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文是五代十国的开国君主后梁太祖朱温的养子之一,后获封为博王。因威胁到其他皇子的继位,引起了朱温的实子、三男郢王朱友珪的不满,后成为了朱温被杀的代罪羔羊,死后被废为庶人。
父债子偿,太子替罪
五代后梁的建立者朱温在做了五年皇帝后,忽然于912年七月时大病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接班人问题就成了他临终前最大的一个问题。在后世史学家那里,后梁政权是个伪政权,因为它是朱温从早已风雨飘摇的唐王朝“篡”来的。
朱温从907年称帝就一直没有立太子,在这位勇猛的武人看来,自己还要活很多年,早立太子不是从另一面说明自己活不长了吗。一天,朱温感觉真的要归天了,终于把接班人问题提到嘴边来,向在床边侍奉他的王氏说,把你丈夫朱友文从汴梁叫回来。然后,又叫来宰相敬翔,说,“友文继承帝位,其他皇子我都放心,只是友珪,我不放心”。
宰相敬翔对郢王朱友珪也很了解,其狡猾程度不下于朱温。朱温当初从唐昭宗那里抢来帝位,难保他这个儿子在他死后不会这样做。君臣二人叹息了一回,朱温毅然道:让他远离洛阳,去莱州做刺史。敬翔以为这个主意不错。
但君臣二人都错了,当王氏因心花怒放而将朱温的遗嘱散播出去时,朱友珪早就有了另一番打算。他当时很想不明白,父亲是不是病糊涂了,朱友文只是义子,有着眼前他这个亲生儿子不给,却把帝位传给外人?况且,自己到莱州做刺史,说不上哪一天就会被反复无常的父亲杀了。即使父亲不杀,但不敢保证将来的朱友文也不杀他。
就在912年七月十八日夜晚,患病多年的梁太祖朱温病情突然加重时,朱友珪带着早已经联络好的左龙虎军统军韩勍和仆人冯廷谔以及诸多士兵闯进了寝宫。朱温惊起,喝问:“反者是谁?”
朱友珪接口:“你猜!”
父亲大骂:“果然是你。你这个畜生,杀父之罪,天地不容!”
儿子再接口道:“老贼本就该碎尸万段!”
朱温的病忽然就被吓没了,跳起来要逃。朱友珪的仆人冯廷谔大喝一声,抡刀来杀他。朱温绕着柱子跑了三圈,最终因年老体衰,脚步一慢,被冯廷谔追上,在他胸前捅了个窟窿,抽出刀时,把肠子也带了出来。朱友珪命人将父亲的尸体用毡子包起,就埋在了寝宫地下。
接着,他立即派供奉官丁昭溥,拿着伪诏,驰往东都汴梁,令东都马步军都指挥使均王朱友贞,速诛友文。朱友贞不知是假,即诱入友文,将其杀掉。友文妻王氏,还没有奉朱温之命去汴梁,就被朱友珪派人杀了。一面又对外宣布伪诏道:朕艰难创业,逾三十年,托于人上,忽焉六载,中外协力,期于小康。岂意友文阴蓄异图,将行大逆,昨二日夜间,甲士突入大内,赖郢王友珪忠孝,领兵剿戮,保全朕躬。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友珪克平凶逆,厥功靡伦,宜令权主军国重事,再听后命。
这份伪诏大概意思是说,我经营天下三十多年了,登基称帝有六年,大家过得都还不错。可朱友文这个畜生居然想谋反,昨天晚上,有一刺客进入我房要刺杀我。幸好郢王友珪及时赶到杀了刺客,又诛了朱友文,保全了我性命。但是我因为受到惊吓,病更加重了。连朝政都难理,现在我就把军国重事托付给郢王友珪,他就代表我。
朱友文,这个一无所知的人就这样间接地被兄弟朱友珪杀掉了。甚至在他死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太子,而且在朱温病入膏肓的情况下,他很快就会成为一国之主。可惜,这一切对死人来讲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他的死和秦始皇太子扶苏之死是惊人的相似,都是父亲在最后一刻认可的接班人,都是自己的弟弟借着已死的父亲的命令诛杀之。所不同之处在于,扶苏是自杀,便给后人留下了几许伤感;朱友文是被另一兄弟诱杀,所以只是让人感到惋惜而已。
