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收有“庸峭难为”之语,人多不知其义。文潞公以问苏子容,子容曰:向闻之宋元宪云,事见本经。盖梁上小柱,取其有曲折峻峭之势耳,言人之仪矩可喜者曰庯峭。就乃用此事作诗为谢曰:“高宴初陪听鼓鼙,清谈仍许奏挥犀。自知伯起难庯峭,不及淳于善滑稽。舞奏未终花十八,酒行先困玉东西。荷公德量容狂简,故敢忘怀去町畦。”《宋稗类抄》。
刘丞相莘老殿试时,苏丞相子容为详定官。子容后尹南京,莘老复佥判在幕中,相与欢甚。元佑初,莘老自中司入为左丞,子容犹为翰林学士承旨,及莘老迁黄门,子容始为左丞。莘老宿东省,尝以诗寄子容云:“膺门早岁预登龙,佥幕中间托下风。敢谓弹冠烦贡禹,每思移疾避胡公。”盖记前事。而子容答之,有“末路自惊黄发老,平时曾识黑头公”之句,当时以为盛事。又三年,莘老既相而罢,子容始践其位云。《石林诗话》。
柯述赈饥,有异鹊来巢,苏轼以诗纪焉。其诗曰:“昔我先君子,仁孝行于家。家有五亩园,幺凤集桐花。是时乌与鹊,巢鷇可俯拏。忆我与诸儿,饲食观群呀。里人惊异瑞,野夫笑而嗟。云此方乳哺,其畏鸢与蛇。手足之所及,一物不敢加。主人若可信,众鸟不我遐。故知中孚化,可及鱼与豭。柯侯故循吏,悃愊真无华。临漳所全活,数等江干沙。仁心格异族,双鸟栖其衙。但恨不得言,相对空楂楂。善恶以类应,古语良非夸。君看彼酷吏,所至号鬼车。”《闽书》。
兴化别称莆阳,又曰莆中,原属泉州,自古未有为本郡太守者。陈仆射靖始以兵部郎中知泉州,有诗云:“分符出守同吾祖,衣锦还乡自我身。”后方慎言、蔡襄、方谷,陈觉民、苏晔、林伯显、蔡橚、林之平、林大鼐、林枅、傅淇、方铨相继为泉州守,然已别置兴化军矣。《仙游县志》。
闽人有谢伯初者,字景山,当天圣景佑之间,以诗知名。予谪夷陵时,景山方为许州法曹,以长韵见寄,颇多佳句,有云:“长官衫色江波绿,学士文华蜀锦张。”予答云:“参军春思乱如云,白发题诗愁送春。”盖景山诗有“多情未老已白发,野思到春如乱云”之句,故予以此戏之也。景山诗颇多,如“自种黄花添野兴,旋移高竹听秋声”。“园林换叶梅初熟,池馆无人燕学飞”之类,皆无愧于唐诸贤,而仕宦不偶,终以困穷而卒。其诗今已不见于世,其家亦流落不知所在。其寄予诗,逮今三十五年矣,予犹能诵之。盖其人不幸既可哀;其诗沦弃亦可惜,因录于此。诗曰:“江流无〔三〕险似瞿塘,满峡猿声断旅肠。万里可堪人谪宦?经年应合鬓成霜。长官衫色江波绿,学士文华蜀锦张。异域化为儒雅俗,远民争识校雠郎。才如梦得多为累,情似安仁久悼亡。下国难留金马客,新诗传与竹枝娘。典辞悬待修青史,谏草当来集阜囊。莫谓明时暂迁谪,便将缨足濯沧浪。”《六一诗话》。
天圣七年,予始游京师,得吾友谢景山。景山少以进士中甲科,以善歌诗知名,其后又得今舍人宋公为景山母夫人之墓铭,言夫人好学通经,自教其子。乃知景山出于瓯闽数千里之外,负其艺于大众之中,一贾而售,遂以名知于人者,繄其母之贤也。今年,予自夷陵归许昌,景山出其女弟希孟所为诗百余篇,然后又知景山之母不独成其子之名,而又以其余遗其女也。景山学杜甫、杜牧之,文以雄健高逸自喜。希孟之言,尤隐约深厚,守礼而不自放,有古幽娴淑女之风,非特妇人之能言者也。然景山尝从今世贤豪者游,故得闻于当时,而希孟不幸为女子,莫自章显于世。昔卫庄姜、许穆夫人录于仲尼而列之国风;今有杰然巨人,能轻重时人而取信后世者,一为希孟重之,其不泯没矣。予固力不足者,复何为哉?复何为哉?希孟嫁进士陈安国,卒时年二十四。《六一居士集》。
蔡君谟守泉,诣飞阳庙祷雨,岁以大稔。题诗庙中曰:“年年乞雨问山神,羞见耕耘陇上人。太守自知才德薄,彼苍何事罪斯民?”王龟龄题其后云:“贤侯去久迹犹遗,乞雨诗奇字更奇。世俗妄论公政猛,爱民心有彼苍知。”《闽书》。
泉州壁记:蔡襄、陈觉民、傅淇守泉日,母夫人年俱九十,邦人异之。人第知蔡母之贤且寿,不知陈、傅之母亦复如是。且子先后皆守泉,尤为奇事。《仙游县志》。
