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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亚丁 未曾打扰的心灵牧场

没有江南婉约细致的景和人家,亚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显得不是很有亲和力,它不仅仅是远离尘嚣,更准确地说,它更像远离人间。可是它却总会让人把它作为梦想放进心里,为它不只一次地做心灵深呼吸,为它做不止一次的心灵预热。因它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最后的香格里拉,蓝色星球上最后一片净土,在藏语里,称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是圣地的意思。佛经有载:世上24处圣地,一切之主是三怙主神山(即三神山之地),是众生朝圣积德之所在地。相传,公元八世纪,由莲花生大师为这三座雪山加持命名。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三座神山分立北、南、东。

圣地,自然是要与尘世保持些距离才有神的意味,是需膜拜的,去面见它时,是要带着一颗虔诚端庄的心去的。即使心被红尘的烟火磨蚀得失了颜色,在这里,都可以感受那颗属于你的心再一次回归到太阳底下最本分的光泽时,你情难自持的欢欣。

亚丁最美的季节是4月到10月,在这里不用担心太热,四五月份的亚丁正值春天,是杜鹃花盛开的时节,红的花瓣粉嫩,如江南美女吹弹可破的脸颊,白的花瓣晶莹似雪,还有蓝的花瓣,与天空大海一样的颜色,将灿烂泼洒得沿路都是,抬首低眉处尽是诗情。山脚下的亚丁村还看不到那么浓郁的绿意,站在这里,同样能感知到青稞田里勃勃的新生。秋天,从稻城去亚丁的路上,会遇到那片如画如幻的杨树林,漫天的金黄扑面而来,蔚蓝的天空便是那充斥着无限遐想的画布背景,还有火焰般欢腾的红草地在其下恣意燃烧,画笔无力地卧在一旁,哪还有时间重拾,只顾眼睛一瞬不眨地张望,唯恐错漏了打开在眼前的这些绝美画面。脑海里还剩了些什么?就让它空着吧,别去吵醒自己匆匆而去的青春光年,别去翻阅曾经怎样让自己欲罢不能的心伤,别去沾沾自喜于那些年华里所承受的风霜,也别再去打扰前行在路上的理想。这个时候,理应是无任何杂念在心的。

抛开不断涌动的万般感慨,千般叹息,屏住呼吸,凝神。此刻,你在。

这是一条朝圣的路,前面无数未知的想象在召唤。也许你会落泪、会疼痛、疲累、举步维艰甚至窒息,这些都不重要,当你一点点接近那被称为圣地的方向,这些种种的令你身体行在地狱里的体验忽然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圣地,虽是圣地,也不是高不可攀,不是因为它高深,而是出离俗世的境界,震撼人心,不由分说地被吸引被收服。通往圣地的路不只一条,犹如这个世界上能验证真理的方法不是唯一,然而真理永远不是轻易便能抵达,要去那里,一定要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塌方、雪崩、悬崖峭壁、忽然变化的天气,高低起伏,抑扬顿挫。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完完全全地跟随,顺从服帖,许多情绪会交加而来,许多思绪又会纠集而去,倾听,双脚走在路上的声音……

在冲谷寺,运气好的话可以拍到日照金山,可是神明也是喜欢安静的,来的人太多了往往会遗憾而归。藏族群众说,平静地等待,就不会错过。从冲谷寺背面的山路大约行至30分钟,就到了仙乃日神山脚下的珍珠海,水面清澈,仙乃日神山影映其中,边上山峦秋意正浓,经幡飘动,坐下来就不愿起来,而这才是梦想的起点,再往上,一直往上,还有无穷的神奇在守候,而这份神奇将由你来创造。

从冲谷寺出来到洛绒牛场的这段路,极为艰难,忽而平地忽儿绝壁,刚刚还雀跃甚而轻轻哼唱,一会儿又逢山回路转,犹如人生的旅程,间或平坦,荆棘。一条小溪相伴同路,流水很急,陡峭向上,其间遍布碎石,两边杂生松柏,是传说中香巴拉王国神派遣过来的,枝杈在半空中相接,阳光时不时从树叶间漏了进来,透过林子看出去,夏诺多吉神山在远方忽隐忽现,神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更凸显得它的巍峨神秘。如遇雨雪天气,沿路满是泥泞,根本无路可行,这条马道顿时面目狰狞,山高林密,骑在马上提心吊胆,下得马来却逶迤难行。夏诺多吉神山在藏意为金刚手菩萨,相貌英俊挺拔,气势凛然,如一柄钢锥直指碧空。久久仰望它的时候,会有眼泪漫出眼眶,那是心灵倏忽净化了的缘故么,那些雪山下泪水滂沱的人们,又是为何?

终于,拐过了峭壁,进入到一片视野开阔的谷地,面前是三座神山,庄严肃穆地等候在那里,仿佛了解了你要来。依然是凝视,久久地,移不开眼神,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雪山、森林、草场、贡嘎河、牛羊、溪流、瀑布、木屋……

海拔4150米。继续往上吧,智慧化身的央迈勇神山还只是露出了一个山尖,它在召唤你前行,继续前行。只要过了舍身崖,就望见了它,和它脚下那滴纯净的蓝色泪滴,牛奶海。走到这里,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吧,呼吸也不那么欢畅吧,站起身,准备出发吧,朝圣的道路还只走了一半。“无限风光在险峰”,此情此景,应该深深体会到了。舍身崖,岩面只有一尺左右宽,左侧深沟形如刀割,左侧上方便是一直羞涩不肯露出真容的央迈勇神山,意为文殊菩萨,是这段行程里最难得见的神山,细细回味,慢慢地品出些禅意。珍珠海前的仙乃日仁慈心怀,夏诺多吉神勇刚烈,央迈勇质朴聪慧。这便是为人的三重境界罢。没有波澜不惊的胸怀和仁慈之心,怎会参悟菩萨的真意,没有勇气和信心以及坚持,怎可抵达最后的智慧。

一路上,神山总是在那里,仿佛近前了,然而又远去了,有如生命中的那些信念,有时忘却了,有时又记取了,始终在心中萦绕不去。这是一段征程,只要体力足够,一直都可以向上,向前,向左,向右,向后,一地一景,人和自然琴瑟和谐,看不完,赏不够,即使身体已经不在体验,魂魄还是会荡涤其中。

回忆起之前的期待,以为只是个念想,无法企及,是年复一年里,未能达成的计划,在年复一年的观望里搁浅。终究还是来了,海拔4800米的高度,还有什么不能逾越。

所以,感动。

想要去亚丁,就一定能去到那里,佛会引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