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遥耳廓一动,他已清晰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这些人方才听到他跌倒的声音已然发现了他,正在以缓慢轻灵的动作在夜色下接近。
他道“你从后门离开吧。”
方白转头看了男人一眼,她沐浴的水还热着,升腾起来的雾气模糊一片,男人的这张脸看的不是很真切。
“刚刚是谁命我将他们打发了来着?”
“你现在……多有不便,先行离开,我自有办法脱身。”
死鸭子嘴硬,这个男人毒舌且刚烈,方白大可以真的一走了之,可谁让她天生心软而且就好多管闲事呢。
“我可不容许除揽月楼之外的杀手组织在这江湖坐大!看我不砸了他们的招牌!”
她话音一落就拿起流雪剑飞起一脚踹开房门,门口黑衣众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一女子脖子以下裹着一块布单,露出光洁的胳膊和肩膀,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就楞了一愣。
方白可不给他们发呆的机会,手上长剑出鞘银芒如虹,合身扑了过去就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斜劈开来。
真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杀人了,容王说,杀人也是一门艺术,真正会杀人的高手能让死者死的安详还不会迸溅出一滴血液。
但她方白爱极了这人体里流动的红色血液,还尚有余温,喷溅在身上,舒爽的她每个毛孔都扩张开来。
一人倒下众人才如梦初醒向方白飞扑过来,数把大刀带着夜色的冷寂毫不留情。
方白平地身子往后一仰,但听金戈相交,剑气破空而起,她的那双眼睛好似天边的一颗寒星,所看之处摄人心魄。
一人一剑飞身腾空,银芒横扫,如狂风无痕,待她重新在地上站定的时候,脚下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四具尸体。
胸口布帛因为动作太大微微一松,她急忙扔了剑以双手拉好布帛,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慕容遥。
后者忍俊不禁,饶是心口疼的厉害,他还是微微侧身,倚在门框上“你去换衣服吧。”
后院的动静惊动了茶社的伙计,对于茶社的东家,也就是面前的这位二公子他们讳莫如深,所以看到院中景象也不足为奇,纷纷将尸体拉走处理干净。
这边方白在房内穿了件宽衣,一出门就不见了慕容遥,还没走到他房间门口就听到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方白急忙走了进去,在桌上摸到火折子,把房内的烛台点上。
慕容遥整个人正伏在一张案几上,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是他手上的几瓶药滚落了一桌。
“你,你出去……”男人的声音非常虚弱,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之感,奈何他还是嘴硬如斯,似乎不想将自己最无助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
方白走上前去,将桌上的五六瓶药全部拿到手上,“要服哪一瓶?”
男人看着她,脸色苍白,眸中带着血丝,现在,一个没有内力的人站在门外都能清楚的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和咳嗽声。
方白也回看着他,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男人一时错愕,似乎忘了呼吸。
“又不是小孩子,还怕吃药?”
这一句奚落顿时就让慕容遥挂不住了,苍白的脸上唇红如血,明知道方白在激他,却还是道“白瓷瓶,里的……”
终于在他面前扳回一局的方白暗自得意也不耽搁,将白瓷瓶里的药倒出一颗塞进他的嘴里,看他咽了下去,又去倒了杯茶给他,复将他扶到床上坐下。
“你这是得了什么病?”
“你不必问那许多。”男人说完就盘腿在床上打坐,这样可以加快药效吸收,顺便还能调节内息,让那股乱窜的真气得以平复。
方白坐在床边看着他,看着他的额头逐渐渗出虚汗。
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如果她先遇到的是他,而不是容王,说不定自己会爱上他,方白这么想着,低低叹了口气。
老天是公平的,给了这个人别人难以企及的容貌和生世,还给了他一身的绝世武功,然,却也不忘给他一场灾病。
一个污点,掩盖了所有华丽的表象,让那令人艳羡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方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睛她就看到身边男子正从床上下来,而她却是摊着手臂,横躺在这个人的床上,一脸茫然。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拉起屏风上的衣服穿好。
门外小厮推门而入,笑容诡异的看了方白一眼这才伺候慕容遥梳洗。
天边晨曦照在她的脸上才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直接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的坐了起来,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那件宽衣,长发披散在肩上,乱糟糟的一片。
她从床上下来,打了个呵欠对正在洗脸的慕容遥道“早。”
后者也回了一个早字,接过小厮手上的巾帕“丹药做好了吗?”
“一切都按照二公子吩咐的办妥了。”
方白走出门外听到他两人的对话,知道今日终于可以启程了。
当日在京城的听风小筑外曾与这位慕容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还是夏末,并不寒凉,白日里还有些热,所以看到他穿着大氅的时候方白还大为不解,现在知道他身有顽疾,想必怕风怕寒也在情理之中。
而那****身边护卫十几人上下,在嘉杭遇到他的时候他却只有孤身一人,两次被偷袭,方白本还想问问他怎么不带个侍卫在身边,但当看到嘉杭城入海口处最大的码头上停靠着一座华丽的大船时,她就乖乖闭嘴了。
敢情他都把侍卫支到这里看船了,可怜这些武功高强的慕容山庄近卫,转眼就变成了渔民。
方白站在船头,潮湿的海风吹在她的脸上黏黏的,这片蔚蓝的海域宽广无边,低头更是深不见底,她不敢低头去看,唯恐水底会冒出个巨大的怪物将她吃了去,倒是天海一色沙鸥盘旋的风光美不胜收。
“明日我们便能到潮州城了。”
这么快?方白回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慕容遥还是披着他那件月白的大氅,海风吹来,宽袖荡漾如一缕惬意的闲云。
从背后看这个人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但从正面看的话,这良好的印象就得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