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带花障全在身后不远处,几根老黄色的长竹竿伸出来搭成这个花架子,只要低声说话,浓密的花叶可以把两个人的说话声遮住,一般的人不到这里来,是不会听到。
这里是威远侯的内宅,他颇为嘘唏地对易宗泽道:“自从年纪最小的小女去年出嫁后,这里就少有人来。有时候我在这里独自坐着,觉得心里会宁静些。”
年纪和霍山王差不多大的威远侯也是魅力十足的一个中年人,再魅力十足的人想出嫁的女儿时,也是烦躁的。
易宗泽会意,而且这个话题相当于是送给他的,他敬过威远侯酒,也侃侃而谈:“和您在一起,我就想起来父亲,他和侯爷一样,也是爱子女的人。”
碧水长风下,易宗泽眼中忽然有了泪,低头拭去道:“我上面两个胞姐,长姐云阳嫁给当地的夷人。夷人和我们汉人生活习俗不一样,又不是斯文人,我心里有时候,常为姐姐抱憾,”说到这里,易宗泽说不下去般的停下来,闷闷的喝了一口酒。
威远侯这个做父亲的很能明白,他劝着易宗泽:“我三个女儿全嫁在京里,去年长女的丈夫要调到京外,我不许,他很是不喜欢。到今年时,他才明白我的心意。不是人人都想着孩子在外面离得山高水远,”说到这里露出笑容:“就是王爷当年去军中,我妹妹赵老夫人也很是难过。”
几片紫藤吹落在细草地上,易宗泽觉得今天真是要什么有什么,他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安平王,不想威远侯自己提起来。
威远侯是无意中提到,再说易宗泽平白无故到这里来说话,他其实是赵赦熟识的人。在威远侯眼里,把易宗泽当成外甥赵赦的朋友来看待。
“王爷是个汉子,”易宗泽笑吟吟说着,他面容本就俊美,这一笑之下,威远侯更觉得眼前这个人光容流彩,十足一个美男。
要是自己还有女儿……威远侯又打消这想法。京里世家们寻亲事,只寻老亲或老世家。白石王虽然是一方郡王,在过去交通不便利时算是远嫁。远嫁要是没有目的,一般不是有身份的人家所为。
如果这样寻亲事,像是自己女儿偌大京里找不到亲事。想到这里的威远侯心中迅速闪过好些家,再为赵赦想一想,为易宗泽指一门亲事,应该是不错的。
易宗泽还在慢慢说着话,他现在要说的,是安平王妃:“王爷是个男人,把王妃照顾得很好。”易宗泽自己,就见过不少家里有危难时女人也要上,而安平王妃在这半年里一直神态自若,面上悠闲,似乎她没有什么担心事。
“王妃,是个知道进退的人。”威远侯对真姐儿也有好感,这亲事是自己妹妹所定,云氏当年所救的,是自己妹妹。
再说威远侯这句话说出来一句心声:“也知道进退。”这几乎是所有贵族家庭中看重的一条,不是要多么能干,而且本来身份就不一样。
由小商人的家庭转入王妃宝座,又上来就四平八稳坐着的人,历史上能有几个。古来打江山的皇帝坐江山时,都有磨合和学习期。
这也应该算是隔行如隔山吧。安平王府对真姐儿的期望只有一个,就是四平八稳当你的王妃,不需要冲锋陷阵,娶的不是将军;也不需要随时老谋深算,让一切人竖起身上汗毛,当初娶的也不是谋士。
赵老夫人要的,是一个媳妇;赵赦要的,是一个妻子。媳妇和妻子,与将军和谋士都是两回事。
威远侯中肯地对着易宗泽评价真姐儿,说得很是贴切。
易宗泽在心中不以为然,和别人想的一样,她进了这样家庭算是一步登天,这是她投胎投得好。安平王妃要是不知道进退,那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像是人人都觉得真姐儿在赵赦身边是步步处心积虑。
“我有一事求侯爷。”易宗泽起身退后一步,长袖恭敬地垂下深深一揖。威远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呵呵笑了起来:“坐下来慢慢说。”
刚才说过自己有两个胞姐,又说嫁给夷人习俗不通,又说到赵赦是个男人是个汉子,最后提到王爷把王妃照顾得很好。
威远侯含笑心中责怪自己,伤了一场,脑子像是也有些慢腾腾。
果然易宗泽是恭恭敬敬地道:“二胞姐舞阳郡主,虽然是中人之姿,却是蜀地出名美姝。现王爷身边只有王妃一人,泽愿以胞姐奉王爷,请侯爷作冰人。”
这是易宗泽第二次提这件事,而威远侯是第一次听说。他先哈哈笑着以示自己很开心,心中转得飞快请易宗泽再坐下,先问道:“王爷可知道此事?”
易宗泽源源本本把旧话解释一遍,把自己被救的事情简单一句代过,并不提原因只说救命之恩。威远侯明白了,赵赦和白石王还不熟悉,不熟悉的人提亲事,赵赦理当拒绝。
而现在,知道易宗泽这一次也出了不少力的威远侯从长远角度上考虑,觉得这亲事可以接受。
赵赦王府中侧室虚空,为他打算的亲戚们早就背后商议并看过不少人家,王府里只有一个王妃,在别人看起来,像是王妃嫉妒不能容人,这会影响到赵赦在朝野中的名声。
过去为表自己贤德,就要为丈夫纳妾。卧榻上只有一人,不会有人说她贤德。真姐儿到目前为此少有人说她,就是赵赦风流名声人人知道。虽然他在自己封地上收敛许多,但是京中旧名声,依然如故。
安平王的风流,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别人会说真姐儿嫉妒的可能。这件事情虽然可笑,不过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