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经史百家杂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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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传志之属一(2)

君受天正性,志高行洁,在乎幼弱,固已藐然有烈节矣。时人未之或知,屈为县吏。亟从仕进,非其好也。退不可得,乃托死遁去,亲戚莫知其谋。遂隐窜山中,涉《五经》,览《书》《传》,尤笃《易》与《尚书》学。立道通久而后归。游集太学,知人审友,苟非其类,无所容纳。介操所在,不顾贵贱。其在乡党也,事长惟敬,养稚惟爱,言行举动,斯为楷式。郡县请召,未尝屈节。其有备礼招延,虚己迓止,亦为谋奏,尽其忠直。以处士举孝廉,除郎中莱芜长。未出京师,丧母行服。故事服阕后还郎中,君遂不从州郡之政。凡其事君,过则弼之,阙则补之,通清夷之路,塞邪枉之门,举善不拘阶次,黜恶不畏强御。其事繁多,不可详载。

雅性谦俭,体勤能苦,不乐假借。与从事荷负徒行,人不堪劳,君不胜其逸。辟太尉府,俄而冠带。或以群党见嫉时政,用受禁锢;君罹其罪,闭门静居,九族中表,莫见其面。晚节禁宽,困于屡空。而性多检括,不治产业。以为卜筮之术,得因吉凶,道治民情,以受薄偿,且无咎累,乃鬻卦于梁宋之域。好事者觉之,应时辄去。禁既蠲除,太尉张公,司徒崔公,前后四辟,皆不就。仕不为禄,故不牵于位;谋不苟合,故特立于时。是则君之所以立节明行,亦其所以后时失途也。

年七十有四,中平二年四月卒。太尉张公,兖州刘君,陈留太守淳于君,外黄令刘君,佥有休命,使诸儒参按典礼作《诔》,著谥曰贞节先生,昭其功行,录记所履,谋于耆旧,刊石树铭,光示来世。铭曰:

于显贞节,天授懿度,诞兹明哲,允迪德誉。如渊之清,如玉之素。溷之不浊,涅之不污。用行思忠,舍藏思固。伯夷是师,史是慕。荣贫安贱,不吝穷迕。甘死善道,遗名之故。身没誉存,休声载路。

蔡邕-袁满来碑

茂德体行曰袁满来,太尉公之孙,司徒公之子。逸才淑姿,实天所授,聪远通敏,越龀在阙。明习易学,从诲如流。百家众氏,遇目能识。事不再举,问一及三,具始知终。情性周备,夙有奇节。孝智所生,顺而不骄。笃友兄弟;和而无忿。气决泉达,无所凝滞。虽冠带之中,士校材考行,无以加焉。允公族之殊异,国家之辅佐。众伟其器,士嘉其良。虽则童稚,令闻芬芳。

降生不永,年十有五,四月壬寅,遭疾而卒。既苗而不穗,凋殒华英,呜呼悲夫!乃假碑旌于墓表。嗟其伤矣,唯以告哀。

韩愈-曹成王碑

王姓李氏,讳皋,字子兰,谥曰成。其先王明,以太宗子国曹,绝复封,传五王,至成王。成王嗣封在玄宗世,盖于时年十七八。绍爵三年,而河南北兵作,天下震扰,王奉母太妃逃祸民伍,得间走蜀从天子。天子念之,自都水使者拜左领军卫将军,转贰国子、秘书。

王生十年,而失先王,哭泣哀悲,吊客不忍闻。丧除,痛刮磨豪习,委己于学。稍长,重知人情,急世之要,耻一不通。侍太妃从天子于蜀,既孝既忠;持官持身,内外斩斩。由是朝廷滋欲试之于民。上元元年,除温州长史,行刺史事。江东新刳于兵,郡旱肌,民交走,死无吊。王及州,不解衣,下令掊锁扩门,悉弃仓食与民,活数十万人。奏报,升秩少府。与平袁贼,仍徙秘书,兼州别驾,部告无事。

