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在儿童作业本上所画的所有叉叉,教师的所有斥责,都只能起到降低儿童的活力和兴趣的作用。事实上,对儿童的一切斥责和辱骂都只能使他感到羞辱,只会触怒和侮辱他,而不能帮助他。
不通过奖惩或纠错来干涉儿童
我们学校的儿童是自由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组织。事实上,良好的组织性是必不可少的。若要儿童自由地工作,就必须组织得比一般学校更为完备。儿童在其环境中获取经验,从而完善他自己。但儿童还必须做一些专门的事情,他必须集中起精神,就全神贯注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儿童越是活跃,教师就须越不活跃,到最后,教师几乎可以站到一边。
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遵循这一途径的儿童将会融合成一个社会群体。儿童的群体生活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现象,但这个现象是易逝的,我们决不可破坏它。我们只需创造一个适应儿童发展需要的环境就可以了。
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存在着教师和儿童之间的正确关系。在这里有一件事,教师是绝对做不得的,那就是,通过奖惩或纠错来干涉儿童。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好笑,很多人都对此十分不以为然。
他们说:“你不纠正儿童的错误,又怎么引导他们进步呢?”
根据这个观点,绝大多数教师认为,经常批评其学生是他们的主要任务。因此,他们不仅在知识的学习上这么做,在道德培养方面也是如此。他们认为必须用奖励和惩罚这两股缰绳来引导儿童。
然而,如果那些奖惩手段果真有效,那只意味着儿童缺乏指导自己的能力,因而教师不得不这样做。一旦儿童心智已经启蒙,奖励和惩罚就成为多余的了,相反只能起阻力作用。由此可见,在像我们这样的以保护儿童自然发展和以解放儿童为目标的学校里,奖励和惩罚是没有立足之地的。因为,儿童是自由地工作着的,奖励和惩罚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我们要废除奖励,可能不会遭到强烈的反对。因为在一般的学校里,奖励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然而,惩罚就不同了。惩罚无日不有,就拿最常见的批发作业来说吧!批改作业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给学生们打0——10分。而0怎么又纠正得了儿童的错误呢?打完0后教师还会对学生说:“你总是犯同样的错误。不听我讲,这样下去,你永远也考不及格。”教师在儿童作业本上所画的所有叉叉,教师的所有斥责,只能起到降低儿童的活力和兴趣的作用。告诉儿童,说他调皮捣蛋,或者说他是个笨蛋,也只能使他感到羞辱,只会触怒和侮辱他,而不能帮助他。
因为,儿童纠正犯错训的唯一方法是提高熟练程度。可是,如果他没有达到标准,而又失去了自信,他又怎么能变得熟练呢?过去,教师常常给笨拙的儿童套上个驴耳朵,或者儿童的字写得不好时,扇他的耳光。但是,即使教师把全世界所有的纸都用来做驴耳朵,即使把手掌掴成了肉浆,也无济于事。只有练习和经验才能纠正缺点。而且,要获得所对纠正儿童缺点需要的各种技能,还得经过长期的练习。原本不守纪律的儿童是在同其他人一起工作中,而不是通过别人说他调皮捣蛋才变得守纪律的。而假如你告诉学生,说他缺乏做某件事的能力,他很可能回答说:“既然这样,还说它干什么呢?我自己知道!”
实际上,儿童只有通过长期自觉地练习才能得到改进和纠正。旁人对他的斥责往往只是徒劳无功。
的确,有的时候,儿童出了错误,自己还不知道。但教师自己也会在无意识中犯下错误。遗憾的是,因为害怕给儿童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教师常常自认为他们应该是绝对不会出错的。而是他们真的犯了错误,也不会向儿童承认。他们的尊严建立在一贯正确的基础之上,因而他们不得不总是正确的。不过,这也不全是教师的过错,是这整个学校制度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对错误也要有友好感情
假如我们对错误这一现象本身进行研究,就会清楚地认识到,每个人都会出错。这是现实生活中的客观事实之一。承认这一点就已经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如果我们探索真理,尊重事实,就不得不承认,我们每个人都可能犯错误,否则,我们就都成为圣人。所以,我们完全应该培养对错误的友好情感,把错误当作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伙伴。
很多错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侍自然而然地得到纠正。比如幼儿开始行走时不能保持平衡而且还会跌跤,但最后总他能够走得稳稳当当。成长和经验纠正了他过去的错误。如果我们把自己想象成总是沿着光明大道前行的圣人,那就是自欺欺人。事实上,我们接二连三地犯错误,而又没有自我纠正,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生活在一个脱离实际的幻想之中,认为自己是完美无缺的,而别人是毛病成堆的。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是毫无缺点的。如果我们要寻求至善尽美,就必须注意我们自身的缺点。因为只有通过纠正自己的缺点,我们才能进步。我们必须随时正视自己的错误,认识到错误是我们整个生活中无法避免的东西。
即使在严密的科学中,错误也占有重要位置,因为人们不得不考虑到误差。任何科学结论都只能是近似的,而不可能是绝对准确的。例如,医生给病人注射抗生素,有95%的成功率,但还有5%没有把握,必须认识到,错误率和资料本身同等重要,没有错误就没有可靠的资料。在严密的科学中,对错误的估计都是这么重要,在我们的工作中就更为重要了。
为儿童提供一个自行纠错的环境
