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王爷亲笔信命这几位到京中说话。他们中,还有一位是随同回京的权大人。外间坐着,见先生们也少有人说话,大家一起伏笔忙个不停。来的大人们,更是不多交谈,就有话,也只是低低轻轻的商议一下。
王府中新起的梅花林内,薄薄雪地上传来跑马声。赵赦新到一批好马,同着人在这里赛马。他身着青色锦衣,目光犀利地看着场中奔马。
马上的人,是少年颂皇孙,已封。在颂皇子旁边的,是大他几岁的皇孙淳。两人手舞马鞭,胯下都是一匹黄马。
清冷疏香梅花下,清源王也目不转睛看着两个弟弟。他们也是俊秀少年,头脑极聪慧,又深得皇上喜爱。
他脑子里不时想着白泌的建议,又回想一下前天皇上在宫中见到淳皇孙,亲口夸他为皇家千里驹。
天与地间,晰晰雪花中,清源王装着随意,心中却是想着,这大好世界,会落谁家?
成者,九五至尊;不成者,终生为臣。受人跪拜者与拜人者,是两个境遇。
雪地里本滑,淳皇孙偏又来了一个勒马式。马匹扬蹄嘶鸣长声,大家纷纷喝彩:“好!”梅花映少年,晶莹的花瓣旁,是满面春风的少年,神采奕奕从马上下来。
赵赦也微微一笑,鼓了鼓双掌。掌声中,赵星走来附耳回话:“大人们到了。”赵赦漫不经心:“我在相马,让王妃先见。”
把事情全压给真姐儿,赵赦王爷跑来这里约人偷得浮生半日之闲。
不太满意这种皇弟们出风头场合的清源王,借机问道:“想必是有事情,我们扰了你多时。”听到这话,淳皇孙和颂皇孙也看过来,赵赦摆摆手:“家下过年的事情,王妃有时候要问我,她都这么大了,是自己拿主意的时候。我不管,随她去办。”
一排侍女手捧茶水、酒食送上来,清源王为着王妃,要多问几句,从红漆食盘上取过一块点心道:“这办得很是不错。”
“女人,不是吃就是穿戴,再就是多几句废话哭一场。”赵赦说过,指给清源王看新牵入场的几匹马:“殿下若是相中,我奉殿下。”
书房中真姐儿听过赵星回话,这才放下笔:“让他们进来。”
外面鱼贯进来四位大人,一位年老约五十岁,是主管司农;一位上年纪约四十岁,是主管银钱;小陈大人第一次到京里王府里来,他是代表税政上官员而来;还有一位负责治安的将军,叫汪文信,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也是赵赦亲笔命入京。
见到王妃徐徐从王爷书案后起身走过来,所有人不可遏制地吃了一惊。吃惊的面容显现在面上,真姐儿并不为怪。
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他们当然不会乐意,而且如果是道学夫子,还会认为自己冲撞这男尊女卑制度才是。
小商人之家出身的沈王妃,不疾不徐地拖着闪金亮泽的珠裙过来,裙上珍珠在书房中微闪细泽,粗粗的看上去,贵气不可方物。
小陈大人最吃惊,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妃见他们。陈姨娘是他妹妹,而且近年来,不少闲言闲语传到他耳中,比如王府里不接陈姨娘,是王妃在作梗。
这些话,小陈大人固然不信,不过看到本该出现在内宅绣榻上的王妃,居然一派大方出现在官员们面前,小陈大人是实实地惊住。
什么是对比,此时就是强烈的对比。
王妃细白的面庞,看上去比妹妹还要柔弱,她微抿着嘴唇,面色自然一段亲切微笑,走过来在榻上坐下,这才对着惊奇的官员看着。
赵星轻咳一声:“大人们见礼。”几位大人这才想起来,跪到榻前行礼:“微臣等,见过王妃。”
“起来吧,这大雪天的喊你们来,是王爷说京里今年花灯好,请几位勤政的大人们一同来看。”沈王妃侃侃而谈,毫不怯懦,也不计较他们一时的失仪。说过,才又一笑:“坐吧,赵星上茶来。”
安座过,大人们心中还在迟疑不决,真姐儿又开口道:“你们来,肯定都有话说,王爷命我先听,先对我说一说。”
“这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人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爷命入京看花灯过年,虽然离开家,或是不能回家,却是一种荣耀。
因为知道是荣耀,来京里的回话就至关重要。回的好,明年可以升官,运气好的,当时就可以升官有赏赐。可是心中千想万理的话,回给王妃听?
她听得懂吗?
一时的冷场,真姐儿也不着急。取过雕喜鹊登枝桌围小桌子上滚热的香茶呷着,给了他们一个缓和的时间。
香茶呷过两、三口,真姐儿不再客气,绷一绷面庞,闪一闪眼睫看过去,明亮的眼眸里,多了威严。
管司农的萧大人是路上商议好第一个回话的人,此时觉得禁不起王妃这眼光,不由自主起身回道:“今年大雪成灾,压了近三分之一的冬苗。去问过老农们,这雪大了虽然好,太大了也伤苗。不少新出的青苗都被冻死,明年的春耕,还是要抓紧才是。”
“怎么抓紧呢?”真姐儿不容他溥衍,表哥让自己学习,这正是学的机会。萧大人被一层一层地问,这才回答道:“天虽然冷,却是农人闲的时候。按王爷去年说的,农人闲的时候,让他们多有副业,多开集市做营生。不论钉耙农具还是包子馒头全入集市,让他们农闲的时候不闲着,多多调动挣钱的积极性。”
真姐儿不满意,候了一时见萧大人没有下文,略带不悦地道:“大人,你有些话,是藏到几时?”萧大人吓了一跳,大人们都吓了一跳。萧大人不得不回话:“春耕种子过年已经发下,按王爷说的章程,冻伤一亩地,补种子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