吕洞宾入峨眉山采药,着诗云:“太乙宫前是我家,诗书万卷作生涯。春风醉酒不归去,落尽碧桃无限花。”五百年后当遭雷厄,洞宾化青蛇,隐于泉州蔡襄炉内。襄熔炉读书,一夕雷震,判官云:“雷部速退,无惊学士。”天乃开霁。洞宾出揖曰:“蒙君福荫。”谢以笔墨。后登科,仁宗朝为学士,出守泉州,造洛阳桥。以洞宾笔墨为檄,使隶之海若而告之。隶叹曰:“茫茫远海,何以投檄?”买酒酣饮,醉卧海岸,潮落而醒,则檄已易封矣。襄启阅之,惟一“醋”字。襄曰:“神示我矣。廿一日酉时兴工乎?”至期,潮水果三昼夜不进。桥成,时人以诗颂之曰:“迭石为桥与路长,惠安之北晋江东。几时募化千家宝,一旦缘成万载功。五尺栏杆遮巨浪,两头华表镇危峯。往来无限行人口,日月齐休颂蔡公。”《坚瓠集》。
万安桥未建,旧设海渡渡人。每岁遇飓风大作,或水怪为祟,沉舟而死者无算。宋大中间,某年月日,济渡者满载,至中流风作,舟将覆。忽闻空中有声云:“蔡学士在,宜急拯之。”已而风浪少息,舟人皆免于溺。既渡,以姓细问同渡者,止有一妇之夫乃蔡姓也。时妇方娠,已数月矣。舟人心异之,蔡姓妇亦以为异,即祷愿于天,曰:“吾今怀娠,若生子官果至大学士,必造舆梁,以免病渡之苦也。”后生子,即忠惠公襄,以状元及第。后出守泉州,太夫人追忆前事,促公创桥,至于再三。私计海之深极千丈,若欲筑址累石,将从何处着力?违命者踰年。太夫人复督责不已,一日,忽命工房吏写文一通,申报海神。公亦勉承母命,自以为迂诞而不经也。乃命皂隶投文海滨。隶畏溺死,无一肯从命者。有一风皂隶出而倡言曰:“吾愿斋文以往。”既至,即就酒肆痛饮,饮毕,酣睡于海厓,潮至有死而已。睡及半日而始醒,醒后退潮,起视之,则文书已易封矣。封上无他书,止封一字,乃返而呈于公。拆而阅之,内一“醋”字在焉,翰墨如新,举郡莫之识也。公夜卧转展思之,方悟其意曰:“醋”字以酉配昔,神其令我廿一日酉时兴工乎?至期,潮果退舍,沙泥壅积者丈余。潮之不至者联以八日,遂创建此桥。又时有谶云:“若要此桥成,除是状元生。”则公之默承天佑感通神明者,盖有自也。《名山记》。
干道四年冬,予得郡温陵,道出莆田,望蔡忠惠公故居,徘徊顾叹而不忍去。迨入泉境,访公遗迹,则首见所谓万安桥者,与大书深刻之记争雄,惜其有济川之才而不至于大用。登爱松堂九日山,则又见公之诗与其真迹犹在,凛然有生意,如见其正颜色坐黄堂时也。盖公至和、嘉佑间尝两守是郡,至今泉人称太守之贤者,必以公为首云。王梅溪文。
万安天下第一桥,君谟此书雄伟遒丽,当与桥争胜。结法全自颜平原来,唯策法用虞永兴耳。《弇州山人稿》。
万安桥记作碑二段,今在忠惠祠中。是桥也坦夷如官道,可三里许。扬州廿四,空悬月夜;吴江飞压,仅表虹垂。兼以忠惠记文,书笔并精千古。于是好事者竞传桥异,谓桥未兴时,深不可址,忠惠为檄,使隶投之海若而告之。隶叹息曰:“茫茫远海,何所投檄?”买洒剧醉,卧小艇上,起视则檄已换,第书一“醋”字。忠惠公曰:“神示我矣,当廿一日酉时潮退可址也。”又二碑之石,一粗一腻,好事者复云:“外国人摹仿其书,勒粗石上,夜换载归。”此二事要属齐东,而近时有作皇朝列卿传者,又以移檄海神,作蔡守锡事,亦不知何据也。惟余同年都给事中刘宏宝者,洛阳里人,为余言:“幼读书祠下,嘉靖末有兵燹之变,祠被贼毁,碑离地四尺许,石理横裂,斜倚石垣之上。居久之,忽自端正,意有神物呵护。此则所亲见云。”又宋泉守三山林之奇手录造桥二事,其一云:“初造时石匠四至,各呈其艺。有献石狮子者,其〈髟上火下〉玲珑有条理;又一人所献,其口开处不容指,有珠圆转在口中,殆不可测。”元丰八年,转运副使王子京图桥以进,朝命嘉赏。桥之北亭榜曰“洛阳之桥”。赵岍书。《闽书》。
何镜山蔡忠惠祠诗:“美芹岂必嫌团鉼,嘉树仍闻谱荔枝。好事已传埤雅注,行人还看雒阳碑。”又:“江边林蕴宅,驿外蔡襄祠。”并佳句也。《闽小记》。
