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柳低声道:“三少夫人一个人在房里哭,一下午不让人进去也不愿意见人。到了晚上我在窗下呆着呢,听到三爷进去时,还有三少夫人的两声哭声。然后是三爷……”说到这里,细柳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着噎在嗓子里,断断续续地说出来:“我听到三爷说……三爷说这样活着不如去死……”
真姐儿震惊得张大嘴,一排洁白的贝齿都可以看得到。细柳把最后一句话艰难地吐出来:“三爷再出来时,就说三夫人去了。”
好似天空中的炸雷,又好似耳旁的霹雳一声!真姐儿呆坐在庙里刻着莲花云彩铺设着锦垫的椅子上,觉得身下这软绵绵的绵垫,好似石头一样硌人。
她急急地呼了一口气,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还觉得胸口闷时,起来在房中走了两步,才觉得好些。
这是!西平侯府的三少爷裴虔钊,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
认真的把站着垂手的细柳面上看一遍,她是伤心难奈的。在这古代制度里,奴才诽谤主人,是死罪。她怎么敢,去编假话!
真姐儿的神色严肃起来,细柳也意识到不对。她心里放着这些话,是日夜都想着快要脱口而出。现在说出来人是舒服了,她才想起来什么是害怕!
这些话,只能深藏在人心底里才对!
眼前这一位真姑娘,和三少夫人是不一样的。她在安平王府里是得宠的,这是京里人人知道。先不说她衣饰出行是如何的华丽,只她这亲事是是赵老夫人亲自订下来的,婆家这一关,她就先过了。
细柳的眼神恐怖加深,瞳仁里看的全是真姐儿身上的锦绣衣饰。慢慢地,她双膝跪下来:“姑娘,我说的是实话,姑娘救我。”
“你明白,很好!”真姐儿认真谨慎肃然,对细柳叮嘱道:“这些话,以后烂在肚子里,就当没有这些话,你今天也没有对我说过。”
三少夫人家里也是小商人出身,和西平侯府的三爷无意中水边遇到,裴虔钊就此一见钟情。细柳这些话要是说出去,是出不来杨三姐告状的事情,只会给她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真姐儿说过,细柳重重地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多谢姑娘指点,姑娘,日后如有什么,只求姑娘救我。”
“如果有什么,你来府里找红笺。除了犯法的事情外,别的事情我能帮你的,就帮你。”真姐儿此时是灰心丧气,听过这一大篇话,不由得她不灰心。
细柳欲言又止,转身要走时再道:“三少夫人在家里没有停灵多久,侯爷和侯夫人喊过三少夫人的娘家来说因为要过年,觉得这一条对不住他们家,让三少夫人的妹妹进府里来。”说过细柳走了。
红笺和绿管见细柳出来,她们在外面隐约听到,一起进来看视面上还有泪痕的真姐儿。
“姑娘仔细老夫人问,可怎么回答?”红笺这样劝,真姐儿取帕子拭泪点点头。绿管道:“我去催热水来,妆盒带的有,姑娘洗个脸就遮过去了。”
出来喊赵如和赵意,让两个小子拿银盆,去问庙里和尚要热水。赵意对赵如使个眼色去了,绿管正在骂:“又有什么鬼主意?”赵如冷笑:“我们还要问你们呢?刚才进去的丫头,是西平侯府的吧?京里都在哄传,他们家三少夫人死得不尴尬,侯府里不等停灵日子足够就拉出去埋了。你们仔细着,这天受惊吓,会生病的。”
绿管心里深以为赵如的话为然,嘴上不服输:“这是在庙里,又有元寂大师这样的大神通,恶鬼生魂都是不敢作祟的。”
“元寂大师神通大呢,知道今天来的人当中,男的多女的多吗?”赵如笑得奸滑问绿管,绿管弄不明白,嗔怪道:“男的多又怎样,女的多又怎样?”赵意手捧着热水回来,也是一脸坏笑再问绿管:“知道女的当中,是大姑娘多还是老太太多吗?”
这一脸的坏笑,就是他们问话不怀好意的铁证。绿管张嘴就骂:“两个猴崽子,你们想怎样?”赵如脸朝着天:“我佛前问过了,来的人当中,是大姑娘多。赵意,你说这佛祖,还管亲事?”绿管一下子明白过来,又羞又气双手从赵意手中热水中掬起一捧,对着仰面看天的赵如面上一泼。
赵如正在得意洋洋看天嘲笑人,猛然一股子热流扑过来,忙后退跳开一步时,这水已经尽数泼在衣服上。
正跳着脚要发作,“哼!”绿管鼻子里出气一声,把热水从赵意手中接过,“蹬、蹬”进来服侍真姐儿洗过,再告诉她:“姑娘给我们作主,我和红笺跟在姑娘后面佛前上几炷香,到了两个小子嘴里,就没有好话。”
真姐儿忙问:“什么事?”见绿管气呼呼,好容易问出来,真姐儿被逗笑,又是笑模样:“喊他们来,我帮你们出气。”
这种说大姑娘想亲事的抱不平,只能在这房里说说,真姐儿开过心也就罢了。她明白绿管是哄自己开心,才会当着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
面上佯装开心的真姐儿,把为三少夫人的伤心和难过,先压在心底。出来见赵老夫人,是伍侧妃在这里。赵老夫人见到真姐儿进来就满面笑容,手指着她对伍侧妃道:“这不,有儿子呀,其实操心。这一个还是个孩子,我不为他们多上心,可怎么行?”
陪着赵老夫人说儿子项林亲事的伍侧妃含笑:“老夫人说的是,这满京里对媳妇好的第一个,都说是老夫人您。”
真姐儿听过也笑,娇憨憨依着赵老夫人坐下来,听着她和伍侧妃说项林的亲事。间中也插一句话:“我看侧妃对郡主也是极好的,怎么这亲事还没有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