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睡起来,只有吕湘波进来。张士祯交待罚写几张字,吕湘波研墨,真姐儿老实坐在榻上写字。想到这一次肯定是泡汤,而且表哥出门前,不会再让好玩的几位姑娘们进来。两个月之久,只面对吕姑娘一个人,真姐儿觉得还不如让吕姑娘也回家去,我天天园子里看梅花,扫梅花上雪下来倒也有趣。
再想到梅花上雪可以烹茶,竹子上积雪也一样不多,扫下来烹茶应该也有竹香吧。正一面写字,一面问吕湘波:“过年有什么好窗花儿,是喜鹊登枝闹春梅,还是年年有余大阿福?”
房外丫头们回话道:“赵意来了。”真姐儿对吕湘波看一看,吕湘波知趣回避从侧间出去。赵意走进来陪笑:“王爷说,让红笺绿管把姑娘衣服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和王爷一起动身。”真姐儿喜出望外:“去哪里?”问过自己笑起来:“回去说我多谢表哥。”
赵意出去,吕湘波再进来。见到真姐儿乐陶陶,吕湘波自己猜测一回没猜到,就陪到字写完回家去。真姐儿在房中丢下笔,就喊红笺:“去对表哥说,我骑小红去。”红笺去过,得意忘形的真姐儿再喊绿管:“去对表哥说,把我的小黑也一起带去。”
红笺绿管皆走去,真姐儿又想到什么,喊花开道:“还有我的猫,能不能也带去?”花开听过就不敢去,小声道:“您消停会儿吧,一会儿想明白要带什么,总的说一回更好。”
真姐儿这才明白自己太喜欢,自来到这古代,还没有这么喜欢过。她支肘抚一抚额头,金珠碧玉见过多少都不稀罕,独对着游山玩水喜不自胜。应该是自己被养在深宅中,走一步动一步都受拘束太多的缘故。
刚在反省,红笺绿管一起回来,悄声告诉真姐儿:“王爷说要打呢,姑娘咱们还是别说了。”真姐儿笑容可掬:“我知道了,表哥在作什么?”绿管回答道:“在会官员们。”真姐儿立即明白,表哥一走两个月,他要把这里安置好才行。难怪赵赦要生气,真姐儿知道自己成捣乱的了。
下午和晚上丫头们都很忙,真姐儿在一旁看着她们收拾没有再多话。左一个箱子右一个箱子的,真姐儿纳闷。表哥说军中很苦不比家里,为什么还要带这些漂亮衣服漂亮首饰去?再问赵赦,就一直在会人。
月明星稀到二更后,赵赦从书房里出来看真姐儿。丫头们悄声告诉王爷:“才刚还在说话,刚睡着没多久。”赵赦还是进来看看,银红色厚厚锦帐中,真姐儿睡得正香。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浓密青丝衬托下,真姐儿雪白面庞似只有巴掌大小。
出来到外间赵赦问红笺绿管:“又说了什么?”红笺忍笑:“姑娘说既是去军中,要王爷赏一身战甲,不然就是士兵的衣服也行。”赵赦听过面不改色问道:“兵器她要不要?”绿管也忍住笑:“姑娘说,王爷要是喜欢,红马黑马一起带去,又说猫不能带就不提了。”赵赦依然面色未变:“告诉她军中马多得是,红马黑马黄马白马一大堆,”说到这里觉得自己饶舌头,赵赦心里失笑,拂一拂衣袖往外面来。
出来在清冷北风下一个人笑了一会儿,红马黑马一起带去,猫可以不提。赵赦王爷想想回京去,肯定是红马黑马先闹不清楚,然后再加一群猫。
隔天一早空中阴云密布,这天气和真姐儿心情正好成反比。她坐在马车里面庞明亮,眸子顾盼中,全是流彩笑意不说,人也乖巧之极。
劳军的东西已全部发走,将军宋廉带着一百人,只护送王爷和沈姑娘这一行。下午的时候天下起雪来,西北的雪一下就是不小,一下就到晚上。
飞雪打着旋儿在街上乱舞,不及天擦黑,行人就已经少见。城里最大的张家客店门上厚厚的棉布帘子推开,一个缩头袖手身穿大厚布棉袄的伙计出来在雪中张望。左边看是飞雪蒙蒙,右边看蒙蒙飞雪。
伙计贪恋店里暖和,重又进来对瞪眼睛的掌柜的道:“外面别说来主顾,就是鸟儿也没有一只。”掌柜的骂道:“胡说!客人订了一整个跨院说今天到,怎么可能不来!快去门口迎客,不然老子一脚踢下你的鸟儿来。”
这粗话让店堂里吃饭的主顾嘻笑,店小二没法子,只得嘴里喃喃着再出来。飞雪屋檐下站了一盏茶时分,快要被冻僵的店小二又奔进来:“来了来了,掌柜的,人可是不少。您呐,热酒热菜快备好,今儿这样风雪天气,您也能发大财。”
掌柜的喜欢着披上厚棉袄出来,一出来就目瞪口呆。这马车,可是真大呀!想来里面,一定是样样俱全。
前后随从的人不少,掌柜的心里飞快数过,十个护卫,两个主人,外加两个小厮和四辆马车。马车里要是有人,至少是二十个人以上。不顾寒冷,掌柜的雪地里努力好好行个礼儿,殷勤的话一出口被风冻得直吸溜:“客……客官,您,您里面……”说到这里很明白,话是不说了,只是哈腰伸手相引。
厚厚门帘打开,风肆虐地吹进去。里面离门近的客人都猛然一个寒噤:“这天儿,让人受不得。”
赵赦披着灰色避雪的斗篷下了马,赵吉打开马车门,等王爷伸臂抱下面纱风帽戴得严实的姑娘来,再把小板凳放好,让红笺绿管下车。
掌柜的前面领路,问道:“客官是哪儿来,这天气赶路,可真是够折腾人。”折腾人倒也罢了,还带着女眷和丫头。赵赦冷然不语,手中携着真姐儿护在身边。赵祥和掌柜的拉话:“我们走亲戚,要赶回去过年。风雪不怕,就要急赶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