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文学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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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鲁迅(10)

萧红和萧军是东北的流亡青年作家,当时他们居住在青岛,由于景仰鲁迅,就怀着希冀和不安的心情,试着给鲁迅写了一封信,还附上了刚刚抄好的萧红的《生死场》,以及另一本在哈尔滨的时候印刷的习作,来寻求鲁迅的支持和帮助。

鲁迅是热心为青年们披荆斩棘的,他欣然接受了这两个陌生人的求援。他的一封复信,对于在人生的大海里沉浮的青年来说,就像是遇到了救生圈那么重要。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青岛的生活,一起来到上海,经过多次的书信往来,按照鲁迅的指引,在内山书店来和鲁迅会面了。

在会见中还把萧军《八月的乡村》的原稿交给鲁迅,那是萧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替萧军抄写的,同时还接受了鲁迅借给他们的20元钱。

在鲁迅的指引下,这两个青年结识了很多文艺界的前辈和著名人物,进步很快。鲁迅还为他们在上海找了个向导和“监护人”,防止他们人生地疏地惹了麻烦,从此他们和鲁迅交往非常频繁。

由于当时政治形势很紧张,鲁迅很容易遭遇危险,所以他是轻易不让陌生人到自己家里来的,甚至住处也不公开,但是1935年他却用像接待自己的兄弟一样的感情,设夜饭来招待萧军和萧红,公开了住所,任他们随时来。

不久,他们又搬到鲁迅家附近,为了靠近一些,来往比较方便,从此他们成了鲁迅家的常客。尤其是萧红,几乎每天晚饭后都要来,刮风下雨几乎都没间断过。

有一天,萧红问鲁迅:

“你对青年的感情,是父性的呢,还是母性的?”

鲁迅像往常一样,沉吟了一下就回答:“我想,我对青年的态度,是‘母性’的吧!”

是的!鲁迅对于青年,尤其是萧红,既是“严父”,又充满着“母爱”。

他看了萧红写的《生死场》,惊叹于她的才华,为发现了这个文学新人而欣喜若狂,许广平回忆说,当时鲁迅每逢和朋友谈话,总是要称赞萧红,认为将来她在写作上的前途不可限量。鲁迅为了萧红书的出版费了不少心血,根据《鲁迅书信集》的统计,1935年、1936年两年间,已经收集到的鲁迅的信件约有800封,其中写给萧红和萧军的就有53封。

鲁迅是中国青年作家之父,30年代文坛上出现的一批生气蓬勃的新作家,有谁没直接或间接地承受着他的滋养和恩泽呢?有谁不为这种终生难忘的培育而感念不已呢?

1936年,黑暗依然笼罩着中国大地,这一年鲁迅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他原本就有的肺病更加严重了,但是他仍然带病坚持工作。作为共产党的亲密伙伴,他一直都在关心着共产党的情况。

3月下旬,国际友人史沫特莱来探望鲁迅的病情,并且给他带来一束鲜艳的花朵,插在书桌旁边。鲁迅很高兴,但是更让他高兴的是,史沫特莱带来了一个消息,中国工农红军已经胜利结束了长征,到达陕北进行抗日了。

这个消息给鲁迅带来了极大的喜悦,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好多了,天气也似乎变得晴朗了、暖和了。中国革命的火种从此可以燃烧得更加旺盛了,他自己也可以做出更多的工作了,他感觉到自己瘦弱的身体内,还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在紧张的劳作中,他终于迎来了久别的战友。1936年4月,冯雪峰带着党中央的嘱托,从陕北来到上海工作。他首先来找的就是鲁迅,因为鲁迅不仅是党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他自己最景仰的老师,分手多年,重又相逢,大家自然都感到极大的欣慰。冯雪峰将长征途中的见闻,和中国共产党在不久之前提出的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详细地告诉了鲁迅。

他在鲁迅家住了将近半个月,两人常常在一起谈心,有的时候说到了深夜还是不愿意分手。冯雪峰带来的消息,都是鲁迅一直关注的问题,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相信中国共产党才是中国取得胜利的唯一希望。

从冯雪峰来到上海以后,鲁迅觉得自己更真切地听到了这个伟大的政党的声音,更清晰地听到了他前进的步伐。越过千山万水,穿过枪林弹雨,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有一颗明亮的红星,正照耀在黑暗中国的上空。

有一天傍晚,周建人夫妇、萧军夫妇都去他家里吃晚饭,冯雪峰也在座,鲁迅就向大家介绍他:

“这是一位同乡,是个商人。”

说完这话,就抿着嘴笑了。

大家看这个穿着中式小背心的客人,都觉得有一点诧异,这个商人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呢?他怎么会和鲁迅有交往呢?

冯雪峰给大家倒酒,举止很文雅,又很活泼。他的见识好像比谁都广博,谈论起蒙古人和苗人的生活习俗来,简直有说不完的故事,还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在西藏时的见闻。在吃完饭闲谈的时候,居然还有见地地说起了鲁迅的文章来,真是让大家感到惊讶呀!

又一个晚上,当萧红去拜访鲁迅的时候,看见冯雪峰从鲁迅家的三楼上走下来。他身上穿着长袍,手里提了一只小箱子,匆匆走到鲁迅的卧室门口,向鲁迅告辞,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长期居住的地方。

鲁迅让许广平把冯雪峰送下楼去,他目送冯雪峰很快就消失了的背影,然后双手叉在胸前。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小小的圈子之后,问萧红道:

“你看他到底是商人吗?”

