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无比的霍山王,想到亲生女儿和亲,已经算是丢人。那时候,他对于不心爱的女儿,是没有这样心思。现在女儿要依匈奴规矩,父死,妻其后母。
霍山王泪落如雨,这以后朝中文武,还会有谁看得起自己?
项林膝行几步上来,求了几声,皇帝不理睬他,项林又膝行到扎那面前,苦苦的求他:“你要美貌女人,我送你,你要多少都行,就是放过我妹妹。”
扎那看着项林,这两个人也是认识的。扎那和气地道:“小王爷,我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她。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以救她的法子。你要她活,还是要她点天灯?”
皇帝眼睛一亮,这殿中一片悲泣,扎那一直是稳稳重重,看上去,比他老子格木顿要顺眼的多。
“来人,把项林带出去。”皇帝吩咐人,把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抱着扎那双腿哀求的项林带走。再定定地看着长平郡主:“长平,你做下弑夫的事情,你说几句吧?”
长平郡主看着怀里的母亲,母亲要为自己而死,哥哥为自己下跪哀求,再看父亲……从她嫁到草原上,就很少想起来父亲。
每每想起来,心里只有愤懑。
她只看着母亲,母亲老了,几年没有见,老了许多。可她信中对自己说的,还是她如何如何会打扮。长平郡主并不害怕,而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
生活到这个份上,郡主开始逆来顺受。见皇帝问,她对扎那看看:“要是你不打我,要是你不会让我侍候你和别的女人……”
听到这里,霍山王泪如泉涌,对着皇帝哀求:“皇上,请您开恩。”没有人理霍山王,长平郡主的话继续下去:“也不让我挤羊奶,让我看书写字,我就嫁给你。”
扎那微笑:“你嫁到我们族里这几年,应该知道从我母亲起,女人们都是要挤羊奶,剪羊毛的。教训烈马和不听话的女人,我们都是用鞭子。你听话,我不会打你,你不听话,还像以前那样任性,我不会让你侍候我和别的女人,我会比父亲打得狠。”
长平郡主打一个寒噤,格木顿打她,已经足够不客气。她回来身上还有旧伤痕,是以前留下来的。
“不,那我不嫁给你。”长平郡主立即拒绝。扎那露出怜惜的神色:“那你就没命了。”
随他而来的几位长者不能再听,大声对皇帝道:“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自己的丈夫,请大汉皇帝把她交出来,以平息我们族人的愤怒。这件的事情在你们汉朝,也是不能容忍的!”
皇帝还没有说话,扎那大声用蒙古话对他们道:“父亲不在,我当家,你们欺负我还不是头人吗!”
长者忍住怒气,对扎那道:“就是你要娶她,新婚之夜,也要当着族人鞭打她才能消除大家的怒气。这样的人不处治,别的女人们会跟着学,以后都不好处治。”
扎那瞪起眼睛:“一件一件地来!”
露出微笑的皇帝也听得懂蒙古话,他用手揉着已经不太疼的太阳穴,装着还头疼不说话。扎那走过来几步到长平郡主身前,看着她的眼睛:“你杀了我父亲,母亲说也不能全怪你。你性子不好,父亲对你也不好。你不能忍受,所以才杀了他。母亲说,为着我们全族,不能贸然和汉朝打仗,但是族中的人怒气需要平息下来。你嫁给我,和亲依然存在。”
霍山王还是痛苦:“不!求你,放过我女儿。”
皇帝极不悦,想对着两边人使个眼色把霍山王也架走,后来一想,又继续看戏。在此时,皇帝一如他平时,很好的把握了说话和不说话的分寸。
震怒,不是本事,是人人都会的事情。把这件事情推到自己想要的地方上去,才是一种能耐。皇帝,只是微笑看戏。
真情,永远是好看的。
长平郡主被扎那稳重的语气安慰,犹豫着,扎那又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嫁给我,我让你看书写字,给你单独一个帐篷看书写字,我给你买好看的书。”
这语气比格木顿不知道好多少,长平郡主想起以前。在家时,她是最不爱看书,也不爱做针线的人。
在异族里呆着,嫌弃他们身上的牛羊肉气味,嫌弃他们粗鲁,嫁妆中有书,也会愿意捧上一本,坐在蓝天白云下看一会儿。
可是只有一会儿,就会响起格木顿的大骂声:“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和养孩子的,你不会生,就去看护小羊吧。”
长平郡主的身上,也时时地染上牛羊肉气味。
“我天天给你备热水,让你洗干净,给你备多多的擦牙用青盐。”扎那对长平郡主是真心的喜欢,从她嫁过来那天,她精美的服饰,小嘴儿一撇看不起人:“你们好脏,”瞧不上别人的生活习惯。
这种种新奇,都让扎那喜欢。有时候长平挨打过一个人哭泣,扎那会跟在后面,很想去安慰她,又不敢过去。
现在他可以尽情的说自己心里话,当然不仅为喜欢。还有就是,为平息族人怒气,要当头人的长子扎那得为父亲报仇才行,不然没有人会愿意他当头人,也会被四方部落看不起。
最重要的,是这仗没把握打得赢,而打仗,人人都知道,是劳民伤财的事情。
长平郡主还在犹豫:“你已经有两个妻子。”扎那道:“我发誓,对每一位妻子公平对待。”长平郡主被安抚得差不多,最后只有一件事情,怯生生地道:“你父亲的事,你不能追究。他打我,你知道的,他羞辱我,我是汉人,我们看重脸面比你们要多。我们不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