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一些巨大的文明中心、城市、优秀的古迹都在大路一边。一旦居民迁到别处,大路就荒芜了……如果人们过多年后再回到此地,往往历史已经被遗忘,没有人能说得清,是谁建造了神庙,是谁在山岩中凿出了洞穴,于是,人们把这些都归功于神灵、妖魔、所罗门王,甚至天外来客——宇宙人,例如,佩特拉、巴勒贝克,戈列梅盆地也不例外。这当然不是说盆地已经长满了热带丛林,堆积着黄沙。在戈列梅盆地居住着土耳其人,有他们的村庄,人们踩着梯子爬上那座早已被人遗忘的神庙,神庙里还贮藏着谷子、杏干等食物。但当地居民也说不出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为什么建造了这座神庙?
这是一座极不寻常,也很少有人知道的世界奇观。
戈列梅盆地是一位比利时耶稣会会员在五十年前发现的。当时,有些学者认为,这位传教士的报道近于荒谬,是给大家开个玩笑。
几乎是在土耳其的中心,在安纳托利亚省有一座孤零零的、方圆约四千米的死火山——埃尔吉亚斯山。安纳托利亚蔚蓝色的天空将埃尔吉亚斯山白雪皑皑的山顶衬托得分外显明。土耳其有三个省份汇聚在火山边——开塞利、涅夫舍赫里、尼格杰。
在史前时期,这座火山频频喷发,它的熔岩几乎淹没了整个盆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雨在熔岩层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熔岩层劈成了一座座山丘、一簇簇石柱、一堵堵石墙及锥体。后来,人们来到这个地方,那当然也是几千年以前的事情了,在盆地里居住下来。人们懂得,在熔岩上建屋要比在下面盆地里方便得多,更何况,这里的土地肥沃,能种谷物、葡萄及各种水果……逐渐,这里形成了城市,确切地说,这是一个梦幻世界,它使人想起月亮山,坑坑洼洼,就如同一大群白蚁的巢穴。它又像雕塑家精巧奇异的作品,或者像魔术师表演用的、被扎上钉子的大床……在这里,有的洞穴像蘑菇房,有的像金字塔,有的像方尖碑,有的像圆球形顶的房屋,有的像堵墙,有的如同一个很大的糖块,有的又酷似一枚火箭。它们孤零零地,或鳞次栉比地矗立在盆地中,谁也说不清,这里一共有多少个洞穴——何止数千。
戈列梅盆地,古称科拉梅,开始有人居住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早在罗马帝国时代,位于盆地边缘的开塞利市就已经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商业中心,商业驼运队从黑海出发经过此地去往叙利亚、亚美尼亚及贝鲁特。各种民族的人在此聚集。刚刚兴起的基督教在此拥有众多的信徒。公元3世纪时这里形成了一个以希腊人为主的宗教社团。驼队迅速将此消息传递至全世界。于是,修道士、苦行僧纷纷从东方罗马帝国聚集到这里。他们中间的一些隐士、宗教狂热者认为戈列梅盆地的山地洞穴是苦行僧修行的理想场所。洞穴中冬暖夏凉,既干燥又方便。下面盆地里有水源,生长水果,当地居民也从不打扰穿着破烂僧衣的大胡子苦修教徒,因为这些教徒都是善良的人,每日虔心祈祷。而此地洞穴很多,能容纳上万位苦行僧。
公元4世纪,这里有了第一批修道院,挤走了为数不多的卡帕多基亚人,修道院占了戈列梅盆地的大部分土地。修道院不断增多,持续二百年兴盛不衰,直至公元6世纪波斯人入侵。波斯人驱散了基督教社团。后来,这里又来了阿拉伯人,基督教无处容身。
但是驱赶基督教的行动并没有波及到洞穴修道院,因为波斯人、阿拉伯人并不想在此建立永久的政权。这里山地洞穴像迷宫似的,连大白天也难保不迷路,更何况这里盆地面积足有200平方千米。于是从开塞利及阿纳托利亚地区的其他城市不断有被驱逐的基督教徒来到这里,在洞穴里住下,到公元1000年末时,戈列梅约有三万基督徒。