迁真于衡,法成令修,治出张施,声生势长。观察使噎媢不能出气,诬以过犯,御史助之,贬潮州刺史。杨炎起道州,相德宗,迁王于衡,以直前谩。王之遭诬在理,念太妃老,将惊而戚,出则囚服就辩,入则拥笏垂鱼,坦坦施施。即贬于潮,以迁入贺,及是然后跪谢告实。初,观察使虐,使将国良往戍界,良以武冈叛,戍众万人。敛兵荆黔洪桂伐之。二年,尤张,于是以王帅湖南,将五万士,以讨良为事。王至,则屏兵投良以书,中其忌讳。良羞畏乞降,狐鼠进退。王即假为使者,从一骑踔五百里,抵良壁,鞭其门大呼:“我曹王,来受良降,良今安在?”良不得已,错愕迎拜,尽降其军。太妃薨,王弃部随丧之河南葬,及荆,被诏责还。会梁崇义反,王遂不敢辞,以还。升秩散骑常侍。

明年,李希烈反,迁御史大夫,授节帅江西,以讨希烈。命至,王出止外舍,禁无以家事关我。裒兵大选江州,群能著职。王亲教之抟力、勾卒、嬴越之法。曹诛五畀。舰步二万人。以与贼遌。嘬锋蔡山,踣之,剜蕲之黄梅,大鞣长平;广济,掀蕲春,撇蕲水,掇黄冈,筴汉阳,行跐氵义川,还,大膊蕲水界中;披安三县,拔其州,斩伪刺史;标光之北山。<舌沓>随光化,捁其州,十抽一推,救兵州东北属乡,还开军受降。大小之战,三十有二,取五州十九县。民老幼妇女不惊,市买不变;田之果谷,下无一迹。加银青光禄大夫、工部尚书,改户部,再换节临荆及襄,真食三百。王之在兵,天子西巡于梁,希烈北取汴郑,东略宋围陈,西取汝,薄东都。王坐南方北向,落其角,距贼死咋,不能入寸尺,亡将卒十万,尽输其南州。

王始政于温,终政于襄,恒平物估,贱敛贵出,民用有经,一吏轨民,使令家听户视,奸宄无所宿。府中不闻急步疾呼,治民用兵,各有条次,世传为法。任马彝、将慎、将锷、将潜,偕尽其力能。薨,赠右仆射。元和初,以子道古在朝,更赠太子太师。

道古进士,司门郎。刺利、随、唐、睦,征为少宗正,兼御史中丞,以节督黔中。朝京师,改命观察鄂、岳、蕲、沔、安、黄。提其师以伐蔡,且行,泣曰:“先王讨蔡,实取沔、蕲、安、黄,寄惠未亡。今余亦受命有事于蔡,而四州适在吾封,庶其有集。先王薨于今二十五年,吾昆弟在,而墓碑不刻无文,其实有待,子无用辞!”乃序而诗之。辞曰:

太支十三,曹于弟季。或亡或微,曹始就事。曹之祖王,畏塞绝迁。零王黎公,不闻仅存。子父易封,三王守名。延延百载,以有成王。成王之作,一自其躬。文被明章,武荐畯功。苏枯弱强,龈其奸猖。以报于宗,以昭于王。王亦有子。处王之所,唯旧之视。蹶蹶陛陛,实取实似。刻诗其碑,为示无止。

韩愈-贞曜先生墓志铭

唐元和九年,岁在甲午八月己亥,贞曜先生孟氏卒。无子,其配郑氏以告,愈走位哭,且召张籍会哭。明日,使以钱如东都供葬事。诸尝与往来者,咸来哭吊。韩氏遂以书告兴元尹故相余庆。闰月,樊宗师使来吊,告葬期,征铭。愈哭曰:“呜呼,吾尚忍铭吾友也夫!”兴元人以币如孟氏赙,且来商家事。樊子使来速铭,曰:“不则无以掩诸幽!”乃序而铭之。

先生讳郊,字东野。父庭玢,娶裴氏女,而选为昆山尉,生先生及二季酆、郢而卒。先生生六七年,端序则见,长而愈蹇,涵而揉之,内外完好,色夷气清,可畏而亲。及其为诗,刿目鉥心,刃迎缕解,钅句章棘句,掏擢胃肾,神施鬼设,间见层出。唯其大玩于词,而与世抹杀,人皆劫劫,我独有余。有以后时开先生者,曰:“吾既挤而与之矣。其犹足存邪!”

