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叠子公文在真姐儿怀里,赵赦取过针线篮子压在上面,努嘴道:“去榻上看,这东西,也带走。”
真姐儿嘻嘻笑,表哥的书案上,可以有碧玉蟾蜍砚滴,可以有玛瑙臂搁,就是针线篮子放上去,实在突兀。
抱着公文兴高采烈回榻上,看了几封以后,才注意到全是打开的。既然打开看过,又为何给自己又看?
带着疑惑,真姐儿拿上几封公文过来,站在赵赦身边低声问道:“有句话儿问表哥。”赵赦正在书写大仗章程,头也不抬:“说吧。”
“有什么事情表哥没有告诉我?”真姐儿问得很肯定:“以前,不是这样的。”换了以前在书房里坐着,赵赦会让人取来自己爱用的点心,让人烹香香的茶。
整个儿来说,就是赵赦是工作中,真姐儿是娱乐中,很多时候,再给真姐儿一个玩的东西,也会让小厮们现去街上搜罗可玩又雅致的东西回来。
安平王府没有成亲的王妃也好,成过亲的王妃也好,是这样过来的。
对于真姐儿这疑问,赵赦眼睛还是在手下奏折上,只是道:“你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真姐儿很喜欢:“可不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赵赦又被逗笑,在他心里也知道,是自己,一直把真姐儿当小孩子来娇养。母亲要夫妻相得不是吗?把妻子置于孩子的境地上待着,她但有惹自己生气的事情,也只会当是孩子淘气。
那一夜在章古营地附近,为保真姐儿安全离开。赵赦带着不多的兵马迎胜数倍于自己的敌兵。王爷放下笔,细细的想一想,这个孩子敢绑监军,已经不是孩子。
真姐儿对赵赦出神不满,只回答两个字“是吗?”,就开始神游天外。她嘟起嘴,见砚台中墨汁无多,倒过砚滴加水进去,又轻轻研磨着,再柔柔道:“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说真姐儿安生些,真姐儿别淘气,真姐儿,回房里去。”
书房上传出来赵赦的哈哈大笑声,他笑意盎然满怀意趣看着妻子:“你这孩子,你多大,表哥多大,还能少说不淘气吗?”
“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把手中公文量一量,真姐儿笑眯眯:“表哥要当先生了。”赵赦一口承认下来:“是,表哥给你当先生。”
真姐儿立即道:“好,我有话说。关外牧马的关家,肯定是奸细,表哥一直纵容于他,是为什么?”
王爷面有笑容纠正道:“话说错了,关外牧马的关家里,有一些人,肯定是奸细。”真姐儿吐吐舌头,再不解地请教道:“有一些人,是奸细,这一家人会被带坏的。为什么,不处置那关二?”
手中公文,全是密信,是回报关家与什么样人来往的密信。赵赦在信后,只批“阅”字,不像刚才看到的一封税政上公文,还写着好些话。
满头花翠的脑袋上,放上赵赦的大手。赵赦微微笑:“你听好了,关家是三房。三房,不会都是奸细。”
真姐儿惭愧:“是,原来表哥是这个意思。”明白过来,又抬头问道:“那表哥要扶持的,是关大家吗?”
“为什么你这样说?”赵赦很有兴致的,同真姐儿有商有量。真姐儿在他大手下摇一摇头:“要是我,就选关大家。他家里只有一个独子不是吗?早年丧父,肯定受二房和三房欺负。再看这信上,大房里也频频结交官员,是在这几年,这孩子有十二岁了,他想当家呢。”
如花的笑靥伴着说出来的这句话,赵赦更要笑,先戏问:“真姐儿,也想当家呢?”真姐儿眨一眨眼睛:“不太想。”
赵赦故作惊奇:“为什么呢?”论理说嫁到婆家的人,人人想当家。
真姐儿笑得格外含蓄:“有时候,也心疼表哥操劳;有时候,我挺悠闲。”就是管家,也少有家人刁难。
家人敢刁难的,要先想想王爷是个什么人。
王爷故意摇头:“这孩子不招人疼,不愿意为表哥分担。”真姐儿急急道:“愿意分担呢。”眼睛落到手中公文上,再小心翼翼地道:“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表哥突然发现,真姐儿是个可造之材,突然发现,真姐儿是块没有雕琢的美玉,突然发现……”赵赦收住话,含笑对妻子:“你不是废柴吧?”
真姐儿叽哩咕噜巍几句抗议的话出来:“要是废柴,也是表哥教出来的。”赵赦又放声笑上两声,再责备:“你以后要牢记,你好与不好,全是表哥的事情。”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像这样对待真姐儿?”真姐儿又问出来。让一个男尊女卑的人改变这么多,总是有事情的。只为自己救了他?真姐儿不相信。
赵赦没有说出来,只是把真姐儿拉到身前,再一次语重心长说起关家:“关二和关三,的确在关大死后克扣大房。不过,要平息关家的事情,表哥要选的,还是关三。关三年纪有了,处置关二后,他可以独挡一面。”
以前杀了吕家不少人的事情,又浮上赵赦心头。他是个爱文人的人,当时处死吕大人的得意门生时,也是提笔掂量又掂量。
当时以为思虑清楚,后来想到时,也处死了不少有用的文人。其中有两个,是诗词都来得。赵赦稳定西北大局后,闲暇时喜欢的,也有和先生们一起赋诗。
可惜,红笔一点全勾决了。
真姐儿聚精会神地听着,赵赦说得极慢,不时停下来看看真姐儿,像是要她一定领会:“关家大家,要是全部看成奸细,捉拿耗费力气不说。把清白的人逼上梁山,关外只会多出来一伙悍匪。再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奸细。我一直忍着关二,让他也能为我做些事情。这一次皇上要打大仗,关二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