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飘香,秋风送爽。
孟浩然长安落第后,径直下江南,游览风景名胜,探亲访友。这一天,他来到安徽一县城,听说襄阳有个花鼓戏班子,在关帝庙前扎围子唱戏,便兴致勃勃地去观看家乡戏。
孟浩然走到戏棚子门口,见一个中年汉子坐在路边石头上抱头痛哭。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见这中年汉子如此伤心,肯定是有伤心事,就上前询问道:“你这人遇上什么委屈事?哭得如此伤心?”
那中年汉子抬头一望,来者是位俊逸文雅之士,哭诉道:“我系郧阳府人,搭了襄阳花鼓戏班子唱戏,班主李三黑看我丑角演得好,答应每月给五两银子薪俸。可是跟他跑了半年,他一个铜板也不给。昨天,老家有人捎信说我老母亲卧床不起,今早我向他要银子,他不但不给,还仗着他们是襄阳‘窝子班’,欺侮我这外来人,打我、骂我还不算,并把我给开销了。身上没有一文盘缠钱,别说回不了家,连吃饭也发生了饥荒呀!”
孟浩然一听,心想这个班主如此蛮横无理,真是襄阳人的耻辱。他对那中年汉子安慰道:“请问你尊姓大名?我这里有些碎银子,你先拿着到客栈里安顿,等我会会那李三黑再作计较。”
中年汉子道:“我叫张木生。感谢先生的好心搭救!请问先生的尊姓大名?”
“我是襄阳鹿门山人孟浩然。自古我们襄郧两府田连埂,地连界,实乃半个同乡。请不要推辞。”
中年汉子见千里之外遇到半个老乡,喜出望外,伏身便拜,连忙说:“他乡遇故里,真是三生有幸。我万分感激孟先生解囊相助,但劝你千万别去招惹那李三黑。
“为什么?”孟浩然问。
中年汉子凑到他耳旁,神秘地说:“我见先生是个好人,实话告诉你,那李三黑就是个强盗头子,拢了一批歹徒,以唱戏作幌子,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发现了他的劣迹后,才谎称老母病重,要银子离开的!谁知贼班主欺生,做出强盗本性绝情的事,不给我一个子儿。我怕惹翻他们被杀人灭口,只好在此啼哭,看能否引来官府之人,寻找保护。我看先生乃一介书生,还是不去白送死为好!”
孟浩然听罢,说:“襄阳出此败类,不除掉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那我更得去引蛇出洞,想办法灭掉这强盗团伙!”
中年汉子说:“只有官府出动捕快,拿住赃物,才能铲除这伙强盗啊!”
“你提醒得好!”孟浩然想了想,说:“为除掉这伙强盗,我给他来个戏中戏!”
孟浩然道:“这伙强盗巧妙伪装,谅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砍我的脑袋!你放心到客栈里去安顿,待我会罢李三黑后,再作计较。”他说着,递上碎银子。中年汉子接过银子,忐忑不安地离去。
孟浩然心里有数了,来到戏棚子里要找李三黑。
李三黑赶走了张木生,今天挂牌唱《张松献图》缺个丑角,正愁要改戏。忽听有襄阳人找他,只得苦脸装着笑脸迎出来。他看了一下孟浩然,问道:“我就是李三黑,找我有什么事?”
孟浩然双手一拱,说:“李班主,久仰了!我也在戏台上跑过龙套,又系襄阳人氏,特慕名来贵班找口饭吃。”
李三黑一听孟浩然是来搭班唱戏的,就问:“请问先生学的是哪一行?”
“生、旦、净、末、丑都能凑合,不过常演的是丑角。”孟浩然道。
李三黑心想:真是无巧不成书!把丑角张木生开销了,正愁缺个丑角,却又来了个唱丑角的。他就连声答应:“好好!先试戏三本,只要你唱得好,月俸白银五两。”接着,他回头对后台喊:“我们有丑角了。各人都按原戏快扮装吧!”他转过身来,对孟浩然吩咐道:“你今天就扮那张松吧!快去后台上装!”
孟浩然虽不会唱戏,可是爱看戏。他来到后台,也很快装扮成丑角张松的模样,待文武场面吹打过门,该他上场了。他出马念出四句上场引子:“正月唱戏在四川,二月出台到湖南,三月湖北麻城县,四月坐船到石泉。”
台上文武场面一听,咦!这新来的家伙怎么跟我们唱的不一样呢?
李三黑听到孟浩然唱得牛头不对马嘴,怕他塌了台,就上来阻止。他刚走到上场门,孟浩然念完四句引子,开口拿腔拿调又唱道:“五月到江夏把戏唱。”
李三黑听到这里,急得吼起来:“伙计们,还不快把新入班的冒牌家伙给我拽下来!莫让他再乱弹琴谱砸了台!”
李三黑的伙计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去拉孟浩然下场。
孟浩然正唱“六月唱戏到泰安”刚落腔,就被众人拉下后台。
李三黑气得直咬牙,指着孟浩然吼道:“你这混饭吃的家伙,要不是千里之外看你是襄阳同乡,非砸扁你不可!快卸了行头,给我滚!”
孟浩然一本正经地说:“叫我滚,拿银子来!”
俗话说,救场如救火。李三黑临场充丑角,此时火急火燎在扮装,听到孟浩然还要银子,就吩咐伙计们:“给我将这疯子打出去!不要让他在这里搅凉了台!”李三黑的伙计们挥拳上前,把孟浩然打出了戏棚子。
孟浩然出了戏棚子,没整衣衫,就跑到县衙门击鼓喊冤。
县令升堂。
孟浩然上前喊冤道:“我于青天白日之下遭人毒打,请大人为民做主!”
