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乱回,王爷说一切高人雅士,都是要炼丹煮药的,姑娘房中唯有药香最浓,所以就是高雅了。”绿管再问过,真姐儿把嘴噘起来,这不分明是打趣。
睡下来闻一闻房中少了水仙浓郁香气,只有兽面雕八吉祥的玉香炉中袅袅喷出香氛,果然是清雅得多。
真姐儿慢慢睡去,觉得没有睡够的时候,丫头们在耳边轻轻请起:“到起的时候了。”见真姐儿难得带出来不情愿起床的样子,绿管小小打了一个没用的抱不平:“要是能乞假不进宫,病人就可以养病了。”
“表哥问我要不要乞假不去,我回第一次见宫中过年景象,所以我贪着要去。现在再说不去,不是扫姨妈姨丈和表哥的兴致。再说不是动不了的病,我呀,是越发的娇气才是。”真姐儿手指在自己鼻子上点一点,再转去揉额头:“我的头,还是这么重。一会儿要看宫灯,难道就不能提些精神起来?”
换上几件暖暖的衣服,再去镜台前梳妆。虽然是病,却是新年元旦日,不能避免的满头凤钗花钗珠翠加上冠饰。出门前披上金绣鸾凤玉带围的衣服,真姐儿试着摇一摇头,重如泰山。
红笺听到她嗟叹低声:“要轻如鹅毛者,多好。”
丫头们忍笑安慰她,送上药汁给真姐儿一饮而尽,嘴里含着一块蜜饯往赵老夫人上房而去。对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赵赦依次行过礼,赵老大人给了真姐儿一方宝砚,赵老夫人给了真姐儿一对镶宝石的手钏。
真姐儿到赵赦面前时,眼睛水汪汪似有水流动。赵赦大乐:“这一病,好似蓬头鬼,除了吵着要吃的,别的总是又老实许多。”给了真姐儿几卷新书。见她腮帮子鼓鼓,用手指轻碰一碰问道:“这是什么?”
真姐儿张开嘴,贝齿里面是一块乌梅蜜饯。赵老夫人呵呵笑:“病人嘴里没味道,让人摆饭,取南边儿的好小菜来给你。”
从出门就含着乌梅的真姐儿,这才把它吃下去。早饭依然用得不多,病中医生让减饮食,真姐儿吃得依然不多,对着风肉腊鱼多瞅几眼,咽一咽口水再把眼睛移到自己的清粥小菜上。
还是一家人对着真姐儿笑,赵老大人笑呵呵:“真姐儿,吃一块何妨,一块不会闹肚子。”真姐儿坚定不移地摇摇头:“姨丈多吃些,医生说要好得快,要清淡才行。”赵赦忍俊不禁:“要不是过年,应该让你一个人吃饭,你这眼光盯着,表哥都不忍心吃它。”
志气高要病早好的真姐儿毅然决然地只吃自己的清粥,上车后突然想起来问同车的赵老夫人:“宫里有好吃赏下来,别人吃,我吃不吃?”
“可怜见儿的,生一场病弄得吃没吃喝没喝的。”赵老夫人也要笑:“你只管吃吧,你是白冻着了,爱吃就吃吧。”
把身边坐的真姐儿搂着,赵老夫人是心满意足:“给你父亲去信送年礼,他也回过年礼又有信来,这人,偏要过年后才来。家里多一个你,多热闹,请他早来过年,他还不肯。”真姐儿听着赵老夫人说话,觉得舌头涩涩的,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蜜饯再放到嘴里含着。
宫中行礼过,宫灯果然好看。小的比手掌还要小,里面有小小的蜡烛也可以点上;大的赛过马车,莲花灯,走马灯,狮子滚绣球灯……
命妇们在一处坐着,赵老夫人让真姐儿不住往外面看,微笑让她:“宫宴还早,出去玩吧。”真姐儿眸子瞍瞍别人,极是乖巧的道:“我陪姨妈,用过宫宴再看不迟。”旁边的灵丘王妃却有兴致:“老夫人,我是贪玩的,我带着她玩去。”
宫室外又走进来几个人,是西平侯府的女眷。大家见过礼,西平侯夫人在赵老夫人身边坐下,又让身边的一个少女过来行礼:“这是你姐姐认的干妈,安平王府的赵老夫人。”又指一指真姐儿:“这是安平王府的沈姑娘。”
少女柔顺过来行礼,与去了的三少夫人生得相似,秀眸娇媚,玉色花容的一张面庞。她身上穿着一件老蓝色绣水鸟水波的外衣,衣服虽然暗色,却没有戴孝。
赵老夫人笑容满面,取下头上一件梅花簪子给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低声道:“柔嘉。”真姐儿起来同她见礼,两个人相对行过礼,少女乌亮的眼眸飞快抬起,清亮有神的眸子在真姐儿面上扫了一眼。
这一眼说是扫过,不如说是刮过。真姐儿也借机看了她红菱角似的嘴唇,却是涂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姐姐新去就是进宫,也应该少妆扮才是。
灵丘王妃、伍侧妃等人走来,把真姐儿拉走:“看灯去。”到外面散开,兔子灯前只有伍侧妃和真姐儿两个人时,伍侧妃告诉真姐儿:“满京里都说裴家逼死人,皇上见到西平侯,说了一句,安平王娶的也是民女,不见他有半分亏待。裴家也觉得丢人,拿原先三少夫人的姐姐来填房。今天初一,带她进宫给自己脸上添脸面。”
“这也算好。”真姐儿多少欣慰一些,转而想到细柳是三少夫人以前房中人,应该无事才对。伍侧妃撇嘴:“你看着吧,能不能成还不一定。”真姐儿微笑:“我以为裴家会再选名门。”三公子要翻身,杀死妻子再娶一个不是更好。
伍侧妃冷笑,和身后兔子灯咧开嘴的笑容映在一起,十分诡异:“再看吧。男人,没有好的。我们家的事情你也应该听到,王爷他,全然不顾然面了。”真姐儿只能安慰她:“衣食丰足,何必闲气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