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道“嗨,那些丫头面皮薄,做事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了被您责怪,属下也不懂伺候人,只知道自己怎么舒服就让王爷怎么舒服。”
容王浅然一笑,静坐床上,看门外慕容山庄的侍女鱼贯而入,将一张小桌摆在床上,接着摆上诸多碗碟。
几碟半生不熟的菜,清淡无油,倒是适合病人的口味,另外,还有一碗半生不熟的面。
侍女将菜和面适量拌在一起,打开滚烫的砂锅,将里面补药并乌鸡炖的汤浇在上面,芳香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容王现今又开始看着那碗面出神了,南康觉得有些不解“我的爷,这一碗面也有什么玄奥?您这么看下去,能看出一朵花来吗?”
“呵呵,还真看出一朵心花。”
“心花怒放?王爷?一碗面而已,您就没吃过面吗?还是说这面多有独特之处?”
容王摇头,拿起汤勺,先喝了一口面汤,人参、当归,黄芪等药材也全部入味,却没有掩盖住鸡的清香,入口浓郁,不油不腻,面也煮的恰到好处,热汤浇上去,更有利于病人消化。
“没想到你跟在本王时间不长,却知道本王的生辰。”
这下轮到南康懵了,他往容王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我的爷?您,您今日寿辰?”
容王道“若你不知本王今日寿辰,怎么特地准备了这长寿面。”
南康低头向那面碗看去,确实是一碗长寿面,好似一整碗面都是由一根抻成,“这,这面是慕容山庄厨房送来的,属下不知啊。”
“哦?”容王反倒奇怪,又好似想通什么一般,低头吃了一口面,在嘴中慢慢咀嚼。
“却不想……”他将面咽了下去“慕容遥居然会做到如斯,竟连我哪天生辰也查探了个清清楚楚,这一碗面,本王受了。”
南康喜道“原来今日是王爷寿辰,属下在此恭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容王看他又单膝跪下了,没好气道“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只你我二人的时候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南康受宠若惊,只觉得眼前之人分外和善,自己也算没有错认了主子,为这样的温雅而又心怀天下的人,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我的爷,咱现在不是在京城,也就只能委屈委屈您了。”
“此话怎讲?”
“若是在京城,指不定阖宫上下要怎么大张旗鼓的庆祝王爷寿辰。”
容王眸中一片黯淡,一双紫锦木的筷子好似有千金分量,怔怔然,被他放在了床上的小桌上,冒着清香的长寿面已然让他毫无胃口。
“本王……”
南康笑道“王妃也一定会为王爷裁制新衣,准备寿面寿桃,别提多热闹了。”
容王苦笑“这寿面寿桃倒是年年可以吃到,只是……”
“只是什么?”
赵奕恒苦笑摇头,他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卫又怎知天子之家的那些说不出道不得,他只知他身处帝王家,贵为容王,文武百官都敬自己七分,又怎知他们背后心怀叵测,随时准备捅他一刀。
当然,他更加不知,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一个正式的,属于皇子该有的生日。
他容王每年参加无数宴会,也在府中办过数次宴饮,却独独没给自己办过一个寿宴,只因朝中上下都心照不宣:容王赵奕恒的出生为皇上所不喜,因为他的出生,他的母亲没多久便过世了。
如果他想要勾起那位帝王的伤心往事,那就去给自己大张旗鼓的办一次生日宴吧,他一步百计步步为营,岂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劣势。
年幼之时流落封地,冬至当日,别人吃饺子,他吃面。
年少之时,处塞北之地,冬至当日,米面缺少,他会和那叫方冉的女子远赴胡地,吃一碗他们当地的面疙瘩汤。
回到京城之后,容王妃裴氏温婉贤淑,知他寿辰,也知宫廷忌讳,冬至当日,会为他奉上一碗寿面,一盘寿桃。
冬天瓜果稀少,尤这寿桃更是快马加鞭从南方送来,一筐桃子挑挑拣拣,也只能拣出几个新鲜的,到头来,还是全进了方白的腹中,这丫头贪吃,却也挑食。
不知为何,想到什么都会想到方冉那丫头,容王摇头苦笑“将面撤下去吧。”
南康一惊,一张俊脸又苦巴巴的看着他“爷,属下可是说错了什么话?您怎就不吃了?”
容王道“没什么胃口。”
“这可不行,今日可是您的寿辰,这一碗面也不多,您总归是要吃的吧。”
容王坚定摇头,却见这人也不依不饶,似乎自己不吃的话就准备强塞进他的嘴里,这让容王有些犯难,只得拿了筷子又吃几口,喝了几口汤,才算罢了。
南康将食桌端了出去,容王半躺于榻上小憩,窗外北风刮动窗纸鼓鼓作响,艳阳洒落一地的暖意融融。
他听到南康在院中说道“夏天姑娘,你先不要进去,王爷方吃了午饭,眼下歇息了。”
“啊?我来的这么不巧?知道他病了,还想来陪他说会话呢。”
少女嗓音清甜,不用看也知道她那张小脸上,粉嫩的唇瓣嘟了起来,略有些不满。
“这样吧,等王爷醒了我便告诉他你来过了,让王爷亲自去找你说话好不好?”
“不用不用,他是病人,还是我来看他吧。”
“咱们王爷可是吃了墨神医的药,你知道药到病除二字吗?王爷的病肯定马上就能痊愈!”
那名叫夏天的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容王脑海中勾勒出她嘴角笑涡的形状,想来那冬日最明媚的阳光也比不上她一脸的笑容……
冉儿……若能再得你相伴,我此生必将不再放手……
“啊!”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一颗心顿时跳如擂鼓。
“丫头!”一人低低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随即,一只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抚上方白的面颊,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唤着她道“丫头,你怎么了?”
方白逐渐适应了这属于夜的黑暗,逐渐看清了面前之人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