轻人啊,的的确确,“你们应当有所准备'正如伊丽莎白,多德斯韦尔说的那样,在未来几十年中,一方面中国将有可能成为经济大国,而另一方面又将承受因为人口、富裕起来激增的消费所带来的资源的损耗乃至枯竭。也就是说,富裕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个问题实在太重要了。她举例说,70年代,美国每人每年消耗250千克纸,而其时中国每年人均消耗纸量不足10千克。“如果中国仿效那些在它之前富裕起来的国家的消耗模式,将会怎样?用来造纸的森林将会被彻底毁灭吧?”她还特别提到,富裕的日本正在“竭力仿效西方高消耗的模式”,“热带雨林破坏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生产一次性筷子。”笔者不能不带着愤慨写到日本,这个从甲午海战之后直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中国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军国主义国家,现在又是怎样掠夺中国及其它国家的资源的呢?制作一次性筷子的机器是日本人发明的。但是,口本人没有用他们发明的机器制造过一根以日本树木为原料的筷子,日本又是世界上消耗一次性筷子数量最多的国家。日本的推销商把他们的机器推销给印度尼西亚、中国,再用别的国家的劳动力、砍下别人的土地上的树木,加工成一次性筷子供日本人挥霍享用。印度尼亚西和中国的合资厂家得到什么呢?当然是日元,或者是换算以后的本国货币,问题是日本人精打细算给你的这些钱,又怎么能和宝贵的森林资源等量齐观呢?这一点至关重要,你看日本人的森林就知道了:日本国土森林覆盖率高达6796,比世界平均覆盖率25高出一倍还多,而中国的森林覆盖率只有13.92,人均占有面积是世界人均数的11.3,位居第121位。
中国每年向日本出口300万箱200亿双木筷,相当于40亿立方米木材。日本人除了进口一次性筷子以外,还从中国进口日本人看准的上好木材,日本人却从来不会乱砍滥伐本国的一根树木。
显然仅仅指责日本人的资源掠夺是不够的,日本人也有权利保护他们国土上的森林,你愿意出卖你急着出卖你怪谁?不是当年日本鬼子刀架在我们脖子上去小兴安岭砍木头了,而是夹着****,皮包里装着日元、合同来合资的,甚至是“支援中国四化建设”,中国不是主权国吗?出口不是还需出口证吗?如果说,滥伐林木破坏大地的植被,等于是替我们的子孙后代挖掘坟墓的话,那么公平地说,日本是出钱出机器,动手挖的还是我们中国人自己。
况且,中国自己现在也已经是一次性筷子消费大国了。三百多个厂家竞相生产,所有大中小城市的饮食行业,几乎全部使用一次性筷子,一人一双,用过即扔,扔掉的是多少木材多少森林?
1996年1月9日,《科技日报》头版发表了黑龙江伊春林区一个初中三年级学生张瑞的文章,《如果不用木筷子……又这是生长在森林中的孩子的担忧与梦想为一次性木筷子以及他的关于筷子新思维的构想。
黑龙江是全国最重要的林业基地,它占有全国三分之一的林木蓄积量,但,黑龙江林区已经远不是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样子了,覆盖率急剧下降,我们最重要的林业基地所面临的,正是应该能让国人肝肠寸断的绿色危机。
1994年,笔者在写作《中国:另一种危机》时得到的资料说:
黑龙江省的森林面积以每年1.796的速度递减。嫩江流域开发不到100年,水土流失面积巳达到二分之一,近1米厚的世界稀有的黑土层巳经流失一半。三江平原自1968年以来毁林开荒,毁掉宝清县森林的四分之一、萝北县森林的三分之一、绥滇县森林的三分之一。1963年,鸡西的森林覆盖率高达8196,到1976年时巳减少到3496,13年毁林毁掉如此之多,除了震惊,我们还应该想到些什么呢?我们再把时间往前推,看看另一个数据。
距今两千多年的秦代,东北的森林覆盖率为80—90石;到1949年时,东北的森林覆盖率为30.4%。也就是说,在二十个世纪中,东北因为人口、能源增长所需而减少的森林覆盖率为50.96—60.96。
与此相仿的下降比率,黑龙江鸡西县在本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间,仅用了13年时间。
而在东北更大的幅员上,此种下降比率从70年代到80年代到90年代间,所需已不到十年,迄今为止到了不少林业局无林可采的局面!今天的无林可采,绝对意味着前些日子你砍得太多了、太疯狂了。
黑龙江林区现有40个林业局,其中12个林业局无林可采,到2000年至少有32个林业局无林可采。
看来,在呼唤了多少年之后,我们的林业局大体上还是砍木头局,改革开放之后相当一部分则又成了一次性木筷子局。
有位林业局长忧心忡忡地告诉我:“无林可采,是林业局最大的悲哀。”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这样说?“有树可种,是林业局最大的幸福!”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做到在某个地域,一定的时间段内有林不采呢?
张瑞在文章中说:
更让人深感忧虑的是,小兴安岭伊春林区的一次性木筷生产厂家,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工厂昼夜生产,产品还是供不应求。那么全国其它林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长此下去,我国的森林资源就得被12亿人口吃光。
如今的木筷厂为了产品标新立异,竟然互相攀比着将一次性木筷越做越粗,越做越长,这样的毁灭森林的恶性循环何时能休?
一次性木筷与所需木材原料之比,可以有两种算法。一是1千克一次性木筷需用去1.4—1.6千克木材。第二种算法是,每立方米成品木材可加工成8箱一次性木筷,每箱5000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