仁宗朝,襄以便养知泉州,架洛阳桥。先是,公为闽部使者,夹道种松,以蔽熇毒。闽人即桥旁作堂以祠之,又作诗二章,俾歌以祀公。一曰:“道边松,大义渡至漳泉东。问谁植之我蔡公,岁久广荫如云浓。甘棠蔽芾安可同,委蛇天矫腾苍龙。行人六月不知暑,千古万古长清风。”一曰:“洛阳桥,一望五里排琨瑶。行人不忧沧海潮,冲冲往来乘仙颷。蔡公作成去还朝,玉虹依旧横青霄。考之溱洧功何辽,千古万古无倾摇。”《方与胜览》。
公刺泉,美政不可殚述。最昭昭留人耳目者,惟所造万安渡石桥,与常年勒岸左书记一百五十二字,至今如新。河洛之思已足不朽,况今得公之全集以行于世也。余独怪公之文可厕欧、苏、曾、王之间,乃散佚漫漶,几不复传。宋干道世,公殁未远,王梅溪公来守泉,过莆入晋,访公遗文,则郡与学皆无之,亦得之莆阳世家,乃授锓事与蔡伯达公。今日举合辙,梅溪公检之当代之年,蔡公表章隔世之后。梅溪公与公同官同地,蔡公与公官同地同姓同,人谓蔡公为公后身,斯集之传,神授非耶?黄谕德《双甕斋文集序》。
蔡君谟守泉日,书《荔枝谱》于安静堂。有郑熊者,亦记广中荔枝凡二十五种,以附蔡谱之末。《浪斋便录》。
闽地颇畜蛊,其神或作小蛇毒人,有不能杀者。独泉之惠安最多,八十里间,北不能过枫亭,南不敢度洛阳桥云。蔡端明为泉州日,捕杀治蛊者几尽,其妖至今畏之。以桥有端明祠,而枫亭仙游属,端明即仙游人也。土人之庄事端明如此。《闽部疏》。
王十朋守泉时,闻南宫揭榜,温陵得人为盛,诗曰:“龙虎乡邦地最灵,鲲鹏相继上南溟。已闻元凯宾虞国,行见渊骞冠孔庭。帝遣伏波持使节,天教平海会文星。钤斋忽报捷音至,一炷清香千佛经。”《梅溪文集》。
泉州有娘子桥,视洛阳虽低而长过之。相传泉人入番,舶坏,得巨岛,见大蟒夜出,有光如昼。乃插刀****,蟒出为刀伤,性急直奔,胸破肚裂,遗下明月珠累累。其人归,遂得钜富。尝谋聘富家女为妇,富家翁怪其妄诞,给之曰:余女畏渡海风波,能作桥,又布金于桥满,当遣女。其人即作桥、布金,俗呼为娘子桥。《闽小记》。
蔡确《车盖亭诗》一案,朝论忿争。凡理确者皆坐确党免黜。刘器之至谓确包藏祸心,睥睨两宫。按《挥尘录》:吴处厚始谄事确,后以推治舒亶狱,为确所怒。确既守安州,处厚知汉阳,两人益交恶。会汉阳吏至安州,确问处厚近况。吏诵其《秋兴》诗云:“云共去时天杳杳,雁连来处水茫茫。”确笑曰:“犹乱道如此。”吏归以告处厚。怒曰:“我文章蔡确乃敢讥笑耶?”会安州有举子贩米至汉阳,规免和籴,乃谒县令陈当,且言离乡里时,蔡丞相作《车盖亭诗》十章,舟中有本,归舟以诗送之。处厚得诗于当,遂笺注上之。谓其子柔嘉曰:“二十年深雠今报之矣。”其子问知其详,泣曰:“此非人所为,大人何以自立于世?”处厚悔悟,遣健步剩给缗钱追之,则文书已投矣。然则处厚与确不过语言责望,遂造大狱。确之为人固死有余罪,然告讦一倡,卒兆缙绅之祸,可叹也!《钝翁类藁》。
蔡确以弟硕赃败,谪守安州。夏门登车盖亭,作十绝诗。吴处厚知汉阳军,笺注以闻。其录云:五篇涉讥讽。“何处机心惊白鸟,谁人怒剑逐青蝇?”以讥谗谮之人。“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队小鱼忙。”讥新进用事之人。“睡起莞然成独笑。”方今朝廷清明,不知确笑何事?“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按郝处俊安陆人,封甑山公,唐高宗欲逊位天后,处俊上疏谏,此事正在上元三年。今皇太后垂帘,遵用章献明肃故事,确指武后以比太后。又云:“叹息思公俯碧湾。”按诗《绿衣》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者,卫庄姜妾上僭而作也。确以处俊为古人,又叹息而思之,其意可见。“沉沉沧海会扬尘。”谓人寿几何,尤非佳话。宣仁盛怒,令确分晰,终不自明,坐贬新州。大臣得罪度岭自持正始。《尧山堂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