对于朱友贞是如何诱杀朱友文太子的,史书毫无提及。这对朱友文的轻视可以想见。事实上,关于朱友文,《新旧五代史》中都是异常的简略:博王友文,字德明,本姓康名勤。幼美风姿,好学,善谈论,颇能为诗,太祖养以为子。太祖领四镇,以友文为度支盐铁制置使。太祖用兵四方,友文征赋聚敛以供军实。太祖即位,以故所领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征赋,置建昌宫总之,以友文为使,封博王。太祖幸西都,友文留守东京。
对于一朝的太子居然简练到如此程度,可见,后人对这位太子并不持认可态度。即使持了这种态度,将这样一位太子放到五代的君不君臣不臣的乱世里也是没有一点可认真写下来的必要的。
他的死从表面上来看,是朱友珪大逆不道所致。但要追根溯源,杀他之人非朱友珪,而是他父亲朱温。朱温以背叛黄巢起家,历唐朝三帝:僖宗、昭宗和他所立的傀儡哀帝。在打天下时,他的军事才能与政治才能就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待称帝后,他与宰相敬翔共同为治理后梁作出了诸多贡献。但到了晚年,他却忽然变了一个人,除了年轻时疑心病重和嗜杀之外,还好淫。
这种淫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当然,谁也想象不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淫的对象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把封建道德礼仪统统地视为脚底泥,他把淫的对象从大臣的妻子儿女上升到儿媳妇身上来。
朱温共有七个亲生儿,长名友裕,次为友珪、友璋、友贞、友雍、友徽、友孜,友孜一作友敬。算上义子朱友文共称八儿。友裕早死,追封郴王,友珪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贞为均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友文受封博王;最小的儿子友孜当时很小,故未得王爵。除了大儿子朱友裕早死,妻子未娶,小儿子友孜年纪尚小未成亲外,其他六个人都有妻子,而这些妻子在丈夫常于外地征战时都在朱温床边,朱温美其名曰:侍寝。
丈夫在外为其打江山,妻子为其解决生理需求,朱温这个皇帝做得的确乐不可言。但弊端就此产生,妻子总为在外的丈夫打算,所以在大事小事上无论朱温偏向于哪一个皇子,都会引来其他皇子的嫉妒。即使是朱温很客观地为某个皇子办了一件事,在其他皇子那里,也认为是因为该皇子的媳妇的缘故。
朱友珪很显然就是这种思想的坚定认可者,他虽然自己不具备太子的才能,但因为大哥朱友裕死后,他就名正言顺地成了朱温的长子。在这种心理下,当他听到父亲把皇位传给朱友文——一个外人时,第一想法就是:因为朱友文的妻子王氏。
于是,才出现了寝宫兵变。朱温在淫上面得到了报应——被穿肠破肚,而仅仅这一点惩罚是难以消苍天之恨的。于是,他唯一的一个有才能的儿子朱友文替他还上了这笔账。
太子朱友文的功过
朱温因平叛黄巢有功,被封为宣武节度使,其后,又兼宣义军节度使,后来又被封为天平军节度使,兼护国军节度使。从这以后,朱温领四镇,实力已完全可以问鼎唐皇。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朱温手下的敬翔说,自古兴兵可以成大事者,必要有强大的后盾支持。所以,不可无兵,必须有盐铁与粮食。朱温认可。于是,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了朱友文,任命他为“度支盐铁制置使”。所谓“度支”,是指掌管财政预决算收支的职位,所谓“制置使”,是指在军事行动前后为控制一方秩序而设的职位。