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人第一次见面,女眷们笑逐颜开。柔庄是个俏丽小美人儿,世子是英俊少年。两个人眼睛不看对方,是不想看,不是因为害羞,不过很容易的,被别人当成害羞。
互相行过礼,这就算结束。
真姐儿的心放下来,儿子再不愿意,也算见过亲家。小小毛们过生日,大人们最忙,孩子们最乐。
倾城来找柔庄:“好些人来呢,快去玩。你不去,良月表姐又要说我。”柔庄撇嘴:“她是你哪一门子的表姐,要我是你,我就喊她良月姑娘。”倾城还是脾气好好,眨一眨眼睛笑道:“管她呢,姨妈让我喊,我就喊,她不乐意,气得嘴噘着,我更要多喊几下。”
又问柔庄:“你在这里做什么?”
“嘘,我在等人。”此时是午后,厅上飞杯传盏,呦五喝六。孩子们玩累了,跑下来玩。良月和她们不对,见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猫着身子,她也跟去。
正是夏天日头炽热时,柳梢儿带金垂在水边。这柳树下,从容走来一个少年。这少年鼻高目朗,是安平王世子赵估。
赵佑面色微红,是厅上陪过几杯酒所致。赵赦体贴他,让他下来换换衣服净净面,赵佑先离席而来。
倾城和柔庄,悄悄地跟在他身后。良月暗地里撇嘴,难怪她能定这亲事,原来有这些鬼花样。当下决定跟紧不放,她也学着猫着身子过去。
行过花障,又是一道开浓烈白花的架子,不是木香,又香得更浓。赵佑走过去,又行过杏花,出现一座青砖小院子,这是世子的旧居。
他在京中多是同祖母住,不过单独有他的院子。
倾城觉得自己只能奉陪到这里:“这来来往往全是人,没法子单独和他说你的心事。”后面隔墙有耳,良月冷笑,原来还会说心事。
她比柔庄大上两岁,有些渐知男女情事,心中鄙视,这狐媚的小丫头。见她们嘀咕着说进不去,良月窃笑,看你们有什么办法?
柔庄郡主又站起来,对着倾城比划比划。等小院前行过的人走开,倾城蹲下身子,柔庄脱了鞋子,在良月的愕然中,活似一只小松鼠,爬到树上。
这一上树,良月就隐藏不住。柔庄居高看到她,对她吐一吐舌头,再对倾城道:“把我鞋子看好。”她光着脚只着袜子,顺着墙头就进去。
这内宅里的院子大多是女墙不高,倾城放心让柔庄去,是因为她也是个孩子,也有冒险的冲动,又知道柔庄爬树功夫不错,和她的捣蛋功夫好有一比。
这院墙内也有树,如果不是内宅的墙,不会这样里外有树,实在太方便贼人进来。此时午后,忙的人都在忙,院门站的一个妈妈在打盹儿,世子院子里的人见世子进来,不管大小丫头全去讨好世子服侍世子。
午后的艳阳照在花树上,也照在翻墙进来的柔庄身上。她从院内的树进去,溜到院中。
赵佑是父亲让他回来换衣,知道是让自己休息一下,他只着里衣儿,让人取来热水正在抹身,因为从小受教导样样自己来,又在军中呆过,他一个人在房中。
热水擦在汗水淋漓的身子上,给连天加夜快马奔回的世子带来舒服感,他正暇意想着两个小妹妹,听到房外有动静。
这动静,是从窗户根儿下面来的。
今天来的人多,保不准有混进来的人也不一定。赵佑松松的敞着里衣,悄步往窗前去看。刚一伸头,见眼前珠光乱晃,他急急避开,后退两步站定,这才看到这珠光乱晃,是一头发髻上的首饰,。
有一个首饰格外眼熟,是母亲的一件刻花镶宝石簪。再看外面这个人,正吃力地试图从窗户外面爬进来,这个人,是柔庄。
赵佑火冒三丈,又顾忌到房外候的有丫头,低声喝道:“快走,不要在这里捣蛋!”他一面说,一面摆手好似赶苍蝇:“走开!”
柔庄双手趴在窗台上,定定地看着赵佑,眼珠子又不会动了。赵佑恼怒低声:“看我干什么!”再一低头,吓得自己一激灵,他不仅是敞着里衣儿,而且只着中衣。下面的长裤,不在身上。
世子转身就走,边走边掩怀。不管干净的还是脏的,第一眼见到的长裤穿在身上,感觉湿哒哒时,才发觉这是汗湿透了的衣服。
湿就湿吧,世子将就着转过身,见柔庄吃力的,从窗户外爬进来。身上衣服刮破了一道,脚上原本是白袜子,现在全是乌黑的。
“你,小鬼,出去!”世子呲牙咧嘴,做出一脸凶相。柔庄对他瞅瞅,不是很害怕,觉得他这凶相,不如公公冷冷看一眼过来吓人。
她努力绽开一个笑脸:“我说完了,就会走。”世子冷着脸:“我不想听。”柔庄笑嘻嘻:“我一定会对你说。”
“你说吧。”赵佑冷静下来,他毕竟是王世子,从小就受和佐哥儿不一样的教育。遇事先冷静,是他的第一条。
柔庄开始问:“你为什么不回我信?”赵佑道:“我没有收到。”柔庄瞪眼表示不相信,赵佑冷眼道:“什么事?”
“我们退婚吧。”小小的柔庄说出来,赵佑一愣,然后笑起来:“你也不愿意?”柔庄认真点头,点得发上首饰轻响,她绷紧小脸儿以示自己非常认真:“和你定亲一点儿也不好,我被关在房里不能出去,还不能和别人吵架。我不喜欢做针线活,也不喜欢背女诫,我要和你退婚。”
赵佑脑子里一片空白,柔庄又道:“我给你写信,让佐哥儿送给你,他说送了,却没有你的回信,”柔庄偏着脑袋问他:“难道你不认得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