塔楼形及锥形的山洞里现在居住的不再是单身的苦行僧,而是一个个的家庭,又开凿了新的层面,洞穴与洞穴之间有梯子,有通道、隧道、小桥相连。在非常时期,底层无人居住,有时把梯子也抽去。而楼层却越来越高,有5层、10层、15层,甚至还保留着一个有20层高的“房子”,内部被精巧地隔成房间、厅堂及通道,就像一个大的蚁穴。
原来苦行僧修道的小室扩展成了宽阔的教堂,饰有廊柱、壁画。从别处逃到此地的僧人分裂成好几派,各自都想向对手炫耀他们修建的教堂、修道院有多么富丽堂皇。
但不知内情的人从外表来看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至多只能在锥形体山壁看到几处四方形的黑洞,这就是窗户和窄小的门。谁也想不到,在昏暗的洞穴深处藏着房间、厅堂、库房。贫穷是一种欺人的表面现象。窗户开得很小,为的是躲开闲人的耳目。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神秘世界的力量及气势。
那里的田野,其实说不上是田野,只是一块块分散在山岩中的土地。看上去都是很小的,也不怎么肥沃、富庶,但是,在亚洲最大一处基督教徒早期集聚地里教徒们的生活却是得到了保障,修道院都很富有。
在戈列梅盆地的基督教徒就如同居住在世外桃源一样,什么穆斯林战争,十字军东征,拜占庭帝国的衰落和颠覆——所有这一切与他们都不相干。他们对神学领域的争论倒是颇有研究。农民们在修道院的土地上耕作,修道院地窖里的陈年葡萄酒一桶桶运到市场上都能卖个好价钱。
岁月流逝,原来居住在洞穴中的基督徒有的走散了,有的改变了信仰,离开了洞穴,也不见再有新人来。在戈列梅盆地边缘地区开始有土耳其人居住,他们利用空出的洞穴作库房。当然,剩下的一些教堂又坚持了几百年,直到1923年洛桑和平条约签订后,希腊基督教徒才离开了戈列梅。洞穴里现在居住的是土耳其农民,但很大一部分洞穴是空的,于是,鸽子占穴为巢。农民们收集鸟粪作为肥料。这时有些基督教教堂还在行使自己的职责,最后一些教士每天清晨还在葡萄园里劳动,但欧洲的基督教会却把戈列梅的基督教徒遗忘了,因为欧洲基督教会一贯与土耳其信奉的伊斯兰教势不两立,而戈列梅的基督教徒却远在土耳其的中心,安纳托利亚省,中间隔着许多土耳其内陆省份。当本节开头提到的那位比利时传教士突然在土耳其的心脏地带遇到了艰难度日的基督教社团时,他被震惊了。倒不是那几所凿在熔岩中的教堂使他心动,而是事实本身:基督社团居然能在穆斯林中心地带坚持好几千年,而且,这基督教社团中殉教的圣徒及神职人员并不算多,几千年来居然没有人关心他们,也没有一个伊斯兰教教徒去迫害过这些基督教的信徒们。
直至今日考古学家们(应当承认,没有几个人)也不敢自信地说,他们对大部分戈列梅洞穴进行过充分的研究。戈列梅的洞穴目前仍然还是“阿拉丁”神窟,它的宝藏分散在各个房间之中。
在戈列梅的塔楼中,在方形小门地方后面隐藏着三个比较大的圆顶教堂。教堂内四周都是壁画。这是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拜占庭神像艺术。其中以“黑暗”教堂中的神像最多,最有价值。这座教堂里的壁画色彩鲜艳明亮,线条柔和,使人联想起俄罗斯教堂中的壁画。教堂建在远离尘世灾难及动荡的世外桃源,这点人们马上就能感受得到。特别是当他们在观赏一幅描绘着一位优雅的少年——胜利者格奥尔吉时,这种感受就更深。他握着手杖,身上的斗篷在风中飘扬,正在与一条恶龙激烈搏斗,但他的表情就如同在散步时那样潇洒飘逸。
另一幅壁画同样表达了这种安详的气氛。这是一幅画在教堂圆顶室上的祝福像,先知挺拔如松,但画面却是弯曲的,因为熔岩上凿出的石柱及壁柱本身是弯的。