这样,朱温便开始了他的四方用兵,而朱友文在朱温用兵过程中,征赋聚敛以供军实。自此,到朱温称帝的八年时间里,朱友文为后梁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后来藩镇主李茂贞将唐昭宗挟持到凤翔,朱温赶到凤翔救昭宗,在经过一次正面交锋后,李茂贞自知不敌,坚守城池不出。朱温远道而来,又屡攻不下,粮草殆尽。只好回师河中,不久,朱友文送来大批粮草,朱温再次起兵攻击李茂贞所坚守的武功。此战一直持续了两年,两年后,李茂贞城中粮食短缺,出城投降。朱温得以围困李茂贞两年,其功全在朱友文。
昭宗让朱温总判盐铁、度支、户部等三司事,朱温不做,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有了一个朱友文,这些官职早已在他掌控之中了。
朱温称帝后以汴梁为都城,称东都,就是后来的开封。大封群臣与家人。在朱温称帝初期,看他一些所为似乎是一个明君。比如,他以唐朝故臣张文蔚、杨涉并为门下侍郎、平章事,又以御史大夫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平章事。
他还用尽各种办法搜访贤良。或者是将一些处于下位的有才之人提升。有明政理得失之道规救时病者,可陈章疏。有处于深山老林中不求闻达的人,派人用厚礼去请。在对待以前的战友上,他进封河南尹兼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镇海节度使钱镠进封吴越王。在家人的赐封上也是尽其所能,慰其所欲。封皇兄全昱为广王,皇子友文为博王,友珪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
不久,他把自己曾住过的在汴梁的旧第建为建昌宫,改建昌院事为建昌宫使。他当初四处征战,兵马仓库籍繁,都出于建昌院,改院为宫,足见其对此后勤工作的重视。
后来朱温迁都洛阳,在汴梁,他做了如下安排:以尚书兵部侍郎李皎为建昌宫副使,兵部侍郎姚洎为卤簿使,开封尹朱友文为东都留守。
朱温建国后,首先面临的不是人人的口诛笔伐,而是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等藩镇势力的威胁,为了建万世之业,他只能把重点放到军队上来。想要兵强马壮,就必须要重农。重农既可以保证兵源,又可以保证兵马之食。
后梁能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生存了十七年,正是得益于朱温的重农改革。而在改革中有两个人起的作用是最大的,一个是宰相敬翔的智略,另一个就是朱友文的执行力。
在当时的中原,河南属于中原地区土地比较肥沃之地,作为东都留守的朱友文推行改革自然责无旁贷。也正是这一段时间,从公元907年到公元911年,朱温深切地体会到了朱友文的经济治理能力。所以,当他在西都洛阳肆意淫荡时,可以谁都不见,但当听说是博王来时,必招之前,嘘寒问暖。
没过多久,蔡州发生叛乱,蔡州刺史张慎思懦弱无能。朱温将张慎思叫回洛阳,因为没有合适的刺史人选,所以迟迟不安排蔡州刺史。就在这时,右厢指挥使刘行琮乘虚作乱。顺化指挥使王存俨没有得到朱温之命便发兵剿灭了刘行琮,随后又将刘之将士纳为己用,他手下的郑遵和将士们想推王存俨总管蔡州。朱友文识其狼子野心,迅速发兵要剿王存俨。兵至鄢陵,朱温急忙给朱友文写了一封信:“王存俨刚剿灭了刘行琮,这是大功一件,如果你现在讨伐他,他一急之下必会反,这样,蔡州就飞了。”
朱友文只好还军汴梁。他出兵是因为识破了王存俨的阴谋,想要霸占蔡州。而他见多识广的父亲想的却是,保得一时平安就没有必要动兵。况且,他把朱友文留在汴梁作留守,不是为了打仗,而是要他以后可以治理天下。