要纠正或者避免错误,我们首先就必须了解对错。一般来说,错误是无法完全根除的。在学校里,无论教师采取什么措施,儿童或者其他人还是会出错误的。所以,我们需要把这条原则当作学校生活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纠正错误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儿童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每个人都应该有检验错误的方法,以分辨对误。“我需要知道自己做得好还是不好。如果最初我漠视自己的错误的话,那么到现在,我已经认识到它了。”
在普通的学校里,儿童常常意识不到自己在犯错误。他们总是无意识地犯错误,而且对其错误漠然视之。因为他们认为纠正错误是教师的事,而不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事实上,“如果我不能自我纠正,就不得不寻求他人的帮助,而别人对错误的认识并不比我好。如果我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自行纠正,该有多好啊!”我们要认识到:如果有什么可能使人优柔寡断的话,那就是,没有别人的建议他就驾驭不了事态的发展的心态。这种心态会导致产生自卑感和缺乏自信心。
“控制错误”就好像一个指针,它能指导我们接近目标之路而非偏离目标之路。好比我想去某个名叫艾哈迈达巴德的城镇,但不知道路线。这在日常生活中是经常发生的。为安全起见,我查阅地图并寻找路标。当我看到有个路标上写着“艾哈迈达巴德——两英里”,时我心里就踏实了。但是,如果我突然看到有个路标上写着“孟买——50英里”,我就知道自己走错了。在这里,地图和路标是个助手,没有它们,我就得向其他人问路,就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得到相反的回答。因此无论到什么地方,导引和检验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同样的道理,教育一开始,科学与日常生活需要必须接受的事实就是“承认自己会犯错误”。我们不仅要对儿童进行教育,给他们提供活动的材料,而且同时还必须灌输给他们自行纠错的观念。这样,当他们开始偏离正确方向时可以立即察觉到。更进一步,在学校和日常生活中,如果人人都实施了这一原则,那么,教师和母亲是否完美就无关紧要了。我们都可能犯错误的这一事实能拉近我们与儿童之间的距离。使得母亲和儿童变得益加关系融洽。错误使我们变得更加亲密,使我们成为更好的朋友。在犯错误的过程中比在争取完美的过程中更容易产生友爱。而如果两个“完美的人”在一起,就会不可避免地互相争吵,因为他们既不能相互理解,又容忍不得异议。
记得在我们的学校里,儿童最早做的练习之一就是将一套高度相同而直径各异的圆柱体嵌入长木板上相应的圆孔。第一步是让他们认识到每个圆柱体都是不同的。第二步是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抵着圆柱体顶端的圆头,将圆柱体嵌入孔内的工作。但最后他总会发现——嵌错了一个。这使得剩下的这个圆柱体要比余下的这个圆孔大许多,其他的一些圆柱体又嵌得太松了。儿童再次查看,更仔细地研究所有圆柱体和每一个孔。
也可有他不会犯错。然而,正是这个错误增添了这个游戏的趣味性,促使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习。所以,这套教具满足了两种要求:一是促进儿童感官的发展;二是让儿童控制错误。
我们设计的教具都具有能够在视觉与触觉方面进行错误检验的功能。比如圆柱体嵌入物很适于2岁儿童使用,它使儿童们得到矫正错误的观念通过日常练习,儿童充满了自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变得完美了,而只是意味着他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而且跃跃欲试。
儿童可能会说:“我并非至善尽美,也并不是全能,我知道我可能会犯错误,但我能够自我纠正,从而找到正确的道路。”所以,他们具有了自信和经验,这是一笔足够他们走完人们旅程的保险旅费。在这时,对儿童的任何断言,无论说他聪明或者蠢笨,说他反应灵敏或者迟钝,说他好或者不好,都是一种背叛。儿童必须自己明白他能够做什么。因此,对教育者来说重要的,不仅是给予儿童教育的方法,而且给他提供能将其错误告知的指示物。
让我们看一看受过这种教育的稍长儿童。他做出了一道算术题,但他不会就此停手了,他会接着检验其结果,而且他已经养成习惯了。对他来说,检验甚至比算术题更能吸引他。阅读也是如此。
有个练习,要求儿童将写有名称的卡片贴在相应的物体上。为了让儿童进行检查,在一张单独的卡片上画上同样的物体,物体下面写上它的名称。这个练习深受儿童欢迎,因为它(卡片)提供了一种检验的方法。
在学校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应该安排一些能够觉察到的错误,以便于儿童经常做一些改进纠错之类的练习,从而获得不断的进步。这是因为,儿童的天性倾向于准确,获取准确的方法引起他极大的兴趣。在我们的一所学校里,有一次,一个小女孩看到了一张“告示牌”,上面写着:出去,关门,回来。她认真地看完这张告示牌,然后照着去做。但是她在中途停下了,跑去问老师:“如果我已经把门关上了,我又怎么回来呢?”
“你说得很对。”老师说,“是我写错了。”然后老师重新写了这句话。
“对了。”小女孩微笑着说,“现在我能做到了。”在认识错误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兄弟般的情谊。错误把人们分开,但纠正错误又把人们团结在一起。人们,无论在哪里发现了错误,都会乐于纠正错误。就这样,错误本身变得有趣了,它成了联结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纽带,当然也成了人们之间友谊的桥梁。错误还特别有利于儿童和成人之间的和睦相处。儿童发现成人的某些小错误,并不意味着他就会不尊敬成人,也不会丧失成人的尊严,相反会觉得成人,变得更可亲了。错误成为一种自然现象,就容易控制了。
这样,小事促成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