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元74年班超抵达西域,到公元92年的18年间,班超立足于疏勒,历经战火的磨难,终于完成了统一西域的宏伟大业。有位西方历史学家说:“在不知疲倦的征战中,班超对中亚的影响几乎是无所不在,而他进行的征战又几乎是常胜不败的。”在西域,班超个人的名声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朝廷对班超十分器重,褒扬有加。公元91年12月,汉朝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都护府设在乾城(即今拜城)。
班超经过多年的奋斗,西域南道已经打通,南道各国都已同汉朝恢复了友好关系。北道有些强国原先因支持南道一些国家,曾连续被班超挫败,力量已大大削弱。但由于有北匈奴在背后支持,北道还有一些西域小国一直在同汉朝对抗。随着西域形势的改观,汉廷内部对西域的意见也有了变化。原来主张放弃西域的一派已不占上风,越来越多的人主张继续努力,一方面重新控制西域,一方面彻底驱逐匈奴。
章和二年(公元88年),汉章帝在章德前殿驾崩。年仅十岁的太子刘肇即位,是为汉和帝。因和帝年幼,皇太后窦氏临朝听政。从此帝国政权便落在了外戚窦氏的手里,尤其是窦太后的长兄窦宪,为人嚣张跋扈,且性情暴烈,睚眦必报,满朝文武权贵莫不惧之。后来,窦宪愈发胆大妄为,竟为争权遣刺客杀死了窦太后的宠臣都乡侯刘畅。窦太后闻讯后恼羞成怒,把窦宪抓起来软禁在了宫中。
窦宪也知道,自己犯下死罪,为平息此事,开脱罪责,他自告奋勇远征匈奴,以立不世之勋,则可撽功而抵过。
原来,随着北匈奴势力在西域淡出,其国力也愈加衰弱,南匈奴单于遂上表请求北伐。窦宪自然是极力怂恿,而耿氏名将、三朝元老、时任执金吾的耿秉也认为“昔武帝单极天下,欲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遂无成。今幸遭天授,北虏分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宜可听许。”
军方一致要求平灭北匈奴,而窦太后也认为这是一个转移国内矛盾的好机会,遂不顾儒臣集团反对,果断诏拜窦宪为车骑将军,耿秉为征西将军,分别为主、副将,准备北伐匈奴。
在汉和帝永元元年至三年(公元89白91年)的3年中,汉朝先后派遣窦宪等人统率大军,向北匈奴发动了多次大规模进攻。收复被占领土伊吾庐,接受了车师前后王的投降。汉军又乘胜追击匈奴至金微山(今阿尔泰山)。这一场决战,大败匈奴的主力。班超的哥哥班固此次也随军远征,受命树碑记述此次大捷。他助窦宪完成了一件名垂青史的文字之举,这便是与霍去病“封狼居胥”齐名的为窦宪歌功颂德的“勒石燕然”。
章和三年(89年)夏六月,北伐各族联军筹备已毕,遂分三路出塞。
第一路:由窦宪与耿秉各率四千汉军精锐骑士,与南匈奴左谷蠡王所率万骑,从朔方郡鸡鹿塞(今内蒙古磴口县西北哈萨格峡谷口)出击。
第二路:由南匈奴单于屯屠河率领万余骑,从满夷谷(今内蒙古固阳县)出击。
第三路,由度辽将军邓鸿率领缘边十二郡之氐羌、乌桓志愿军八千骑,与南匈奴左贤王所率万骑,从翩阳塞(固阳县境)出击。
三路大军,接近五万骑兵的庞大阵容,浩浩荡荡,气势磅波,一路清剿北匈奴小股部队,共约涿邪山(今蒙古国南境古尔班察汗山)胜利会师。结果,还是第一路主力部队途中率先发现敌踪,据侦骑回报,北匈奴单于主力正在涿邪山脉东南的稽落山附近出没,窦宪、耿秉遂果断分兵,让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秉之弟)、耿谭率南匈奴左谷蠡王、右呼延王各部精骑万余,与北匈奴单于大战于稽落山。
这一万骑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耿夔、耿谭两位耿家将中的后起之秀,更是鹰扬之校、螭虎之士。其军容鼎盛,一眼望去,元戎轻武,云辎蔽路,玄甲耀日,朱旗绛天,虏众见之乃大崩溃,虏将左温禺王更遭阵斩衅鼓,北单于直吓得仓皇向北遁走。
