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透?”孙小梅不解地说道:“我是看水烧开了就端下来了。”
萧贤说道:“那怎么行?所以要守着,还要时不时地加水才能把约煎透。”
孙小梅说道:“原来煎约这么麻烦呀。”
萧贤说道:“你是留洋的,自然不信中医了,怎么还要给你妈看中医?”
“我是想待我妈去医院的,可在嘉义我妈待不下去了,这里又都是熟人,要去医院还不得被人指点,就只能找中医看了。哎,你好像对中医有研究的。有用吗?”
“没什么用。”萧贤说道:“我没留过洋,但我是不信中医的。”
“不信你还这么熟?”孙小梅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就是熟才不信。”萧贤指着炉子上的约罐子说道:“我是看了那些约材,见都是补约,才放心帮你煎约的,要是治病呀,我才不会帮这个忙的。”
孙小梅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萧贤不时地从炉子里抽出和添加木柴,随着阵阵的约味飘散,孙小梅说道:“是跟我煮的约发出的味道不一样。哎,你也是跟老板打工?”
萧贤说道:“是呀,普通的打工的。”
“那你跟我我爸打过交道吗?”
“没有,只在你爸出事前见过一次。我算新来的吧,对业务还不熟。”
孙小梅说道:“新来的?那你老板怎么会让你来处理这种事?起码也要能来个说得上话的吧?”
“是我主动要来的。”
“主动?为什么?看这事还能学到什么东西吗?应该是躲着还来不及吧。”
萧贤说道:“我是想你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你们又躲到这小镇来了,一定非常冷清,再加上旁人的岐视,这种日子一定难过了。”
孙小梅被他说中了心事,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没错,当初我爸风光时,这里的人都求着他,他为这里办了多少事呀。只要能做事的,都弄到公司里去了。还有的人在公司里学到了手艺,自己出来干,也发了财。现在,我们倒霉了,都不上门了。我算是知道了世态炎凉是怎么回事了。”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世态炎凉,但我经历过贫穷的冷寂。没有人来帮你,只有自己考自己,贫穷也是会受到冷眼和嘲笑的。所以,我想我可能会和你有共同的语言,能说服你帮我们。”
“帮你们?怎么帮?”
“说服你父亲,让他把真相说出来。”
孙小梅沉默了,眼睛盯着冒着火的炉子。
萧贤说道:“其实,你也知道我们是冤枉的,想必也知道被冤枉的人心里不好受吧?”
“难道我爸就不是被冤枉的吗?”孙小梅愤愤不平地说:“都说他骗了银行的钱,可钱在哪呢?那是几个亿呀,这么大的院子都放不下,能藏哪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能说是我爸拿的吗?我爸还不是在替别人背黑锅。”
“是呀,我知道他是在背黑锅,但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靠咬别人是救不了他的。”萧贤说:“现在只要他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才能找到让他背黑锅的人,挽回损失,那他也就能从轻处理了。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法子。”
“不可能。”孙小梅说道:“都说坦白从宽,你信吗?这里不是欧洲,那里是讲人权的,这里没有,只有所谓的司法正义和集体利益。这保护不了个人。我见过我爸爸,他跟我说了,这次他是要准备牺牲自己来让家里在日后的日子能过上体面的生活,现在,他招也是这个下场,不招,那个让他背黑锅的人还会照顾他,等风头过了,就能出来了。”
“这种诺言你也相信吗?”萧贤说道:“你也知道案值有多大,几个亿一个人得与几个人得是不一样的。让你爸被黑锅的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把钱弄出来,会和你爸分吗?这么大的案情到时谁也干预不了的。那时,让你爸被黑锅的人不正好可以独享这么大一笔财富了吗?”
孙小梅有些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萧贤说道:“这是在金钱面前彰显的人性,不同于你我在这火炉边谈人生。你爸是木匠,没什么金融知识,他能做这种事吗?他是被忽悠的。这事出发点就不对,那么,就肯定是一个圈套了。有圈套就有牺牲品,很不幸,你父亲就是一个牺牲品。”
孙小梅有些茫然了:“不会吧,那人跟我们许了愿的,保证......”
“是宋德铭吧?”萧贤追问了一句。
孙小梅点点头:“他亲自跟我和我妈说的,让我们放心,他会管我们的。”
萧贤指了指周围:“就这么管?你知道他的背景吗?如果钱在他手里,他就应该把钱换回来,让你爸得到宽大处理;可他没有,却让你爸坐牢和乱咬别人,想干什么目的不是很清楚了吗?”
孙小梅有些信服地望着萧贤。
萧贤说:“我们都是平民子弟,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家人幸福、平安,我们不具备权贵之家的信仰。你看看,这几年的司法风暴,抓了那么多的贪官,那个地位最高,还是共和国元勋的后代,他进了监狱,他的宝贝儿子依然在美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而在在位时,关押了那么多企业家,这些被陷害的人的孩子都从国外跑回来救自己的亲人,你不也是一样的吗?你能回来,就说明你和那些权贵之子不是一路人,要救你父亲,只能靠你去说服他,而不是听信权贵之子的谎言。”
孙小梅被萧贤的话震动了,她细细地想着萧贤刚才所说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这时,约也煎好了,萧贤拿过碗,小心地把约倒进碗里,然后放到桌子上,又对孙小梅说道:“请仔细地考虑我的话,如果你要相信宋德铭,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只想跟你说,我们公司是难以搬倒的。等到我们提起反诉时,你父亲将面临着更大的麻烦。我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萧贤说完,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院子。孙小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矛盾。
萧贤回到旅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搭车来到了嘉义,在周经理家里和李副总汇合。
李副总问道:“谈了吗?”
萧贤说:“谈了。”
“有作用吗?”
萧贤想着孙小梅的神情,有把握地说道:“有,我们等着。”
“等什么?”
“等他来,然后陪她去见她父亲?”
“父亲?你是说小梅?”周经理有些吃惊地问。
萧贤点点头。
李副总看看表:“她什么时候来?”
萧贤说:“她会来的。”
李副总和周经理都有些不相信,但见萧贤如此有把握,也不做声了。萧贤坐在那里,盯着墙上的钟,心里也充满了期待。
半个小时后,李副总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孙小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周叔,是我!”
李副总惊喜地站了起来,对萧贤说:“真有你的。”
周经理也急忙跑过去开门。
孙小梅走了进来,看见萧贤站在屋里,她走向萧贤,对他说:“你说的对,我要救我爸爸,靠我自己。”
萧贤宽慰地笑了:“我知道你会想通的。因为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亲情。让作恶的人去接受惩罚吧,我们只要我们所需要的。”
孙小梅点头:“恩,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