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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三月的西湖畔,烟柳如丝,莺飞草长,水光潋滟,游船点点。踏青的人如云如织,络绎不绝。

“公子爷,你醒醒,你醒醒......小荣,小荣......”忽然有张皇的声音在断桥边响起,沿着人群传出很远很远。

如茵碧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紧闭着双眼躺倒在草地上,眉目间隐约泛着黑气。他身边歪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厮,双目呆滞,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杂七杂八的话。

另有一个佩剑的黑衣男子,服侍在一侧。他神色惶恐,用力推着华服男子的身子,企图唤醒他。只是任凭他怎么呼唤,那华服男子都没有生息。

周围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上前来帮手的。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眼神凌厉,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对围观的人说道:“谁去帮我请来大夫,这锭银子就归谁。”围观的人大喜,当下就有几个人跑去请大夫了。

却有一个女子脆生生说道:“等你请来大夫,恐怕他们二人已经毒气攻心而死。”说完,那女子拨开人群,缓缓走上前来。

黑衣男子抬头看去,那女子十六七岁,穿着一袭翡翠色的衫子,手上拎着一个柳条儿编成的篮子,篮子上面覆盖着青纱。她素面朝天,嘴角微微上扬,举手投足间自然带着一种从容自若的气质。

她把手中的篮子搁在地上,取过华服男子的手臂,搭上纤纤玉指为他切脉。

黑衣男子大惊,抢到女孩儿前面,愠道:“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我们公子生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女子目光凛然,冷冷看了黑衣男子一眼,平静自若道:“你若是不想让你家公子出事儿,最好不要耽搁我看病。”她澄澈如水的清眸,自有一种教人心平气和的力量。黑衣男子略一沉思,退后到边上去。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不是修心堂的龙语萍龙大夫么?”

“龙大夫医术超群,天下第一。”

黑衣男子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弱质女子,竟然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不禁为自己方才的莽撞自责。

龙语萍切完脉,不禁莞尔笑道:“怎么到了今日,居然还有人用如此浅薄的法子害人,当真可笑。”笑罢,对黑衣男子说道:““你家公子中了苗疆的五毒粉。这五毒粉是由五种毒物制成的。这五种毒物有:蝎子、毒蛇、蜈蚣、蜥蜴和蛤蟆。你速去最近的药店买芡实、鱼子、石松、竹黄和梁上尘这五味药材,煎好后用药盒提过来,喂你家公子和这位小哥服下,他们体内的毒就可解除。”

“叶盛感激姑娘救我家公子之恩,可是我家公子如今......”黑衣男子看了不省人事的公子一眼,颇为踌躇道。

龙语萍从篮中取出一碗青碧色的汤药,分给华服公子与小厮服下,缓缓对叶盛说道:“这碗汤药可以暂时压制住他们体内的毒,你要速去速回。”

“是。”叶盛抱拳应道,咬咬牙转身离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提了煎好的药飞奔回来。华服公子与小厮服下药后,各自吐出一滩黑水,脸色就好了起来,眉宇间的黑气,也都隐隐散去。

“公子爷,你终于醒了!是这位姑娘救了你。”叶盛扶着华服公子,长舒一口气,说道。

二人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龙语萍已然走了。风慢日迟,柳姿婆娑,她渐行渐远,碧绿色的衫子,慢慢隐没在烟柳之中。

华服公子平日里见多了庸脂俗粉,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他不禁瞧得有些痴,喃喃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小厮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爬起来嚷道:“公子,咱们回去吧。若是回得晚了,被王爷知道你中毒的事儿。我和叶盛早晚没命。”

华服公子目光仍旧有些疏离,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回答小厮道:“你说得是。”

原来,这华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镇南王爷宁承天的独生子宁鹤轩。

说起这位镇南王爷,却又是一位传奇人物。她是一个女子,本名宁绮媚,十四岁跟着太祖皇帝朱元璋打江山,因武功高强,骁勇善战,甚得朱元璋、徐达和朱元璋座下第一谋士女军师楚流烟的器重。(楚流烟的事迹,请参见拙作《誓不为后》

朱元璋打败张士诚、陈友谅,赶走蒙古人,建立大明朝,分封功臣,宁绮媚也在重赏之列。不过比起徐达、常遇春等战功彪炳的大将,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地位不甚显赫。

后来,明朝国势既定,四海升平,朱元璋开始大肆诛杀功臣,开国功臣大都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楚流烟劝阻无计,黯然离去。一时之间,民怨四起,不平声声。

朱元璋为了安抚人心,就特别提拔宁绮媚,破例封她为镇南王爷,赐名“承天”,以显示自己并不是诛杀功臣的暴君,而是赏罚分明的好皇帝。

朱元璋深觉宁承天乃是女儿之身,纵有心谋反,亦举事不易。宁承天作为大明王朝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王爷,她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做事隐忍,绝对不给旁人落下一丁点话柄。

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不知所踪,据说是死了。从此后,她就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儿子宁鹤轩身上。

宁鹤轩此次偷偷带着书童陈荣和贴身侍卫叶盛来西湖游玩,没料到吃食中被人暗中下了毒药,若不是遇到龙语萍相助,恐怕已经毒气攻心而死。叶盛与陈荣想起来,都觉不寒而栗。

宁鹤轩却茫然而不自知,一路上,他只是喃喃说道:“我原以为女子都应遵守三从四德,未嫁前在闺阁绣花,嫁人后相夫教子。却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不一般的女子。”

这件事,宁鹤轩恐怕是要惦念一阵子了。而对龙语萍而言,救人,却是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龙语萍在西湖畔行医已经有些年岁了,治好过不少人的疑难杂症。

她的父亲与哥哥,原本是江浙一带的渔夫。有一次出海,遇到大风暴,就再也没有回来。家中就只剩下她和一个远房表姐相依为命。

龙家的祖上,做过朝廷的御医,遗留下很多医书。语萍从小就对这些医书感兴趣,十来岁时就已经把医书通读,年纪稍微长些,便自己上山采药配药,久而久之,对医药已经十分稔熟精通。

父兄遇难后,为了维持生计,她便卖了老家的房子,与表姐一起来到这西湖畔西冷桥边上,开了一家药铺。

这些年来,由于她医术高明,救人无数,年纪轻轻就得到西湖畔乡亲父老的爱戴和敬重,被誉为“女华佗”。

龙语萍沿着西湖岸,慢慢走入西冷桥下的一户有些简陋的院落。

院落建了有些年份了,柱子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大半。只是临街的一间房屋却修葺一新,房屋外头挂着一个檀木招牌,上书“修心堂”三个字。

龙语萍才迈进门槛,表姐段霜荷就迎了上来。她脸上的神情有些紧张,说道:“语萍,你可回来了。你快些来看看。”

龙语萍见表姐神色慌张,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一般,便问道:“出什么事了?可是有人来就医么?”她的话刚说完,脸色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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