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姨娘进来,打扮得一如平时一样艳丽。小陈夫人盯着她裙上大红花卉纹,虽然不多,这也不对。这任大人家里的姨娘,小陈夫人从没有看习惯过。
“夫人要出门儿?”苏姨娘眼尖,看到小陈夫人的打扮与家常的不同。小陈夫人也不客气:“姑娘病了要去问安,姑奶奶也病了,也得去问安。”
苏姨娘眼睛一亮,急忙表白道:“这病不病的,可是我上次对她说的……”说到这里,小陈夫人一口打断:“是真病了,我备的汤水给她,是家里的心意。再晚些去,这汤就凉了。”为三个病人团团转的小陈夫人,一听装病就头疼。
“既然真病了,夫人带上我也去看看如何?”苏姨娘说过,小陈夫人狐疑:“你自己不能去?从任大人家到我家反而远,到王府里路近才是。”
苏姨娘面色微红,不自然地道:“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不让我进。”小陈夫人更糊涂,她进去要和陈姨娘说体已话儿,这一次不愿意带苏姨娘去,安抚道:“这话也是有的,从沈姑娘病了,我听说到处庙里念药师经咒,又听说为她点了大海灯祈福。又怕过病气给她,我们家姑奶奶生病,就好的那几天,也从不敢往她房里去请安。”
这样话说过,对家人使眼色,一旁的家人得力,上来回话道:“夫人请快些吧,过了时辰就不能久呆,几天才看一次姑奶奶,能多说几句才是姑嫂情份。”
小陈夫人就势对苏姨娘道:“对不住了,今儿我不能久陪,改天你再来,咱们再说话儿。”说过已经往外面去,苏姨娘没有法子,只能跟出来。
在门口分了手,小陈夫人坐上一乘青色小轿。看苏姨娘倒是一辆马车离开,小陈夫人暗哼一声,她这姨太太,倒比我这正房太太还要有派头。这个任大人!
再想王府里,小陈夫人微微一笑,王爷对嫡庶,就分得很清。哪天王爷知道任大人家里稀里糊涂,教训任大人一顿才好。
来到门上熟门熟路进去,对门房一点儿银包门房从来不要,小陈夫人倒省得多。从角门里进来,把王爷在心里又夸一通,问带路的妈妈:“姑娘好些了?”妈妈陪笑:“只看到管家们备东西安排车马,说是去净慈寺放生。备的一篓一篓的鱼,团鱼还有蟮,光银子就海了去。”
小陈夫人听来听去,是不会提到陈姨娘病。
先至二门上,把给真姐儿的东西呈上,小陈夫人再往陈姨娘房中来。陈姨娘这是第三次病了,第一次是假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真的。听到嫂子来,陈姨娘也是喜欢的。
她披衣坐起来刚用过药,就不睡下,满面喜欢的看着小陈夫人。小陈夫人坐下来看她又瘦又黄,昔日的白晰去了好多,又要流泪地道:“你最爱吃的汤水,给你现煮了带来。”让人送上来打开食盒,一股子香气扑面而来。
陈姨娘是感动的流下泪:“我虽才吃过,闻到也想吃,嫂子给我一碗。我还能吃到家里的东西,真是死了也甘心。”珍珠拿过一个甜白釉的瓷碗来,小陈夫人洗手亲自来盛,再亲手递给陈姨娘,劝她道:“红口白牙的尽胡说,自你一病,王爷就传你哥哥,对他说家里人来看看。你看看,这不是王爷疼爱你。以前说送你来,我还担心侯门都深似海,这王府上要是见得少了,你哥哥和我还不想坏。”
吃着汤的陈姨娘心中悲凉,王爷外面件件做得好看。哥嫂提起来王爷都是好话儿,只是我接二连三的病着,王爷一步儿也没有来,只是让人来传话:“要吃什么就要去,要见家人只管说。”
小陈夫人见妹妹低头不语,多少猜中她的心事。坐下来找着话劝解:“这不是姑娘病了,王爷忧心呢。唉,说句话儿你别怪,我心里恨你不争气呢,怎么偏这个时候病了,不能去姑娘房中侍候。”
身为陈姨娘的娘家人的小陈夫人说出这话来,其实有她自己的心思。任何一个正室,不仅想着自己家里过嫡庶规矩,而且也希望别人家也一样。身为姨娘,去真姐儿房中侍候,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再说真姐儿其人,就是陈姨娘,也恨不起来她。
这里姑嫂在说话,海棠挣扎着来请安。小陈夫人为她又叹息一回:“可怜见儿的,总算能走路了。”再问医药如何,珍珠也说不出来半个不字:“医生奉了王爷的话,一天一看,说有急事儿,只管请管事妈妈们去找。”
为病人熬神的小陈夫人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托佛”,道:“阿碧病了,光请医生就把我忙得团团转,听到这里是这样,我可放心了。”珍珠幽幽低叹,没有一件事儿不齐备。姨娘病中吃得清淡,厨房上也周备。就是王爷他,不来亲自抚慰。
赵赦政事缠身,再加上为真姐儿病,半夜里起来是常事儿,他哪里还会想到陈姨娘这个不受待见的人。
房外丫头们笑盈盈回话:“姑娘房中红笺姐姐来了。”红笺进来,手里托着小陈夫人送来的两个食盒:“姑娘说难为想着常送去,吃了两个葡萄很喜欢,为着不能多吃凉的,王爷只容吃了两颗,又吃了小半个石榴也说好。王爷让回礼儿,这盒子里是两样果子,夫人别嫌不好,这是外面见不到的。”
还有一小盘子果子给陈姨娘:“姑娘让送来的,说早些病好了吧。”
大家默然,陈姨娘往窗外看,外面秋阳高照才是上午。王爷这会子,就在姑娘房中。小陈夫人先回过神,带笑谢过红笺:“王爷在姑娘房中?”红笺含笑:“医生来看病,王爷多是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