年几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来集京师,从进士试,既得,即去。间四年,又命来,选为溧阳尉,迎侍溧上。去尉二年,而故相郑公尹河南,奏为水陆运从事,试协律郎。亲拜其母于门内。母卒五年,而郑公以节领兴元军,奏为其军参谋,试大理评事。

挈其妻行之兴元,次于阌乡,暴疾卒,年六十四。买棺以敛,以二人舆归。酆、郢皆在江南。十月庚申,樊子合凡赠赙,而葬之洛阳东其先人墓左,以余财附其家而供祀。将葬,张籍曰:“先生揭德振华,于古有光,贤者故事有易名,况士哉!如曰‘贞曜先生’,则姓名字行有载,不待讲说而明。”皆曰“然”。遂用之。

初,先生所与俱学同姓简,于世次为叔父,由给事中观察浙东,曰:“生吾不能举,死吾知恤其家。”铭曰:

於戏贞曜!维执不猗,维出不訾,维卒不施,以昌其诗。

韩愈-南阳樊绍述墓志铭

樊绍述既卒,且葬,愈将铭之,从其家求书,得书号《魁纪公》者三十卷,曰《樊子》者又三十卷,《春秋集传》十五卷,表笺状策书序传记纪志说论今文赞铭,凡二百九十一篇,道路所遇,及器物门里杂铭二百二十,赋十,诗七百一十九。曰:多矣哉!古未尝有也。然而必出于己,不袭蹈前人一言一句,又保其难也。必出入仁义,其富若生蓄万物,必具海含地负,放恣横从,无所统纪;然而不烦于绳削而自合也。呜呼!绍述于斯术,其可谓至于斯极者矣。

生而其家贵富,长而不有其藏一钱,妻子告不足,顾且笑曰:“我道盖是也。”皆应曰:然。无不意满。尝以金部郎中告哀南方,还言某师不治,罢之,以此出为绵州刺史。一年,征拜左司郎中,又出刺绛州。绵绛之人,至今皆曰:“于我有德。”以为谏议大夫,命且下,遂病以卒。年若干。

绍述讳宗师,父讳泽,尝帅襄阳、江陵,官至右仆射,赠某官。祖某官,讳泳。自祖及绍述,三世皆以军谋堪将帅,策上第以进。绍述无所不举,于辞于声,天得也,在众若无能者。尝与观乐,问曰:“何如?”曰:“后当然。”已而果然。铭曰:

惟古于词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贼。后皆指前公相袭,从汉迄今用一律。寥寥久哉莫觉属,神徂圣伏道绝塞。既极乃通发绍述,文从字顺各识职。有欲求之此其躅。

韩愈-试大理评事王君墓志铭

君讳适,姓王氏。好读书,怀奇负气,不肯随人后举选。见功业有道路可指取,有名节可以戾契致,困于无资地,不能自出。乃以干诸公贵人,借助声势。诸公贵人既志得,皆乐熟软媚耳目者,不喜闻生语,一见,辄戒门以绝。上初即位,以四科募天下士。君笑曰:“此非吾时邪!”即提所作书,缘道歌吟,趋直言试。既至,对语惊人,不中第,益困。久之,闻金吾李将军,年少喜士,可撼。乃蹐门告曰:“天下奇男子王适,愿见将军白事。”一见,语合意,往来门下。卢从史既节度昭义军,张甚,奴视法度士,欲闻无顾忌大语,有以君生平告者,即遣客钩致。君曰:“狂子不足以共事。”立谢客。李将军由是待益厚,奏为其卫胄曹参军,充引驾仗判官,尽用其言。将军迁帅凤翔,君随往,改试大理评事,摄监察御史、观察判官。栉垢爬痒,民获苏醒。居岁余,如有所不乐,一旦载妻子入阌乡南山不顾。中书舍人王涯、独孤郁,吏部郎中张惟素,比部郎中韩愈,日发书问讯,顾不可强起,不即荐。明年九月,疾病,舆医京师。其月某日卒,年四十四。十一月某日,即葬京城西南长安县界中。曾祖爽,洪州武宁令;祖微,右卫骑曹参军;父嵩,苏州昆山丞。妻上谷侯氏处士高女。