“是的。”萧红眨着眼睛,俏皮地回答着,却又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鲁迅很高兴地点点头,又踱了一阵方步后,急速地停了下来。晃动着手臂说:

“他是贩卖私货的商人,是贩卖精神上的私货的。”

说完,鲁迅畅快地大笑起来,此时,他身上的病一下子消失殆尽了。

巨星陨落

5月份,鲁迅的病情进一步严重了,经常高烧,身体衰弱得很厉害,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工作,想趁自己还能工作的时候,尽量做一些事情。

鲁迅的这次病,始终由日本的须藤大夫来诊治,但是过了不少日子,病情依旧显得很危险。于是史沫特莱和茅盾等几个朋友暗暗地商定了,请福民医院的D大夫来到了鲁迅家给他治疗疾病。他是个在上海开业的美国医生,是这儿很有名的外国肺病专家。

由于他们担心鲁迅不愿意看病,就全推说是史沫特莱一个人的主意,鲁迅一向很敬重这个国际友人,也不好推辞,就应了下来。经过D大夫的听诊后,他对鲁迅抵抗疾病的能力感到十分惊讶。他郑重地告诉大家,倘若是欧洲人的话,像这样的病在5年之前早就该死掉了,他称誉鲁迅是最能够抵抗疾病的典型的中国人,他还告诉大家,尽管鲁迅具有这种顽强的抵抗力,但是这盏生命之灯很快就要熄灭了,如果赶快住进医院,由他来负责诊治一段时期,再好好地换个地方疗养,也许还能延长10年的生命。

大夫郑重的话语,使史沫特莱十分焦急,于是她和茅盾都去恳切地劝告鲁迅,立即进行治疗和休息。鲁迅这次答应接受朋友们的劝告,接受治疗后去日本疗养,但是终于因为凑不齐这笔昂贵的费用,只好作罢。

在疾病的袭击下,他更加消瘦和没有力气了,医生多次抽出他胸部的积水,还做了透视,证明肺部已经有几个地方发黑了。

在这黑暗的时代,鲁迅支撑着垂危的病体,冒着难以想象的艰难,从事着庄严的工作和英勇的斗争,虽然一再“碰壁”,但是百折不挠。这种深切的感受他曾经一再表达过。

有一次,周建人夫妇带着孩子来到他的家里,在日常生活的琐谈中,鲁迅把他的这种感受,说得十分生动、幽默、耐人寻味。

吃晚饭的时候,孩子望望坐在身边的爸爸的鼻子,又望望伯父的鼻子,不由自主地说:

“大爹,你和我爸爸的相貌很相似,可是奇怪,还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呢?”鲁迅侧着头,微笑地说,一边咀嚼着食物,浓厚的胡子随着一动一动。

“爸爸的鼻子高而直,而你的却扁平得很呢!”

鲁迅抚摩着自己的鼻子,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了。“你不知道,小时候,我的鼻子也是和你爸爸的一般无二,可是……”他停顿了一下没说,又若有所思地说:

“可是后来,碰了几次壁,把鼻子碰扁了。”

“碰壁?怎么会碰在墙壁上呢?是不是你走路不小心?”孩子天真地问。

“你想,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因为太黑暗了,所以就容易碰壁。”

这个小插曲形象地描述了他的感受,他在轻快的氛围里,倾吐了自己郁积已久的愤慨,概括了他长期以来的生活经历和体验。

鲁迅似乎有了死亡的预感,当朋友来探望他的时候,他们的话题自然就说到了身后的事情,趁许广平不在场,他小声说:

“我整整写了30年,约略算起来,创作的已有300万字的样子,翻译的也有300万字的样子了,一共600万字的样子,出起全集来,有点像样了。”

他同时还把考虑好的编排全集的方式也告诉了朋友,仿佛是一种临终的嘱托。

许广平走进来了,鲁迅立即就换了话题,还怡然一笑,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不愿意让妻子听到他对于后事的安排,怕她伤心掉泪。妻子也不是不知道丈夫病情的严重,只是不忍心说破,不愿意丈夫再为她的悲痛而难受,所以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6月18日,高尔基逝世了,苏联人民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许多中国文化界的人士,认为鲁迅对中国革命、中国文化的贡献非凡,应该称他是“中国的高尔基”,但是他却谦虚地推辞掉了。

第二天,他支撑着起来写字,虽然写得很艰难,但是仍然坚持写了一封信,通知内山完造,说明自己已“不能践10点钟的约”,并托他速请医生来。这珍贵的墨迹,就是鲁迅最后的绝笔。

鲁迅一天都喘息不止,呼吸困难。弟弟周建人来了,朋友冯雪峰来了,他们都想尽了办法抢救,却没有什么效果。晚上,他更难受了,说话也困难了,上半身不时出汗,又黏又冷,许广平给他擦手的时候,他就紧紧地握住她,而且好几次都是这样。

他大概已经有了死亡的预感了,许广平悲痛万分。她想起了1925年他们定情的时候,她勇敢而紧张地握着鲁迅的手,而他回报以轻柔而缓缓的紧握,而此时此刻……

19日凌晨5时25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了,巨大的黑暗把伟大的鲁迅吞没,他一生都为了祖国能迎来光明的白昼而努力,但是他自己却没有看到。

鲁迅离世的消息在社会上引起了强大震撼,一时间全国上下一片悲痛之声,人们都在为失去这个勇士、导师而悲痛不已,鲁迅生命虽然离我们远去了,但他的精神永远存在人们心中,并且世世代代不能忘记——一个艰苦地为人们寻找过道路的人,一个将自己毕生的精力奉献给祖国和人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