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妄自菲薄?他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当然只认他这个主子,我当年被人废了一身武功,那个时候,墨神医你在做什么?”
墨归垂眸不语“事分轻重缓急。”
“对,轻重缓急,所以你千里迢迢赶来为病发的慕容遥治病,却弃我于不顾?不,不怪你,当时整个山庄的人都弃我于不顾,你可知,那时候我多痛苦,多害怕,我觉得坏人随时都会潜入我的房间,随时都能将我碎尸万段!”
青衫男子因为腹部的疼痛而微微弯着身子,又瘦又高的他,身形佝偻的好似一只虾米,脸上苦笑连连,却比哭还要难看。
墨归看着他道“纵然时光倒流我也还是会先去救阿遥,虽然错过救你的最佳时机,但你的性命起码保住了,若是错过救他的时机,他可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神医说的平静,但却不知为何,他越是这般平静,越是惹的慕容逍怒不可遏,一甩袖子,将石桌上的笔墨纸砚通通扫了下去,一手指着自己的脸,满面狰狞道“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变成了一个废物!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别人动动手指都能将我轻而易举的捏死啊!”
墨归叹了口气“这么说,我救你性命你不仅不知感恩,还怪我没有保住你一身武功?”
“我为什么要感恩!我是不是还要间接的感恩莫凝霜?!要不是她就没有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早已经死了对不对!和我娘一样化成白骨了对不对?!”
此人平日在慕容山庄之内虽是大公子,但却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现在看来,竟有一半是他装的,另一半许是真如他说,当年被人废了武功命悬一线,吓破了胆。
“你要怪便怪吧,”墨归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笔墨“多说无益,我就在此,要杀要刮随你高兴就是。”
“我为什么要杀你?”慕容逍一把将他手上的笔墨抛出去,远远的摔在青石地板上,一片墨渍“你可是神医啊!你要是死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神医去!你要是死了,谁还能替我吊着慕容遥的那条小命?!”
墨归蹙眉,常年温润带笑的面庞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愤慨,但也很容易的被人看出——他在生气。
“阿遥,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们二人向来兄友弟恭,就算有什么恩怨,阿遥的娘亲一个人背负了去,这还不够吗?”
慕容逍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够不够?永远不够!”
墨归道“你给阿遥的娘亲下毒,你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就算她不知道,她身边还有一个我,你真就自认下毒的伎俩天衣无缝?”
慕容逍一愣,似是忘记身上还带着伤,喃喃摇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她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她心思缜密,不用我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每日喝的茶,吃的饭菜里都有毒,那是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慢性毒药,中毒之人胸口上会遍布青紫的痕迹,乃血脉不通的症状,她岂会不知?”
“你胡说!她已经死了!她也许死前会知道自己中毒了,但在那之前绝对!绝对不知道!”
墨归看着他,神情之中已没了怒气,反而多了分悲悯“她知道,我要为她解毒,她说你恨他,若不将这恨意发泄出来,只会让你仇恨的种子越埋越深,生根发芽之后反对你不利,你还年轻,日后大好人生可不能这般葬送,况且,她也觉得自己错了,自己有罪……”
“她当然有罪!她将父亲从我和我娘的身边抢走!她还仗着自己会武功,一剑刺死了我那文弱的娘亲!她……她!她有罪!罪不可赦!!”
慕容逍仓惶的退了几步,踉跄间险些跌倒“她该死!她该死!就算我不给她下毒,老天也不会放过她!也会让她死!也会让她去给我娘陪葬!”
墨归看着男人惊慌失态跑了出去,最终低声喃语道“凝霜…你到底错了,纵你一死,他,还是不肯放过阿遥……”
出了停风谷,冽冽寒风好似刀子一般扎在少年的脸上,他骑一匹快马,衣发向后飞去,却是不肯停歇分毫。
少年这一匹马骑了半日,终于在马疲人乏的时候,地平线上现出一片山峦,越过山峦之后,在背风处,搭起十几个帐篷,帐篷之中,四周守卫之人皆身着铠甲,听闻马嘶,警惕的看向来人,见是方千骑,又飞快迎上去,扶他下马,将马牵了去。
方千骑大口喘息,本来白皙的脸庞也被寒风吹的红通通的。
“大人!”众人迎了方千骑进帐,看他气喘吁吁的,一脸担忧之色“大人这是去哪了?”
在方千骑周围的都是年长他很多的老将,此时关切的看着他,他却一句话也没说,默默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大氅,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往帐中火炉旁一蹲,却是不理任何人了。
帐内几位将领对视一眼,彼此摇头,心知肚明,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方将军还向朝廷为他请了一个参将的职缺,但这般顽劣和任性妄为也难成大事,不禁对将来要执行的任务忧心忡忡。
方千骑暖和了一会,张嘴打了个喷嚏,终于揉揉鼻头看向周围的人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那几位将领张张嘴,谁都不肯第一个开口,方千骑一看这架势便知他们有话要说,便裹着大氅在居中的将领首位上坐了,懒懒道“有话快说,在塞北你们可不是这样的。”
“嘿嘿,那不是在塞北吗,这进了关中的大门,也算是到皇帝脚下了,俺们可不得小心着点。”
其中一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说完,别人便都附和的笑了起来“小心点总没错,伴君如伴虎,皇帝身边的人脑袋都得别再裤腰上,咱们就算不别再裤腰上但也差不多啊,哈哈哈!”
“说起来,大人行事也要小心为上,可不要忘记将军的叮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