第二座教堂叫“苹果教堂”,教士们从不绞尽脑汁去思考教堂的名称。拜占庭教皇离远在天边,不可能去责备教士们的轻率,大教堂很暗,就叫做“黑暗教堂”,第二个教堂入口处有几株苹果树,就叫“苹果教堂”,也可能有过正式的命名,但谁也没有记住。
教堂里的壁画照说应该保存完好,因为这里气候干燥,山洞里几乎是恒温。也不能怪罪多神教徒,他们并没有破坏教堂,谁也没有有意识地去玷污教堂。但从17世纪开始,这些教堂和修道院基本上无人居住,所以就来了许多客人。有时有个别农民进来看看,有时,一些旅行者偶然经过此地。而从古到今所有的旅行家都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留下点什么作为后世的纪念。他们总喜欢端端正正,或者歪歪斜斜地在引人注目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题词。这种题词谁没见过!太多了,而且千篇一律。虽然,来此一游的旅行者并不多,但漫长的五百年时间,加起来就不算少。特别是近几年来交通发达了,从安卡拉只需几个小时就能到达戈列梅,再加上报纸杂志向全世界宣传,戈列梅的洞穴建筑值得一看。现在那里的壁画,在人身高够得着的地方,被涂满了白色的刻纹——各种留言。
现在戈列梅盆地上生活着土耳其农民,他们住得不像几千年前那样稠密,许多山洞都空着。土耳其农民与基督教苦行僧一样,也种植葡萄、橄榄树、杏子树。有些山洞,因为讨鸽子喜欢,窗和门都被农民用石头堵了起来,这样可以使鸽子不至于受到惊吓,以便收集到更多的鸟粪。可是塔楼没了四方形的门窗就变成为一块整的石头,就像白蚁洞穴的竖筒,而内部却被蛀出了一条条通道。
再也没有人去开凿新的山洞,但原来住在山洞中的富裕家庭把门窗都放大了,而且为山洞修建了正门,像正式的房屋一样,有的还筑起阳台。后面的房间用作库房,太阳射不进,光线透不过。穷一点的农民只是镶一个门框,将门吊在岩石上。一年将房间粉刷一次,使房间明亮一些,显得大些,但火灶的黑烟又会把房间熏黑。
跟以前一样,居民在岩石里沿着凿出的阶梯爬上爬下,高层的摩天洞穴中凿出的阶梯有几十米高,顺着黑黑的井筒直往上升。
在戈列梅盆地的平坦地带近几年来又出现了几个居民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居住在山洞里的。山洞摩天塔楼处在盆地中央,显得神奇而又不协调,而且从开塞利开来的大巴士沿着蜿蜒曲折的道路前进,不停地鸣着喇叭,使灰色的鸽子受到惊吓。大巴士在露天小吃店门口停下,小吃店的椅子就在石头的梯层上,20层高的摩天石窟的影子与稀疏的无花果树影子交织在一起,遮住了晚霞……
印度昌都拉贡德大铁柱
“在德里我看到一根精美绝伦的圆铁柱”,爱伦堡写道,“它建造于公元5世纪,虽然南方雨多阳光猛,但铁柱通体却见不到斑斑锈迹。说实话,我既感到惊奇,又难以想象,古代印度人竟然能够如此完美地掌握金属的秘密……”
在近代数百年的时间里,人类积累了无数的科学知识和经验,因而我们常常习惯于从这样的高度上来看待古人。的确,玛雅金字塔和中国万里长城使我们惊叹不已。“简直是奇迹”,我们经常这样说,“当时既没有推土机也没有计算器,他们是如何创造出这样的奇迹的呢?”然而,我们似乎略视了,无论是金字塔、日历,还是万里长城,它们都不是凭空而起地建造成的,它们的创造者们集中了无数代人的智慧与经验。有一部分古代文明在各种知识领域中达到了惊人的高度,但却消失了,没有向后人透露任何秘密。更主要原因的是根本就没有留传下来,因为匈奴人或者蒙古人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被他们所征服民族的将来。于是,人们常常不得不又回到初始阶段,一切从零开始。
