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尾上小小的“赵”字,齐夫人正用手摸着很动情。真姐儿在这种时候从来打心里认真严肃,严肃认真的对待这些夫人们。
或许赵赦是她们的衣食父母,所以人家用对待衣食父母的眼光时,真姐儿觉得自己不必奇怪。
当然她们的衣食父母有时候不止一个,既然赵赦本人不以为奇怪,真姐儿还是严肃的。
这样的人,从古到今,从今追古,处处有,到处有,时时有。她们的出现,本身就是给人添堵。而且添堵后如果看到别人见怪不怪,她们才会气馁。如果大惊小怪,添堵成功的她们,还是会雀跃的。
真姐儿带笑接过那支箭,齐夫人飞快低声地对着真姐儿说了几句话:“姑娘你钱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用,记得来找我。我呀,可是一找就来。”
忍笑的真姐儿没有答应,荣夫人见她们多说几句,狐疑地过来:“你们在说什么?”齐夫人娇媚地白了荣夫人一眼,这一眼,真姐儿咳了两声。对着女人抛媚眼的女人,今天算是见到一个。
荣夫人不吃这一套,娇笑道:“有话不说。”又不是站着个男人,这眼抛得白费力气。齐夫人媚眼如丝,才不管荣夫人翻了个白眼儿:“我呀,和姑娘说有事儿尽管找我,不必客气。”
真姐儿笑着走开继续去射箭。
这里站着的荣夫人才对齐夫人小声道:“我请下来的,你又上来了。你钱还不够用吗?一天到晚四处聚敛。这个主儿,你也不放过?”
“是女人就要有钱,没有钱,女人才叫可怜。”齐夫人见真姐儿走了,对着荣夫人是冷笑:“你我一样,我嘛,只认钱不认人,你呢,还有个守着的心,只是呀,王爷他不吃这一套。为他守着的人,全是白伤心。依我说,你算了吧,糊弄着这个主儿能出点儿心思,大家一起挣钱多好。”
荣夫人拂袖,齐夫人拂袖,两个人在秋风中互相给对方一个背影,分道而去。
又射了两箭,真姐儿这一次是偷偷打量过去。果然清源王目光如炬,还在对着自己看。今天这衣服很好看,紫衣似海波,真姐儿自己也知道。外面的皮相也不错,又是一直娇生惯养着,正青春的年纪水灵灵恰似出水红莲花。
真姐儿把心思又放在手中弓弦上,箭飘飘忽忽直奔着靶子而去时,心思难免又溜开了。清源王目光灼灼似看贼,他怎么了?
夕阳近黄昏时,校场上才散。这么晚又走不了,真姐儿宿在军营中,霍山王和灵丘王等人也是歇在这里。清源王和夫人们是早就看好下处,是分别离开。
日已落西山,半昏并黄中,夜色在马蹄声中悄悄的来临。清源王马快,单独离开了夫人们,独自前行。再过一会儿,马上这个皇孙打马更急。风中不时挥鞭的身影,已近疯狂。
“殿下,您慢点儿,”风声把跟随人的声音吹偏到一旁。清源王奋力打马,一会儿也不停。他也不管马奔向哪里,只是信马由缰,眼前全是风声呼呼闪过,再就是模糊的片刻笑声。那紫衣的身影,真姐儿的一颦一笑,和清源王脑海中旧日影像重叠。
终于他停下马来,累得人是喘着粗气,马也喷着粗气。这一人一马来到桂树旁,旁边潺潺有清溪水,一轮皎洁明月挂在天空下,再在水中留下一个倒影。
一身大汗的清源王饮了马,自己又喝了溪水,捡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坐下来,水边人影痴痴,脑海中全是真姐儿的紫衣身影。
这身影和长驻在脑海中的身影,是那么的相似。
真姐儿在帐篷里,早就把清源王给抛到脑后。她正在灯下和红笺绿管分东西:“这个给四表妹,这个给巧文,表哥弄了这些彩头儿,不想还是全归了我。”
江阳郡主一件也没有落着。
再举起一件玉玲珑,和自己面前原先的一个比一比,真姐儿纳闷:“我记得玉玲珑只备了一种,这一种是哪里来的?”
前面一种是白玉,这一种却是玉色微黄。真姐儿在烛光下比划着,和红笺绿管猜个不停:“这一样,我也没有见过。”
“那是灵丘王备的,送来给你玩。”赵赦站在帐篷门口,手中马鞭子挑着帐帘,身上只着一件青色锦袍说道。
见真姐儿欢声看过来:“表哥,我在等你。”她跳起来往赵赦处奔了两步,又停下奔回去,在桌子上面抓起自己的沉香木刀,重新奔到赵赦身边,笑吟吟道:“我陪你一起。”
“你陪我做什么去?”赵赦觉得可笑,手扶住帐帘,用手中马鞭子在真姐儿小屁股上轻轻敲一下:“外面风大,再说我巡营,带上你做什么!”
真姐儿扁起嘴,还再争一下:“我可以帮你……拿马鞭。”赵赦哼一声,手中马鞭子对着桌上一堆光华灿烂的东西指一指:“霍山王府备的东西也在这里,足够你给姐妹们分一个晚上,去玩吧,巡营不好玩,看冻着你!”
“我……那我送表哥。”真姐儿赶快改了口,赵赦嗯一声,转身放下帐帘,人在帘外再交待一句:“早些睡。”
真姐儿答应一声,站在帐篷帘外候着。听靴甲声远去,再把自己一头宝石的脑袋悄悄探出帐篷来。
“姑娘,玩这个的。”红笺和绿管看着她,当然不让她出去。真姐儿觉得扫兴,不过这两个人肩上有职责,倒是不能怪她们。真姐儿还把头伸在外面看赵赦远去的身影,嘴里道:“我就看看,我又不出去。”
突然一下子把头缩回来,对着红笺和绿管笑:“展先生才过去。”说过,人犹站在这里不走,再探着身子出去看,再缩回来时道:“郡主也巡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