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赦漫声答应了,自打帐帘出去回信。
床上的真姐儿觉得睡意又来,迷迷糊糊入睡以前,不忘对着床前睡着陪伴的红笺和绿管看了一眼。
红笺和绿管,都睡得像是沉沉。
在军中的早晨,应该是被士兵们出操声弄醒。真姐儿打着哈欠从哗哗的脚步声中醒来时,见到红笺和绿管已经衣着整齐,正在轻手轻脚收拾着东西。
出来住一次,不容易的是丫头。茶碗茶具手巾帕子,包括睡鞋,也要带上两、三种才能出来。真姐儿笑眯眯:“你们早。”她们从来是警醒的,昨天夜里像是睡得香甜,其实未必。
“姑娘也早,姑娘起早了,这帐篷看着厚,其实不隔音。外面人走路死沉死沉的,想不醒都不容易。”
红笺笑着说过,绿管再接上道:“说书的说起五更,睡三更的,依我看,不到五更就起来了。光走路也罢了,夜里还跑马。京里是太平地方,夜里也跑得欢。”
真姐儿笑着起来,和红笺商议衣服:“不要袖子宽大的,也不要长得拖地的。可惜了我昨天的新衣服,只穿一天就被地上不平整拖坏了裙边。”
绿管接着再抱怨这地:“辅了红毡,怎么还尖的尖,不平的不平。”真姐儿笑着肩头抖动:“军营可不就是这样,这一次咱们才算是在军营里呆呢。第一次跟表哥去军中,全在帐篷里呆着,那叫同意思。”
她摇头晃脑袋在里面说着,外面赵赦接上话:“真姐儿,去出操吧。”真姐儿应一声:“是,”因等着换衣服就没有出去,只接上话:“等我就来。”
外面赵赦笑一笑:“你要当兵,也是厉害人。大家一起等你。”
真姐儿听说,飞快换了衣服出来,手里抱着自己的小木刀:“表哥,我出来了,不晚吧。”赵赦坐在书案后,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晚,他还是神清气爽,看上去像睡足了三天三夜。扫一眼真姐儿的又一个哈欠,赵赦没有说话。
这一眼看得真姐儿突然记性好,想起来昨夜朦胧似的缠绵,她往后面不安地退了一下,往外面走去:“我去看出操,”人已经走出来帐门一步,再回身道:“表哥,我可以去看看吧?”
“你可以去看热闹。”赵赦说过,真姐儿噘一下嘴,回身对赵吉小声道:“带我的马来。”赵吉嘻嘻笑:“哈,姑娘,你真是早啊。”
真姐儿再看赵祥:“你是好的,去牵我的马来,”赵祥嘻嘻笑,一转眼就是一个主意:“这大早上的就骑马,像是伤身子。”
“谁说的,”真姐儿也不再去罗嗦赵如和赵意,又回来去寻赵赦:“天亮了,表哥,你不点兵,也应该去看一看吧。”真姐儿一脸一身的仗义:“真姐儿陪你去。”
书案旁,五连枝儿的铜灯还点着,赵赦在灯下手执着一卷书,悠闲自在地看着,漫不经心地回真姐儿话:“有劳。”
有劳过,赵赦依然在看书,真姐儿依然在书案前站着。赵如和赵意送上早饭,红笺和绿管布上家里带的路菜,赵赦才站起来,携着真姐儿的手走到饭桌前:“你这士兵,不能饿着了。”真姐儿老老实实去吃饭,无限殷勤给赵赦布菜:“表哥,咱们住几天,郡主同你比试,应该要好几天吧?”
“今天就回去,”赵赦说过,真姐儿搅尽脑汁提醒赵赦:“郡主不是要排兵列阵,列一次阵总要一天吧。”
赵赦用手中象牙镶银筷在真姐儿面前的玉碗上轻轻点一下,真姐儿这就无话,低下头来吃饭。
饭后赵赦先走出来,真姐儿是跟在后面迫不及待出了来。一出帐篷门,先见到两个人。江阳郡主和伍琉离姑娘含笑候在帐篷外。
她们身边站着卫白岩,身后是霍山王世子和项林。
天色已经大亮,大家身上的衣饰和脸上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见到赵赦和真姐儿一前一后地从帐篷里出来,伍琉离不能避免地张大了嘴,把她的樱桃小口张成血盆大口。
这两个人,昨天住在一个帐篷里。
注意到伍琉离失态的卫白岩不屑一顾。怎么了?怎么了!里面是两张床,不是一张床;里面分里外间,不是只有一间。这位姑娘真失态,亏她还是京里的大家闺秀。她宗亲叔叔现在管着军需,王爷每次来要领两张床,她就不会去问一问!
嘴张得那么大,也不怕吹一嘴的灰。这天气虽然没有蚊子,风中却有吹起来的灰尘。
江阳郡主只是微微一笑,霍山王世子和项林等人一概不觉得奇怪。这一对是未婚夫妻,他们没往别处儿想。
晨光中,江阳郡主身穿一身桃红色的战袍,秀丽的面容上是笑容如玉,行了一个军礼:“王爷,今天咱们怎么比试才好?”
“卫将军陪郡主,我京里还有事儿,”赵赦毫不留情地说过,看到灵丘王过来,对他拱一拱手:“王爷陪郡主吧,我是不得闲儿了。”
灵丘王呵呵笑,他身边是灵淳郡主,还有他的两个小儿子小女儿:“我带着这些孩子们,要送他们回京了。还上课呢,不能荒废太久。”
“可不是,真姐儿也要念书。”赵赦和灵丘王一样,都有好理由。一个儿子要念书,一个是真姐儿要念书。
这理由听到江阳郡主耳朵里,带笑开了口:“沈姑娘念什么书?”当着这么多人,早半避到赵赦身后的真姐儿回答道:“在念论语。”伍琉离带笑道:“应该念女四书才是,女论语中我最喜欢第一句。”她声音柔和在晨曦中念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