德里圆铁柱
正是因为人们不相信古代文明具有存在的可能性,这才使关于人类的奇迹是起源于宇宙的理论得以形成。不断出现善良的外星人,或者来自于天狼星座的慈善家,出于在地球上树碑立传的目的,他们在巴勒贝克把巨大的石块磨光,为玛雅人计算出日历,在撒哈拉大沙漠为画家们摆出优美的姿势。
位于德里郊区的这根圆铁柱也是如此。它不沾铁锈,一千五百年过去了,仍然保持着簇新的面貌。而其他同样如此年代久远的铁柱子,却是根本就不可能与它相提并论的。如果这仅仅是一根小小的铁柱,那又另当别论了,可这是一根七公尺高,直径近半米,用好几吨不锈铁铸成的大铁柱啊!
从德里市中心到圆铁柱所在地开车只需半小时的路程。首先经过的是一座布局合理的新城区,一座座漂亮的小洋楼,一幢幢高大的住宅楼,公园里郁郁葱葱。渐渐地,洋楼越来越少,一些用烂泥围墙围起来的简陋的小农舍混杂其间。马路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飞机场,跑道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飞机,各种更加简陋的小农舍也越来越多。
再往前走,透过树梢就能看到库特勃清真寺高塔,其形状和规模都让人感觉那是一座现代化的电视塔。
第一件该做的事是爬上这座世界上数一数二高的清真寺高塔的塔顶。确实,要爬上70公尺高的塔顶并不令人愉快,而且还是在大热天,楼梯弯弯曲曲,又窄又陡。越往上爬,就越显得狭窄,令人头昏眼花,就像是在做恶梦,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可是,当你已经做好可怕的思想准备,心想反正是到不了塔顶的,当你最终开始明白,这样一座高塔没有魔鬼的帮助是根本无法建造起来的,因为当工人们费了半天的力气爬上塔顶之后,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该下楼了,当你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发现,你已经出乎意料地来到了塔顶的平台上。
大风一直在往下面吹,顺着风吹的方向,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被一片红褐色的薄雾笼罩着的田地。
当你往下面看的时候,就会发现印度这个国家有多么古老。到处是一片片白色或者褐色的低矮平房和树林,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古城墙、古城堡的废墟。
从70公尺的高度望下看,在离开这座古老的清真寺地基不远的院子里,竖着一根黑色的火柴棒,这就是那根圆铁柱。铸造这根大铁柱的是这座清真寺以及泰吉·玛哈尔陵的建造者们的祖先。他们和那些绘制阿旃陀洞壁画,在埃卢鲁教堂的悬崖峭壁上留下雕刻作品……的人同属一个时代。不过,有时建造一座大教堂要比揭开捉摸不定的金属的奥秘,学会征服火和铁更加容易。
当你从上往下看这根铁柱时,它显得十分渺小。最好的办法是走到下面去,靠近它,并且摸摸它。
铁柱颜色深暗,但在齐人胸部这个高度的地方明显亮得多。这是朝圣者和游客用手抚摸的结果。铁柱造型简朴,直至顶部才略微细了一些。柱身上刻有两行工整的题词,是什么人在此一游后留下的纪念?这娟秀的字母又是出自于谁人之手?
“九百年前统治德里的阿南巴尔王是个非常英明的君主。”哈桑装出一副无所不晓的样子说道。
哈桑穿着件做工讲究的黑色上衣,扎着白色的腰布。我们是在大清真寺高塔顶上认识的,他尽量表现得很热情,还想向我索要我所熟悉的大学生的地址,以便与他们交换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