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袁克文是民国时期的大收藏家,其收藏范围十分广泛,涉猎古玩、金石、字画、藏书、钱币、集邮等诸多领域,甚至在《晶报》上刊登广告:收集女子祼体照片和名牌小狮子巴儿狗。袁克文舍得花重金,是收藏界的一条“大鳄”。但是袁克文的收藏癖也同其他爱好一样,其聚也速,其散也快,来去匆匆,过眼云烟,是类似于猴子掰苞谷的行为艺术,掰一个丢一个,最后留在手上的“苞谷”并不多。到了晚年,迫于生计,一次次搞清仓大甩卖,那些曾视若性命的宝贝如野云鹤影,杳无踪迹,唯其藏书被一大藏书家收购,归诸一处,即广东人潘宗周的宝礼堂。
其弟子俞逸芬曾撰文《寒云小事》记叙:“搜罗之广博,考证之精审,皆足以自成一系统。”袁克文收藏古籍时间不长,但因实力雄厚,舍得投资,迅速蹿红为藏书界一颗新星,所藏宋版古籍二百种,为自家藏书楼取名“皕宋书藏”,坐拥百城,世人瞩目。尤其是宋代巾箱本《周易》《尚书》等八部经书,字画细如发丝,精丽无比,克文特辟“八经阁”以贮之,秘不示人。他收藏的宋刻本《鱼玄机集》,为清人黄丕烈旧藏,跋识累累,且有曹墨琴、张佩珊、玉井道人三人所题,甚是难得,后亦因生活窘迫,转让给了老友傅增湘。此书现存于北京市图书馆。
古泉收藏受恩师兼好友方地山影响,一直是袁克文的至爱。如王莽布泉、铅泉、银泉、金错刀、宣和元宝银小平泉等珍稀钱币皆收囊中。从董康经处淘得一枚元承华普庆泉,银质,为元小泉中所仅见,克文甚为喜爱。不料一日换衣,忘记拿出,被洗衣妇窃去,他非常痛惜,出高价二百元索求,不得。洗衣妇知道,从袁名士手中出来的宝贝何止价值二百?过了几年,袁克文在淘宝市场上闲逛,忽然看见有人出售此枚古币,当场掏腰包买下。失而复得,他大感庆幸,次日办了一桌酒席,接来一帮大玩家同庆同乐。对于古钱币,他不仅是收藏家,还是眼力独到的鉴赏家、研究者,著有《钱简》《古逸币志》《古泉杂诗》《货腋》《还泉记》等作品,曾在民国报刊上连载。
邮票也是袁克文集藏的一部分。他于1926年初开始集邮,经天津邮商张维廉介绍,以银圆一千元的价格从德国侨民苏尔芝手中购得福州、汉口“临时中立”时的正式发行票12种,引起了他搜罗珍邮的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1927年,军阀张宗昌交给袁克文一个任务,让他携带三万银圆赴上海办报纸。克文到上海后,却拿这三万银圆用做集邮,每遇珍品邮票不惜重金竞购,上海集邮界争相议论,邮市随之上涨,不少人因此大赚了一票,袁克文也一跃而为沪上集邮大亨。他所搜集的清末库伦寄北京的邮函,是蒙古初设邮政第一次寄出,印文“蒙古库伦已酉腊月初四”,该日即为蒙古邮政局成立日,价值不菲。另有函背贴海关大龙文券五,函面贴法兰西券二十五生丁一枚,西元一千八百八十六年自天津寄往德意志者等等,皆为罕见珍品。他曾在《晶报》上开辟专栏,以《说邮》为题,逐期刊载,记叙他的集邮情况和他对邮品的评论。张宗昌知道袁克文拿了他的钱不办报纸,而是投资到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上,大为恼怒,发了一道通辑令,要缉拿邮票大王。袁克文闻讯后廉价抛售了部分邮品,匆匆离开沪上,结束了短暂而愉快的集邮生涯。
袁克文集藏成癖,占有欲无限膨胀,见到珍爱之物便想据为己有。有一天,在老朋友毕倚虹家中做客,见到一枚牙笏(古代朝臣上朝时手中所持狭长板子,一般用来记事)。经一番考证,认为是唐代段太尉用以击朱泚的笏,有殷红斑斓,作紫褐色,如出土的汉玉。克文喜不自禁,拿出珍藏的宝贝贞观通宝相交换。牙笏到手,将其置于床头,每晚摩挲数遍,爱不释手。忽有一日,牙笏上沾染了一些鸦片烟的污垢,擦拭不掉,即用水冲洗,不料牙笏忽然软化,再加冲洗,竟成了一团黄纸,隐约还有秽气。袁克文心生疑窦,凑近眼前一看,原来是折叠而成的几张手纸,外边涂抹了一层油漆。克文去问毕倚虹,毕作家捂嘴大笑。袁克文便向毕作家讨还贞观通宝,毕作家居然赖账,笑着说道:“我细看那枚贞观通宝也不像是真的,已拿去换了酒钱。”克文苦笑,谁让他担了个名士的头衔呢,名士是不应该为区区小事计较的,因此只能吃个哑巴亏了事。