高固奇士,自方阿衡、太师,世莫能用吾言,再试吏,再怒去,发狂投江水。初,处士将嫁其女,征曰:“吾以龃龉穷,一女,怜之,必嫁官人,不以与凡子。”君曰:“吾求妇氏久矣,唯此翁可人意,且闻其女贤,不可以失。”即谩谓媒妪:“吾明经及第,且选,即官人。侯翁女幸嫁,若能令翁许我,请进百金为妪谢。”诺许,白翁。翁曰:“诚官人邪?取文书来。”君计穷吐实,妪曰:“无苦,翁大人不疑人欺。我得一卷书,粗若告身者,我袖以往,翁见未必取视,幸而听我。”行其谋。翁望见文书衔袖,果信不疑,曰:“足矣。”以女与王氏。生三子,一男二女。男三岁夭死;长女嫁亳州永城尉姚挺,其季始十岁。铭曰:

鼎也不可以柱车,马也不可使守闾。佩玉长裾,不利走趋。只系其逢,不系巧愚。不谐其须,有衔不祛。钻石埋辞,以列幽墟。

韩愈-给事中清河张君墓志铭

张君名彻,字某,以进士累官至范阳府监察御史。长庆元年,今牛宰相为御史中丞,奏君名迹,中御史选,诏即以为御史。其府惜不敢留,遣之,而密奏:“幽州将父子继续,不廷选且久,今新收,臣又始至,孤怯,须强佐乃济。”发半道,有诏以君还之,仍迁殿中侍御史,加赐朱衣银鱼。至数日,军乱,怨其府从事,尽杀之,而囚其帅,且相约,张御史长者,毋侮辱轹蹙我事,无庸杀,置之师所。居月余,闻有中贵人自京师至。君谓其帅:“公无负此土人。上使至,可因请见自辨,幸得脱免归。”即推门求出。守者以告其魁,魁与其徒皆骇曰:“必张御史,张御史忠义,必为其帅告此。余人不如迁之别馆。”即与众出君。君出门骂众曰:“汝何敢反!前日吴元济斩东市,昨日李师道斩于军中;同恶者,父母妻子皆屠死,肉餧狗鼠鸱鵶。汝何敢反,汝何敢反!”行且骂,众畏恶其言,不忍闻,且虞生变,即击君以死。君抵死口不绝骂,众皆曰:“义士、义士!”或收瘗之以俟。

事闻,天子壮之,赠给事中。其友侯云长佐郓使,请于其帅马仆射,为之选于军中,得故与君相知张恭、李元实者,使以币请之范阳,范阳人义而归之。以闻,诏所在给船舆,传归其家,赐钱物以葬。长庆四年四月某日,其妻子以君之丧,葬于某州某所。

君弟复亦进士,佐汴宋,得疾。变易丧心,惊惑不常。君得闲即自视衣褥薄厚,节时其饮食,而匕筋进养之。禁其家无敢高语出声。医饵之药,其物多空青、雄黄,诸奇怪物,剂钱至十数万;营治勤剧,皆自君手,不假之人。家贫,妻子常有饥色。

祖某,某官;父某,某官。妻韩氏,礼部郎中某之孙,汴州开封尉某之女,于余为叔父孙女。君常从余学,选于诸生,而嫁与之。孝顺祗修,群女效其所为。男若干人,曰某;女子曰某。铭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