“禀大人,我今年正月搭襄阳花鼓戏班子唱戏,班主李三黑讲好每月给我俸银五两。从四川、湖南、麻城、石泉、江夏、泰安唱到贵县,给他唱了半年的戏,没讨到半个子儿。今日得知远在千里的老母卧病在床,我去要钱,他躲着不见,临上场时又去求他,他不但不给银子,还差人把我乱拳打出,作了开销,请大人为民申冤!”
县令见孟浩然衣衫不整,脸带戏彩的痕迹,就问道:“那李三黑现在哪里?”孟浩然道:“回大人,他正在关帝庙前唱戏。”
县令喊:“来人啦!速到关帝庙将李三黑给我传来问话!”
衙役领签而去,县令对孟浩然说:“你且下去将戏彩退去,整好衣衫等着传问对质。”
孟浩然退到堂下。
不一会儿,衙役将李三黑传到公堂上。
县令问:“你是襄阳花鼓戏班子的李班主吗?”
“正是,不知大人传唤为了何事?”
县令问:“有人搭你班子唱戏,半年一文俸银不给,你还找岔打人,将其开销而走,还赖了俸银,可有此事?”
李三黑一听,以为是被他赶走的那个张木生告他哩!忙辩解说:“回大人,他只搭班了不到一个月,没有半年,因无理取闹才被开销的!”
县令冷笑一声,说:“你不认账,传原告上堂对质。”
孟浩然上堂说:“请大人做主,我足足给他唱了半年戏,不信叫李三黑自己说嘛!”
李三黑一看是孟浩然,忙对县令说:“冤枉啊!他根本不是唱戏的。他自称是襄阳人,生、旦、净、末、丑都会,原来为了混饭吃,腰里挂个死老鼠,假充打猎的,上台就胡言乱语,差点儿砸了我们戏班子的台。他上台就唱‘正月唱戏在四川,二月出台到湖南,三月湖北麻城县,四月坐船到石泉,五月在江夏把戏唱,六月唱戏到泰安。’”
还没等李三黑再往下说,孟浩然急忙对县令说:“我刚唱到半年,他就动手打人,请大人一定为民做主!”
李三黑一听,急了,在公堂上对孟浩然吼道:“你唱到六月就快砸了台,还能容你再唱下去吗?”
县令见李三黑咆哮公堂,又见刚才孟浩然那衣衫不整的模样,断定班主是不良之辈,把惊堂木一拍,道:“原告说唱了半年,被告说是唱到六月,每个月的地点都和原告说的一字不差。被告在公堂之上还在耍威风,可见平日是如何霸道!原告遭打的模样,本县亲眼得见,现时间、地点不差,人证俱在,李三黑听本县公断:立即将俸银半年之数30两交给原告,现已是秋天,无辜开销雇员还得赔上盘缠钱;无故打人,还得搭上养伤钱。当堂了结,倘再刁顽而赖,重责不饶。”
李三黑听了判决,忙喊:“他实属蒙骗,大人别听他一派胡言乱判呀!”
县令见李三黑不服判决,怒火中烧,发话道:“将公堂上耍赖的无耻之徒给我拉下去重责50大板!”
衙役们一拥而上,拖下李三黑,打得他哭爹喊妈直告饶。
孟浩然此时对余怒未消的县令说:“大人,这人如此蛮横,实乃本性。据我了解,他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他拼凑戏班子作幌子,纠集了一伙歹徒,仍有不轨之行动。”
县令听罢,道:“本县已为你做主惩办了李三黑,你想借我的手去杀他的头,可是太过分了!”
孟浩然一本正经地说:“我所禀告的是实。若大人不信,可到客栈传来一个叫张木生的,让他提供线索,去花鼓戏班子搜上一搜,拿住了人赃,大人就可为朝廷立下大功哩!”
县令见孟浩然说得在理,深感事情重大,忙问道:“刚才只顾听你喊冤,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乃襄阳鹿门山人孟浩然!”
县令久闻孟浩然的大名,今日得见,忙下堂移座问话。
孟浩然将自己来到该县的所见所为,从头到尾作了说明。县令对他嫉恶如仇、侠义行事倍加褒奖。同时,按他提供的案情,速派捕快围住了戏班子,接着,传来张木生问话。
张木生见搭救自己的孟先生和县令平起平坐,就仗着胆子揭发了李三黑几桩罪行。
县令据张木生提供的线索,命捕快去搜戏班子的衣箱子,果然搜出明抢暗偷的金银首饰和古玩玉器。
县令重责了李三黑后,就拘捕了他。
公堂上,李三黑呼喊道:“俗话说认罪不认打,认打不认罪,我认罚又挨了打,老爷为何还要拘捕我?”
县令冷笑道:“你这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不要在本县面前做戏了!快将你所犯罪行从实招来!不然,就大刑伺侯!”
李三黑仍在狡辩。
县令传上张木生,又摆出李三黑一伙明抢暗偷的赃物,道:“你这个假戏班子戏中有戏,本县我侦破出你等一伙强盗也是戏中有戏。”他说罢这一语双关的话,就吩咐对李三黑动大刑。
李三黑见人赃俱在,知道抵赖不了!对孟浩然、张木生恶狠狠地瞪了两眼,不等动大刑,就招供了。
县令将李三黑的供词仔细查阅,据他的供状,挖出了一个强盗团伙,为民铲除了一大隐患,得到了朝廷的赏赐。他除了资助张木生返回了老家,还将孟浩然奉为上宾,挽留多日进行答谢。
☆孟浩然:唐代诗人,被誉为“田园诗派”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