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微雨中的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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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差

记趣一个人一生,总要出差数次,或开会,或公干,或旅游,或参观。

其问某些趣事,倒是值得一记的。

1981年夏天,我和诗人孙静轩从葛洲坝参观采访归来,途中遇长江特大洪水,轮船滞留万县,我俩入住万州宾馆。一日散步时,有一位女服务员,看似已怀孕数月,腆着肚子,手里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煞是活泼可爱。我未加思索,便脱口问服务员道:“这小家伙真乖,是你的孩子吧?”服务员面露窘态,脸颊微红,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服务员走后,静轩讥笑我说:“你没看见她大着肚子么?计划生育,怎么可能牵一个又怀一个呢?这不是常识性错误么?”说得我无言以对,一时赧然。

回到客房门外,一摸钥匙,我俩都忘了带出来。其时服务员不在值班室,我们又急着回房。静轩觅门首有一扇副窗,未嵌玻璃,便自告奋勇翻窗而入。他年长我十多岁,可身体瘦小灵活,我便讪日:“孙猴子嘛,七十二个‘筋头云’都不在话下,当然有翻窗人室的本事罗。”静轩被我一激,果然敏捷起来,弄得满头大汗,终于攀上门框,自副窗翻人室内。他在里面拿到钥匙后,急忙从副窗甩出,连呼:“我把钥匙甩出来,你快开门吧!”我捡起钥匙,心中不禁暗笑,便故意拖延时间不开门,静轩在里边急了,直催我拿钥匙开门。待门开后,我反唇相讥日:“你进了门却不知从里面轻轻一扭就能开门,反而甩出钥匙,等着我开门。老兄,这不也是常识性错误么?”静轩顿时语塞。

二十分钟之内,各人犯了一次“常识性错误”,算是打了个平局。

我俩相视而笑,谁也不“讪”谁了。

1997年10月,我和四川作协党组书记宋玉鹏出差北京,住在中国作协创作中心。客房在中层四楼,办事得乘电梯往楼上走。可我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每次揿电梯指示键时,总是将上行键和下行键一起揿亮,我的意思是,不管此刻电梯是在上行或下行,我上、下都已揿亮,两头都“占”,到了我们这一层它总得停下来。可是有那么两次,由于我先揿了下行键,后揿上行键,电梯门一开,便载着我们先下到底层,再往上走,而且到了四楼还得开关一次,造成人为的拖延。老宋便讥我是“科盲”,“要上则上,要下则下,哪有上、下两键都揿的道理呢?”我想说的也是。以后揿键时就特别注意。哪知习惯成自然,又有一、两次不经意地犯同样的错误,遂成为老宋口中的谈资与笑柄。

有一天在中国作协门口,老宋冷不防脚底一滑,从台阶上跌下而扭伤了右脚。次日我陪跛脚的老宋京机场返蓉。我找了一辆推行李的四轮车,让老宋坐上去,推着向前以减轻其脚痛之苦。本来这种带了滑轮的小车,推起来格外省力,可我推老宋时,却感到如牛负重,尤其是上坡的地方,非常吃力,几乎寸步难行,弄得我汗流浃背。我感到奇怪,略加“检查”,才发现老宋下意识地用双手紧捏住车前的两个刹把,如此我当然推不动罗。我于是找到话题戏言日:电梯“上不去”怪我错揿了下行键;这一下小车爬坡“上不去”,可就怪书记阁下不“放手”罗。看来阁下也有当“科盲”的时候呵!老宋这才一松手,小车吱溜吱溜毫不费力就被我推上了坡。我俩不禁相视而笑,这笑中似乎兼有“互嘲”和自嘲的成份:生活中谁都有“闪失”的时候啊!有一次我们一行数人坐火车远行。在车上,大家或看书,或打扑克,或吹牛谈天,乐在其中而忘路之远近。我在车上续写了几页旅行笔记,合上笔时,我懒得去动行李架上的皮箱,便顺手把笔记本放进坐在对面的老郑挂在窗钩上的一个手提包中。在中途一个小站下车后,我们一路谈笑风生。徐徐踱往站口。正要走拢检票口时,老郑突然大叫一声“糟了!”

便急惊风似地回转身,朝着刚才离开的火车拔腿就跑,手中还拎着个偌大的皮箱。这列火车是中途停车3分钟,还要往前开行,此刻开车的口哨声已经吹响,一位女列车员正待关门,将强行跃上火车的老郑一把抱住;老郑却猛地将列车员推开,直奔车厢。说时迟那时快,只数秒钟的时间他又再次在车厢口拽开列车员,夺路纵身跳下,几乎与此同时,列车隆隆开动了。我们被他这一连串惊险动作惊呆了,一时尚未回过神来。等到他气缓神定之后,他才说明原因,原来他挂在窗钩上的手提包忘在车上了,里面装着身份证等重要物件,只好冒险“飞车取包”。我们惊魂甫定,同他开起玩笑。一个说,你刚才的举动,真像~铁道游击队飞车搞机枪”啊!一个说,人家列车员还以为你提着一箱“炸药”想炸火车,怎么不拦腰抱住你呢!一个说,列车员是个靓女,好一场“美女救英雄”啊!而我则暗自庆幸我那一本旅行笔记失而复得,要不是老郑的飞车行动,我一路上的心血可就随车远逝,渺渺乎不知其所终罗!乘汽车出差,令我难忘的是一次“搭错车”的事。那是1990年的夏天,我乘坐大客车从M城回C城。

当日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酷热难当,车中无空调,十分闷热难熬。好容易车至城郊区,碰上堵车,司机只好暂时停车。恰好路边有一公厕,车就停在门外。其时我正想着出差途中的一件趣事,心不在焉。我想趁机“方便”一下,便从厕所左侧进去;当我不慌不忙从右侧出来时,见大客车仍然停在原处,便纵身上车,在“原位”坐下,却没有留心车头、车尾的方向。开车后,我仍然沉醉于思索之中,车行约莫半个小时,我才恍然而觉方向不对:怎么沿途景色似曾相识呢?忙问司机,这才发觉我上错车了,此车非彼车,而此车正朝着我中午出发的M城走“回头路”呢。原来,我上厕所时前面堵车的道路正好疏通,司机以为乘客已上齐,便忙着赶路把车开走了。这时恰好有另一辆开出C城的大客车开过来停在公厕门口让旅客“方便”,方向正好相反。由于二车的外观酷似,我未辨头、尾,便稀里糊涂坐上去,于是“南辕北辙”,闹了笑话。此时我在车上一片“友好”的哄笑声中,悻悻下车。瞻望茫茫前路,只好站在烈日之下重新等车。很是“煎熬”了一阵子,我才重又搭上一辆开往C城的班车。在车上又备受暑气蒸腾、拥挤闷热之苦。我一路上不禁自嘲:看来,稀里糊涂走“回头路”,还真是要吃二茬苦,受二遍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