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里面帐帘外,小心翼翼探进脑袋去,见烛光一枝下,赵赦闭目睡在床上。
“表哥,”小小声喊一声,无人答理。真姐儿再稍稍放大声音喊一下:“表哥,”无人答应。她装着耸拉着脑袋进来:“好吧,不答应代表睡着,睡着就代表不会和真姐儿生气。”
床前有热水,真姐儿洗过解下衣服,尽量悄悄地从赵赦脚旁爬上床。刚睡下来,赵赦一个翻身紧紧压过来,真姐儿笑靥如花:“啊哈,表哥你好。”
“嗯哼,真姐儿你也好。”赵赦绷着面庞,带上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
真姐儿想一想,对赵赦道:“表哥知道我去忙些什么,我去女眷们说话,大家一起说一件事情,不过我想表哥你肯定又不答应。”
“说出来听听,”赵赦坚决不笑,也不在面上眼睛里有笑意,小丫头现在不得了,当面指责自己以前不愿意和她成亲。王爷把面庞板得紧紧的,还是要让人好看的样子。
真姐儿很讨好的笑着:“女眷们说,这个家暴啊,王妃理当呈给王爷。”再放下面庞装伤心:“她们哪里知道,王妃自己还受气呢。”
这小丫头装得十分之停当,赵赦也装着思虑:“啊,是这件事情,这是小事儿不用提。”人还是紧紧压着真姐儿,打一个哈欠,在真姐儿胸前柔软处埋下身子,大有就此姿势睡下来的意思。
背上被真姐儿推一推,她软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夫人们说这是大事情,当兵的人全是铁砂掌,表哥你主婚,忍心看你的兵还打人。”
“抽几鞭子不算打,”赵赦忍笑,真姐儿沮丧着面庞,低低道:“哦。”身上两只手开始忙活,赵赦低声道:“这个,算不算你说的家暴?居然还有这样的名词。”
真姐儿噘嘴:“我说了不算,我不想说了。”吃痒处被拧了一下,格格笑两声出来,面颊渐染上红晕。赵赦低声道:“别人我管不了,你再惹表哥生气,表哥就这样收拾你。”
好一会儿,帐篷里只有无边春色。真姐儿犹有眷恋,伏在赵赦怀里又问他:“为什么以前不同意?”
“没有的事情。”赵赦不承认,轻抚着真姐儿滑不留手的后背:“表哥从来很疼你。”真姐儿蹭蹭他:“我听到父亲说你要退亲,表哥那时候我想,要是你退亲了,如果还能打着你表妹的招牌到处逛逛吓人,倒也不错。”
赵赦叹气:“唉,怎么这你也知道。”真姐儿用手拧着赵赦腹上一块皮肉,大有不说就严刑逼供的语气娇声道:“后来为什么又愿意成亲?唉,表哥你害得我不能去浏览湖光山色,不能见识名山大川……”
嘴唇凑上来堵住真姐儿的红唇,再息事宁人在她身上抚两把:“好了,这话以后不许再提。”真姐儿还在问:“为什么?”一脸的无辜和很想问。
“睡了,你不是天天说表哥要好好休息,”赵赦抱紧真姐儿,用自己下颔摩挲她的额头,含糊道:“没要紧的话闲下来再说。”
真姐儿一脸问号,这叫没要紧?不,这是替你表妹问的。虽然你表妹在哪里,真姐儿不知道。
半个月后的一次大战,撤下来许多伤兵,还没有走的女眷们中,有胆子大的,也愿意去帮忙照顾伤兵,并且对着伤兵的流血处掉眼泪。
“快让开,让开!”营门外又进来一个,担架上抬着的人面色苍白晕过去,那无力垂下的手,和大腿根处一枝箭矢,让人看着就惊心。
来到医生帐篷外,因为天气炎热,伤病员放在帐外的多。送来的人是倪观,他扯着嗓门儿暴喊:“医生,快来人!”
给伤员喂药的尉迟英先拿着止血药出来,走到担架前看,她“啊”地来了一声尖叫。这个人,是廖石根。
倪观狠狠瞪她一眼,凶巴巴地道:“叫什么叫!他就是挨了一箭,这小子打仗最拼命,总跑在前面。”
医生匆忙出来,手里还拿着沾血的绷带,是刚给人看过伤口出来。倪观粗声大气的嗓门儿一气不停地说下去:“他娘的这是倒刺儿箭,我们都不抬拔,这扎得又深,奶奶的,这小子还没成亲呢!”
尉迟英只觉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大半儿,她身子瘫软得快要站不住,倪观注意到,又狠狠瞪她一眼,再对医生吼道:“这小子想升职,相中王妃给将军们成亲的首饰,娘的,现在这腿怎么办,扎得这么靠上,你得想法子保住他这条腿!”
醒过来的廖石根正好听到最后一句,他觉得腿上剧痛难当,更是惊恐万状:“我不要锯腿,我还没有孩子,我是个独子,俺家里就只有俺一个。”
他努力用心学了一段时间的官话,到担心害怕的时候,还是出来家乡话。眼角再看到一旁站着的尉迟英,嗓门儿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倪观的手,是可怜乞怜的表情:“留着我这条腿,不然我宁可去死。”
伤残将军是什么样子,廖石根此时一一想起来。他事后还背地里笑话过陆重元,现在想想要是少了一条腿,还不如陆重元。
“医生,你务必要救他!”倪观对廖石根嘲笑陆重元就算不满,可是廖石根是个奋勇当先的好兵。被廖石根这样一说,他更是暴躁:“快找医官来!”
医官没有来,过来的是真姐儿,真姐儿见到也吓一跳,在她身后跟着帮忙的几个女眷更是吓得尖叫几声,妈呀好吓人地说着往后面退。
这尖叫声听在尉迟英耳朵里,她面上黄豆大的汗珠子掉得那么快,不比担架上受痛熬痛的廖石根冷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