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夫人果然是等得有些急,雪衣已经披好的她在房檐下候着。见雪地中一大一小的身影过来,急忙命人:“王爷来了,咱们走吧。”
赵赦过来扶住她左边,真姐儿扶住右边。檐下黑暗,只有阶下灯笼挑了几盏,赵老夫人没有看出来真姐儿是刚哭过,也省了真姐儿一番解释。
刺客的事情,赵老夫人既然没有问,真姐儿觉得赵赦还是不说的好。转眼一想,表哥在外面遇到事情,看来不对自己说,也并不是有意隐瞒。
当时,有些事情有些时候,赵赦是有意的。比如和夫人们……真姐儿扑哧一笑。
赵老夫人也笑:“今天玩得喜欢吧?你去看舍身的人了,佛祖慈悲,你倒有这样大的胆子敢看不成?”
前面匆匆走过主持和知客僧,接上赵老夫人这句问话合十赞赏道:“皇上仁慈为怀,他听说有人欲自焚舍身,命人传旨意,说修行功德不在于此。”
真姐儿欢欢喜喜露出笑容,赵老夫人也露出笑容:“到底是皇上看得明白。”只说过这一句,把下面“沽名钓誉”这句话咽了回去。
高僧讲经,人来舍身。要舍身哪里不能舍,一定要在这一天?这不是沽名钓誉又是什么?总不能说他哗众取宠。
到了庙门前,见街上人犹多。真姐儿看了一回热闹回去,和赵赦一起,把赵老夫人送到房中,才回自己房里去睡。
宝鼎红帐中,真姐儿睡下来。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眼前看的是帐顶上绣的红花,这红花中却是赵赦的面容、赵赦的身影。
幽幽叹息中,真姐儿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错了赵赦。一直当他只是把自己摆在王妃的位置上就行,一直当他对自己这样好是为着体面。
今天被赵赦救了一命,真姐儿心里泛起涟漪。她知道赵赦是个各种有担当的人,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也有他这个各种有担当之中。
不然的话,他何必救自己的命!
好吃好喝好穿戴又进宫去神气之极,赵赦已经在别人眼里,树起他纯孝而且对真姐儿关怀之极的形象。
要是赵赦心中是勉强为着赵老夫人才接的真姐儿,今天这个刺客,是安平王从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中脱身的大好机会。
赵赦王爷,却救了真姐儿一命。
真姐儿伏在水红色绣花开富贵的枕头上微微笑,要是换了西平侯府的三公子裴虔钊,他肯定会往后面一退,然后装得悲伤看着刺客得逞的。再一想,三公子并没有兵权在手,也不是权臣,就是想有刺客,也不太容易招来。
几时刺客,也成身份权贵的一个象征?真姐儿笑着,突然惊坐起来。睡在帐外上夜的绿管还没有睡着,见帐中突然坐起来人,惊了一下急忙来看视:“姑娘做梦了?”
揭开帐帘子,身穿云青色寝衣的真姐儿笑嘻嘻:“我还没有睡着,突然想起来忘了交待你,明儿一早,咱们还去寻表哥习武去,带上我的小木刀。”
绿管这才放下心来,抿着嘴儿笑:“姑娘把我吓倒了。”真姐儿对她眨眨眼睛:“魂兮归来乎?”主仆相视一笑,绿管看着真姐儿重新睡下,给她掖好绣麻姑献寿的玉色绫被,才重新睡下来。
房外北风呼呼,虽然窗上有厚厚的锦帘,还是没有睡着的真姐儿一只耳朵伏在枕头上,还是能听到隐约风声。
她刚才惊坐起来,是想到细柳。三少夫人的丫头细柳,在庙中对自己告密的细柳,她今天晚上,有没有事情?
想着慢慢入睡,睁开眼醒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看沙漏,再喊绿管:“取衣服来。”绿管已经起来,和红笺在外面收拾房间。听到真姐儿喊人,两个人都含笑用手肘互相捧一捧,依次进来。
红笺取衣,绿管帮着穿着。小丫头们送上擦牙的青盐,洗漱的热水,真姐儿梳洗过,笑逐颜开道:“走,咱们寻表哥去。”
绿管和红笺又是一笑,三月里就要大婚,这还在腊月里,姑娘对王爷就越发的依恋。在丫头们看来,这是好事情。
收拾好手炉给真姐儿抱着,取厚厚的雪衣给真姐儿披上。真姐儿也吩咐丫头们:“都穿暖一些,你们也不要病了。”
丫头们道谢过:“多谢姑娘想着。”真姑娘,从来是心地善良的一个人。
门帘高打,寒气袭人中真姐儿出来。见一地好白雪,茫茫把乌瓦院墙也盖住,冬天还有绿叶郁郁的观赏树也盖住。看起来,这白茫茫似乎不到边。
冬天的天亮得晚,走在路上遇到上夜的人在做早起最后一遍巡视。遇到真姐儿一行过来,都含笑避开行礼:“姑娘早,姑娘又去寻王爷习武艺,将来王爷上战场,姑娘也能立功劳。”
娇娇弱弱的真姐儿,她在冷天不生病已经是房中丫头们的幸事。红笺和绿管听到这样没边没谱的奉承话,又是互相一笑。
来到赵赦书房外,真姐儿现在是大大方方地进去,走到赵赦身边行礼:“表哥早,我又来陪你了。”
“你又来捣乱了。”赵赦说过,喊赵吉:“前天送来的好茶面子,兑一碗来,那个喝了暖和。”真姐儿坐到廊下,裹紧雪衣抱着手炉,活脱脱似监军教头,兴致盎然地看着院子里赵赦和小厮们练拳脚。
这早饭,又跟着赵赦用了。赵老夫人让人传话出来:“几时进来用一次早饭呢,一没有看住,又被王爷留下来。”
赵赦和真姐儿听到这打趣一起笑。
早饭后,真姐儿在里间等展祁来上课,听到外面赵吉回话:“太子府上三位皇子说昨天晚上王爷受惊了,给王爷送来压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