朱友文虽然也是从乱唐过来的人,但他只是一个文官。他的任务就是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在乱世里保障父亲的军队不受到后勤的拖累。整个唐末与后梁时期,各地有称帝称王者不计其数。而从朱温总管四镇,以汴梁为根据地到朱温建梁一直到朱友文死,整个汴梁周围没有一人称帝称王。当然,这似乎要归因于朱温的征战杀伐所起到的震慑作用,但朱友文经营汴梁达十年之久也是一个关键因素。
史书说朱友文“幼美风姿,好学,善谈论,颇能为诗”,若从这几句话来讲,这俨然是个翩翩美少年,并且有文化,有思想,有能力,有吃苦的劲头。
也正是这样的人,对于五代时期“王侯将相本无种,兵强马壮者为之”的现实特别愤恨,所以,当他一听到王存俨想要以功让朱温允许他总揽蔡州事务时,他怒不可遏。不等朱温下令,便以东都留守的身份对其进行讨伐。
父亲已是通过不正当渠道称帝了,可既然木已成舟,做儿子的难道还会责怪父亲吗?但他绝不会让人在父亲的统治区域内再生事,出于为维护父亲统治地位的目的也好,出于痛恨众人称帝称王的时代也好,总之,他是怀着仇恨之心想要剿灭王存俨的。
朱温何时收其为养子,史书没有记载。这位生前不知自己已是太子的人在后梁的建设中很好地巩固了东都汴梁,但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朱友文死的时候,美丽的妻子也随之跟着去了,后梁东都汴梁为之一暗。史书上称,乾化二年(912年),汴州地震。
现在想一想,朱友贞在杀朱友文时,最后跟他说的是什么?朱友文是否反抗了?用他对后梁的大功加以反抗,用他父亲对他的信任加以反抗。但一切都不得而知,笔者疑心,朱友贞杀朱友文肯定是很痛快并且快乐的。因为父亲对这个外人的宠爱,因为这个人治理东都汴梁的能力屡让父亲在亲生儿子们面前夸奖之。所以,他叫人下手的时候一定是微笑着看着朱友文死去的。更或者,他是亲自动的手。
本该是太子的朱友裕
朱温是非常器重朱友文并疼爱他的,公元910年,朱友文从汴梁到洛阳,父子两人在朱温的寝宫长谈多时。后来,朱友文又来到洛阳,请朱温还汴梁。朱温同意,但到了黎阳便病倒了。朱友文只好留在黎阳,照顾朱温的饮食起居。为了让父亲的病快些好起来,朱友文在朱温回到洛阳后,将新创的食殿开放。献入内宴钱三千贯,银器一千五百两,乃即就食殿开宴,召宰相及文武从官等侍宴。酒酣兴发,朱温高兴异常,就想去九曲池划船。池不是很深,朱友文又特意为其准备了一艘大船。谁想到,荡入池心时,突然起了一阵怪风,竟将朱温所乘的舟吹覆。朱温坠入池中,幸亏朱友文与船上侍从竭力捞救,才没有被淹死。
上岸后,朱温早已经魂不附体,上下牙打架了。经过这一惊吓,朱温的病情便更加严重了。待他回到汴梁后,夜间屡不能眠,常令人通宵陪着,还觉惊魂不定,寤寐彷徨。就在这个时候,与李克用部进行战争的燕王刘守光屡陈败报,一再乞援,朱温病不能兴,召语近臣道:“我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余孽,猖獗至此,我观他志不在小,必为我患,天又欲夺我余年,我若一死,诸儿均不足与敌,恐我且死无葬地了!”语至此,哽咽数声,晕了过去。
难怪朱温要晕过去,他与晋王李克用争斗了近三十年,双方各有损失,也有所得。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近三十年的争斗始终不能了结。李存勖在父亲李克用死后励精图治,屡屡在战场上挫败朱温军队。朱温手下并非没有猛将,但真正效忠他的猛将早已死在战场上了,而有一些人根本就不给他出力。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大儿子朱友裕,更让他心痛的是,这个本该是太子的朱友裕却早早地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