汉军初战告捷。不久,三路大军全部会师涿邪山,遂齐头并进,全体向北追击扫荡,一路直打到私渠比鞮海(今蒙古乌布苏诺尔湖),大获全胜,前后共斩首名王以下一万三千级,缴获马、牛、羊、橐驼等牲畜百余万头。北匈奴八十一部总计二十余万人向汉朝投降。这可真是大军横扫,星流彗埽,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以至班固挥笔写道:“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
出征北伐,窦宪唯一比较聪明的一点,就是随军带了笔杆子班固为自己吹嘘功绩,遂借此大胜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今蒙古杭爱山),命班固刻石勒功,大造丰碑,留下一篇冠冕堂皇,传耀千古的华彩铭文:“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就这样,罪臣窦宪以民族英雄之姿,华丽转身,凯旋归国。于是名正言顺,皇帝下诏:“匈奴背叛,为害久远。赖祖宗之灵,师克有捷,丑虏破碎,遂扫厥庭,役不再籍,万里清荡,非朕小子眇身所能克堪。有司其案旧典,告类荐功,以章休烈。”遂拜窦宪为大将军冠军侯(当年霍去病之爵位),食邑二万户,并特赐金印紫绶,使其位高于三公之上,就连他幕府长史、司马等属官都秩中两千石(按东汉官制本应只秩比千石)与九卿同列。而真正主持此役的名将耿秉,却只封了一个美阳侯,食邑不过三千户。如此一战之后,窦氏兄弟一门四侯,权倾朝野。
不久,耿秉去兵权而任光禄勋,却因多年征战而积劳成疾,很快病逝。耿秉在边关多年,骁勇善战,爱惜士卒,在蛮夷中颇具威信,他去世后,南匈奴举国发丧,人人号哭,或至刺面流血,以其祭奠耿公之英灵。
然而经此一战,窦宪却越发小人得志了,自以为声威远震,旷古无伦,为不世出之勋臣名将,遂使窦氏一族愈发骄横跋扈。其弟执金吾窦景,竟然指使奴仆夺人财货,强抢民女,甚至擅征军队,无法无天。窦氏兄弟劣迹斑斑,自有不少清流大臣上书弹劾,但窦宪自有妙计,那就是再次发动对外战争,以转移国内矛盾。
降南匈奴之北匈奴15部这20万人,在东汉错误外交政策影响下,竟拥立南匈奴日逐王逢侯为单于,叛出塞外,游荡二十余后为鲜卑所破,其众皆降,鲜卑又再壮大,再至公元156年前后,草原枭雄“檀石槐”统一鲜卑诸部,合兵十万,接连征服丁零人、夫馀人与乌孙人,而尽据西汉时匈奴故地,其疆域自辽东至乌孙,东西广达一万四千余里,成为了塞北实至名归的绝对霸主,两百多年后终成中国大祸,这是后话。总之,在整个东汉中后期,中国边塞鸡飞狗跳,羌族祸乱凉州,北单于旧部祸乱西域,后来鲜卑又勾结南匈奴与乌桓反叛东汉,连年寇犯幽、凉、并三州,光嘉平元年(177年)春夏半年间就入侵30余次,边郡损失惨重。耿氏名将与班超父子短暂的辉煌之后,竟是东汉朝廷整个对外战略的全面失败,将士们多年浴血奋战终究白费。
其实班超所论“以夷制夷”,就是要小心翼翼保持各蛮夷间的势力均衡,支持诸小国,以此绑他们在自己的战车上,一起去打大国,最后把大国打成小国,或者把大国分裂成许多小国,这样蛮夷都成了小国,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归顺上贡。总之,班超的终极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一族强大起来,对汉朝形成威胁。可现在情况却是,北匈奴之大部被鲜卑吞并,而其残部又跑到西域作乱,班超的边疆政策在东汉后期几乎成了泡影。
看来,窦太后与窦宪的北伐匈奴,实为其窦家一族之利,而非为国家之天下大计也。情形如此,东汉王朝得到前途在哪里呢?
经此一战,匈奴残部被迫向西逃窜,移居里海北岸,逼得原来住在那里的日耳曼人向西移动,造成了第一次亚欧民族大迁徙。从此,汉朝终于解除了多年以来北方匈奴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